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472.473房頂,也許是與天堂最近的地方 天天書吧

湯燕犀在這個時候站在房門外想叫醒湯老爺子,這在湯家已經算大不韙。即便是小時候最調皮的湯燕七,要是敢這麽著,也得被沈宛掐。

安澄瞄著湯燕犀那筆直的背影,咬了咬唇,上前推了他一把。

“不用你叫,我自己會叫。你去忙你的,我有話要單獨跟湯爺爺說。”

湯燕犀回頭就瞪她:“嘶……你敢不識好人心?攖”

安澄也不示弱地呲了呲牙:“規矩是你們湯家的,我又不姓湯。所以誰也攔不住我叫醒老爺子,我誰也不怕。”

安澄說著徑直越過湯燕犀,可不隻是張嘴喊,而是直接上前砸門。哐哐哐,她用女子特有的高聲調,穿透性地喊:“老爺子,我給您老五分鍾穿衣裳。五分鍾後我要是看見什麽,那就不怪我了。”

湯燕犀也滿腦門子黑線。

安澄卻笑了,瞪了他一眼:“笨死了。老人家睡覺都輕,你這麽喊哪兒還有不醒的。可是裏頭半點動靜都沒有,根本就是裝睡呢。償”

湯燕犀隻能悄然歎息。

都說他是湯家子孫裏性子最冷的一個,湯家的規矩很多執行起來到他身上,總能打個折扣。可是說實話,他也不敢像她這樣直接上前就砸門。

畢竟身在此門中。

安澄一邊說著,一邊抬腕認真倒計時。

待到安澄已經倒數十秒,卻冷不防聽見一聲咳嗽:“咳咳,哪個沒眼色的小丫頭看見我裝睡了?”

門前兩人都嚇了一跳。敢情動靜根本不是從房間裏傳出來的,倒是從房頂。

安澄揚頭看過去,隻見清夜明月,房頂上露出老人家一角冷臉。

安澄臉頰騰地就紅了,趕緊行禮:“湯爺爺……這個時間了,您老不好好在房間裏睡覺,您跑樓頂上幹什麽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也沒見過能上房頂的樓梯啊,您老怎麽上去的?該不會是夢遊,開啟了潛能吧?”

湯燕犀則無奈地搖頭,笑開。

這徽派的老宅,一般不留上房頂的明樓梯,隻有藏在壁牆裏的暗梯。家裏人一般都不知道,不過這宅子可是老爺子用了十三年的時光跟拚積木似的一塊一塊給拚好的,所以老爺子心下自然門兒清。

湯東升老爺子一臉的嚴肅,朝下瞥著:“那你找找。能找著梯子,就上來跟我聊。要是找不著啊,那就不怪我了。”

老爺子說著抿抿嘴:“或者照你自己個兒說的,你也睡一覺,夢遊了能上來也行。”

湯燕犀已是憋不住笑意,隻好垂下頭去。

心下想的卻是,等自己兒子回來了,都不用找保姆,直接交給爺爺去帶就行,肯定把兒子玩兒得可高興了。

順便,將那不說話、一臉高貴嚴肅狀的小模樣,也給改嘍。

安澄卻有點犯了難。從小就覺著湯家這老宅子跟迷宮似的。況且早聽說過徽派建築的典故,那些都是家裏的男人當徽商離開家鄉,專門建了給家裏的女人們住的。不光要防火,更要防盜,還要防山賊,所以宅子裏機關玄妙可不老少。

她從小來湯家就不是到處鑽著看的人,所以這一時之間讓她上哪兒找梯子去啊?

不過她腦筋也來得快,立即就抓手機撥號。

湯燕犀看了便一皺眉,上前抓住手機問:“你打給誰?”

安澄想當然地答:“湯燕七啊!”

如果湯家就是個耗子洞,湯燕七肯定是每個洞都掏明白了的小耗子,她打給湯燕七,準知道上房的梯子給藏哪兒了。

清夜朗月之下,湯燕犀知道自己每根表情都藏不住,就算明知道爺爺正坐在房頂看戲呢,可也還是沒法忍。

他一把將她手機奪過來,惱得咬牙切齒:“你又敢當著我的麵,隻想向他求助!”

安澄怔住,仿佛又回到小時候。

她紅了臉,連忙向房頂瞟了一眼,提醒他。然後低聲解釋:“你怎麽還亂吃醋……我這不是找個最近便的解決方法麽?”

“近便也不行!”他雖說壓抑不住,可也還是想小心地繞了個位置,用自己的脊背擋住爺爺那方向的視角,將安澄的神情妥帖地護在自己身子的陰影裏,不讓爺爺瞧見:“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抑或將來……你永遠第一個想到的,隻能是我!”

