湯律師,噓,晚上見 460 461寧願揀盡寒枝 天天書吧

安澄給出的認罪條件不可謂不優渥,梅裏太太隻要肯指證是楚喬幫她動手,那麽她入獄的時間都不會長於逍遙的十年。

可是梅裏太太還是拒絕了。就連賈西貝給她使的眼色,她也好像都沒看著,隻是笑意吟吟地搖頭:“不,我不接受交易。安檢,上庭吧。”

談判破裂,安澄叫簡送兩人出門。

簡回來趕緊敲門進來,道:“一路走出去,奧瑞德一臉鐵青,幾次好懸忍不住要埋怨老太太。反觀老太太一路走得堅定,臉上的笑容一絲兒都沒凋零過。老板,我看她是篤定了不會認罪。”

安澄垂首,將自己杯裏有些冷了的苦丁茶飲盡了才說:“她會認罪,隻是不肯在庭外跟我認,她想上庭;她想上庭去當眾認罪。攖”

簡愣了下:“怎麽說?”

“菲力已經不在人世,她就在等這一天,她想當眾認罪,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當年的揚眉吐氣。她年紀也大了,這個心願完成之後,她就可以安心地等待死神了。償”

簡心下轉了個彎兒,便也都明白了。隻是忍不住歎氣:“真是的,這麽大年紀了,還要玩兒這麽多彎彎繞。”

安澄拈住手串,指尖從小小的珠子上一粒一粒拈過:“這一輩子從未真正揚眉吐氣過,又怎麽學得會直抒胸臆。”

“那老板你也不必跟她兜圈子了,她想上庭那你就讓她上,難道還怕庭上就不能罪名成立麽?!”

安澄手指卻一停:“不,我偏不叫她如願。”

安澄說著盯了簡一眼,這一眼眸光深黑,卻又閃過一絲黠光:“她想在庭上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是她殺了湯家老太太,是她手刃了仇人,將自己這輩子的那口氣出盡了……切,我偏不給她這個機會,我要她那口氣在心裏永遠憋下去,憋死她!”

“以此……也算是送上我對討人家的祭奠。”

此時此刻,她又忍不住想起菲力那個老魔頭。

憑菲力當時的地位和手段,他不可能這麽多年還想不明白背後的真凶是誰。可是這老東西竟然就不聲不響了這麽多年……

是不夠愛湯老太太麽?如果是的話,他也不會這一輩子再沒有其他女人,寧肯孤單離世,也終究不肯接受梅裏太太。

那麽菲力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複仇方式:或許是跟她想的一樣,故意就不揭開這個事實,故意就不讓梅裏有機會揚眉吐氣,非要一輩子憋著她,讓她獨自憋起二十七年……孤單地活著,寂寞如雪,生不如死,才是比死亡更痛楚的懲罰。

就是要讓她一日一日都生生記著,就算林寒枝已經不在人世,仍舊輪不到她,他仍舊看都不多看她一眼,至死都不會再選她。

還有……林寒枝是湯家的老太太,替老太太查出凶手是湯家子孫的使命,所以她把雪恨的機會留給了湯家子孫,留給了湯燕犀。

也許在老家夥看來,林寒枝自己最想要的就是這樣吧。他不是不能動手,可是他甘願忍了二十七年,隻為用林寒枝自己希望的方式,了結了這件事。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一輩子的愛而不得,最終的最終,最好的方式,也不過如此了吧?

簡點點頭:“老太太不合作,不過看老板你的樣子卻並未遺憾,看來你是早有所料。”

安澄挑挑眉:“說白了,我今天約她見麵,不是為了見她,而是為了看看她的律師是誰。”

“見到是奧瑞德律師,老板你有心得了麽?”簡還是放起了苦丁茶,喝起了巧克力。

安澄輕籲口氣:“……見到她選的是賈西貝,我就更可以確定,當年幫她動手的人是楚喬了。”

簡一怔:“可是你為什麽認定賈西貝跟楚喬是有聯係的?至少我們從未見過他們有在一起過。”

安澄垂下頭去:“有一件舊事。當年我辦過一個案子,當事人叫喬迪,也是綠藤的學生,在屋頂推人下樓的。賈西貝就曾經是喬迪的辯護律師,與喬迪還有私人的關係……”

安澄眯起眼來,當年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當時有一次賈西貝跟喬迪碰麵,當麵叫喬迪為‘喬’。我當時覺得有些奇怪,興許從中文來理解,‘喬’可能是‘喬迪’的昵稱。可是喬迪畢竟是M國人,用英文來思維的話,這就說不過去了。”

“直到後來,我才想起有另外一個‘喬’……”

簡隻是大略知道安澄在高中時代的事,所以聽著還是有點迷糊:“你確定?”