安澄隻能歎口氣:“Y同學,人家現在有時年了。”

他又咬咬牙:“可是我二十七年來,隻有你!”

安澄心下又是熟悉的微微疼痛,卻又是燠暖。她趕緊又瞟了一眼房頂,見看不著老爺子,這才放心地偷偷伸手勾了勾湯燕犀的指頭尖兒:“好,我錯了還不行?——不過我認錯的時效隻有五分鍾。喏,給你五分鍾幫我找到梯子,找不到的話,那我就收回道歉。我五分鍾還打給湯燕七去~”

她俏皮又強硬的姿態,讓湯燕犀真是又氣又愛。

真想現在就直接咬她頸子一口去,順便扔一個花瓶,先將爺爺從房頂上給砸下去,不讓他偷瞄。

他按捺住心癢,深吸口氣:“五分鍾?你想讓我找多少個梯子?一百個麽?”

安澄要愣一下才明白他臭屁什麽呢,忍不住搖頭展顏:“你家趁一百個上房的梯子麽?好啦,先別說嘴,趕緊幹事兒去。”

湯燕犀深吸口氣:“……找得快,可有賞?”

安澄勾著手肘,驕傲地揚起下頜:“嗯,有。”

湯燕犀立即抹頭就朝祖父房間去。

湯東升老爺子坐在房頂,小心向下瞄著。心說自己的房間可是自己的大秘密,他就不信孫兒能那麽輕鬆就給找著了。

湯燕犀進屋都沒停留,直接衝著湯老爺子的床榻去。進去簡單看了看,放棄了一堆抽屜的炕櫃,直接朝看似最沒遮掩的空麵牆就摳過去。掀開帳子後,就露出一扇小門來。門開處,終於露出一架古老窄仄的木樓梯。

安澄順利上了房,湯老爺子頗有些灰頭土臉,像是躲貓貓玩兒輸了的老頑童,別過臉去不肯理人。

安澄笑了,坐下來:“您別給弄岔了,您沒輸。因為跟您賭的人是我,可是卻不是我自己找著梯子的,所以我其實還是輸了。我之所以能上來,是開外掛,作弊了。”

湯東升這才笑了,轉回頭來:“嗯,這個邏輯好。”

安澄從房沿兒伸頭朝下望:“湯燕犀,你走吧。我跟湯爺爺聊天兒,不入第三人的耳朵。”

湯燕犀在下麵掐住腰,忍不住輕咬住唇。

這個丫頭,越來越放肆了,是他縱容太多,收拾太少。

“他不聽你的。”湯東升不失時機添油加醋:“這孩子性子從小就冷,誰的話都不聽,我的也不聽。除了……他祖母的。”

安澄微微揚眉。

繼而微笑:“您又想多啦。他不是不聽話,他是等賞錢呢。”

安澄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用手指頭一彈,硬幣嗡的一聲飛進半空,然後就被地球引力牽著朝下去了,穩當當被湯燕犀接住。

安澄故意繃起臉來:“賬清了,還不走?”

湯燕犀此時除了微笑,已是繃不起臉來。

多少的甜蜜記憶,經由這一塊錢,再度浮上心頭。他抵抗不了。

他便哼了一聲:“你們兩個小心點兒。”

湯燕犀終於走了,安澄朝老爺子攤攤手:“看,他聽話了。”

湯東升蒼老而睿智的眼中光芒湧動:“澄丫頭,自從他祖母走後,我終於又等著一個能叫他聽話的女子了。雖然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二十七年了,可是我終於等到了。我,可以安心了。”

安澄毫無防備,猛然鼻尖一酸,眼眶已是濕了。

湯東升點點頭:“他祖母臨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我,卻是這個孩子。她在血泊裏拉著我的手,朝門外指著,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才看見燕犀那孩子,才三歲的小不點兒,白臉黑眼地就站在門外,直盯盯看著我懷裏滿身是血的她……”

“她那時已說不出話來,卻還死死攥著我的手說:‘好好,顧著他’。”

安澄的淚無法控製地滑下。

“燕犀這孩子跟燕卿不同。燕卿一切都順,父母感情和美,他要什麽有什麽。長大後隻是生出點反骨,想要調皮搗蛋,也是才惹了那樁禍;燕犀卻不同,他太早經曆分離,先是父母離婚,再來就是他祖母死不瞑目……他擔了太多的責任,背負了太重的念想。想要走進那孩子的心,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