安澄搖搖頭:“也不能簡單確定。可是卻還是有這個可能。我是後來聽艾米說才知道,賈西貝後來與楚閑聯手。雖然現在不能確定賈西貝究竟是什麽時候認識楚喬的,不過楚閑卻的確可以成為這種相識的橋梁。也說不定就是在上下學的時候,她跟楚閑走在一起,恰好遇見楚喬,這便認識了呢。”

簡都皺了皺眉:“其實你不如去直接向楚閑求證。他該是知道最清楚的。”

安澄垂首看向自己的茶杯:“我知道,可是……誰都有不願回首的記憶,我很擔心為了這件事去向楚閑揭開過往,那眼前的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可是,老板……”簡也替安澄為難,可是如果不去求證,那麽可能就永遠找不到答案。

“我知道。”安澄拍了拍簡的肩:“再難以麵對的事,為了尋找背後的真相,我也一定都會去麵對。我會找合適的時機向楚閑求證的。”

躊躇了整個下午,夜色降臨時分,安澄敲響了楚閑的辦公室門。

安澄將自己今天與梅裏太太和賈西貝見麵的情形匯報給楚閑聽。

聽完結果,楚閑也忍不住皺眉:“法律賦予我們檢察官的自由裁量權是不小,可是終究有限,我們總歸要按照司法程序來辦事。既然她不肯與我們達成控辯交易,那麽按照司法程序,我們隻能將案子帶到法庭上去,由法官和陪審團來做出裁決。安,你想不上庭是不可能的。”

安澄垂下眼簾去:“倒是還有一個可能。”

“是什麽?”楚閑眯眼盯住安澄。

安澄指尖劃了劃褲縫:“她的律師。既然當事人不肯買賬,我可以向她的律師施壓。”

安澄揚起臉來:“我打算這麽做。當然,如果你認為我違反檢察官職業規範,也請你在事情結束後再檢控我。到時候無論是刑責,還是失去檢察官這個工作,甚至被吊銷律師執照,我都聽憑你發落,絕無埋怨。”

楚閑呼吸漏了一拍,緊緊凝視著安澄:“安,你為什麽會下這麽大的決心?隻是因為,林寒枝是湯家的老太太?為了湯家,為了湯燕犀,你竟然肯將自己這麽多年的理想和信念全都拋棄了?!”

安澄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對她是湯家人,我當然心有感念。當年湯燕犀父母離婚,是湯奶奶將湯燕犀攏到身邊,幫他擋開外麵的風風雨雨,護他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時光……可是楚閑,我這麽決定卻又不僅僅因為她是湯家的老太太。“

“我是檢察官,檢察官的職責就是打擊犯罪,讓任何一個罪犯都被繩之以法。可是多年來的職業經驗告訴我們,一種犯罪不僅僅是犯罪行為本身,更在於他們的黑暗信念,在於他們想要挑戰法律的囂張氣焰。”

“譬如菲力,這麽多年被我們列為頭號對手,就是因為他這種氣焰。這一案,梅裏太太想要上庭認罪,她的目的不在於認罪,而是要讓她自己的‘勝利’被法庭所記錄,被更多人關注,被媒體傳揚!”

“法律也總有缺憾,法律可以根據罪行來定罪,卻無法因為囂張氣焰而定罪。那麽法律之外的這些事,就應該我們身為檢察官的來做。我不讓她上庭,不是不想讓她經受公平的審判,我隻是不想讓她的罪惡信念得以施展,不想叫她的囂張氣焰得逞。”

楚閑背過身去,半天沒作聲。

安澄靜靜起身:“楚閑,不如這樣,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你不知道我打算怎麽做,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都與你無關。等我做完之後,你再追究我責任就是。”

安澄起身走到門口。

“安安。”楚閑忽地叫住安澄。

“嗯?”安澄回頭。

“我不同意你的意見。你聽著,我是你的頂頭上司,所以你接下來要聽取我的指令,按照我的意見去做。”

安澄皺眉:“楚閑……”

楚閑抬起頭來,目光如晨星一般堅定而明亮:“我對你的指令是:我要你設法向對方律師施壓,務必讓被告梅裏太太在庭外達成認罪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