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3、從未離去

??解憂也眯起眼來,那雙碧瞳裏終於湧起溫暖:“我知道。法老的壁畫,以及古埃及的象形文字裏,到處都有它的形象。”

安澄隻能再度暗歎。

“沒錯,貓神貝斯特是豐收和康複之神,它還是家庭、婦女和孩子們的守護神。呦呦,我們既然打算要扮成貓,就扮成貝斯特好不好?”

安澄主動高高舉手:“貓神的黃金項圈你見過的吧,很漂亮的!呦呦,如果你戴上那樣的項圈,一定好看極了!我來負責給你找到那樣好看的項圈,上麵的寶石我們就選綠鬆石,好不好?綠鬆石配上你的眼睛,一定好看死了!攖”

解憂終究還是小女孩兒,最愛打扮,一聽安澄這樣說,便終於麵頰浮起紅暈,羞澀笑了。

“可是安啼,找那樣的項圈,會不會太難?”

安澄使勁搖頭:“隻要我們的呦呦喜歡,那就什麽都不是難事。”

安澄現在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兒子,隻準備等解憂點頭,她起身就下樓飛奔向燕聲的“中古”。燕聲的店裏經營不少從美索不達米亞帶回來的老物件兒,其中不少飾品的風格與古埃及一脈相承償。

如果燕聲的店裏沒有……她也可以找駱弦聲。憑小聲在娛樂圈的地位,找兩件類似的道具應該不難。

就算大聲和小聲那邊都沒有——不是還有她老公麽。她一輩子跟菲力集團過不去,可是這次為了解憂,她不介意偶爾求菲力集團的手下們,稍微幫她辦點事。

總之……她現在隻想撫平解憂心上的陰影,隻想看這孩子展顏而笑。

卻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聽見湯圓的房門砰地一聲撞開了。

房門開處,沒先見著人,倒先見飛出來一大片羽毛。黑的白的都有,跟進了羽絨被廠子似的。

安澄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枕頭散了麽?”

不過看著又不對。枕頭裏的羽毛都是羽絨,隻剩絨毛,去除羽梗的,怎麽可能是眼前這麽完整的一尺來長的羽毛?

更何況,家裏無論是枕頭還是被子裏的,都應該是白色的羽絨,沒用過這麽粗壯的黑羽毛啊!

隻見羽毛一根根飄落處,湯燕犀一臉狼狽地走了出來。

安澄眨眼瞪他:“……究竟,怎麽了?”

湯燕犀一臉悲憤,卻眼角眉梢卻又分明掛著無可奈何的笑意。他回頭朝屋子裏瞪了一眼,哭笑不得地哼了一聲:“那小子他,瘋了。”

安澄聽得一腦門子黑線,連忙起身奔房門去:“這到底是怎麽了?”

安澄奔到門口,踩著一地的黑白羽毛,卻見房間裏幽暗處,湯圓正嘴裏叼著幾根羽毛,四肢著地,伏在桌麵上!

安澄頭就嗡地一聲。

湯燕犀歎口氣湊上來:“瞧,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安澄扶著門框,深深吸氣,警告自己先別激動。

拜這些年無數次法庭鬥爭的經驗,她什麽沒見過,於是倒也很快冷靜下來。她盯著兒子,扭頭先盤問湯燕犀:“你跟兒子進房間聊什麽了?”

兒子還小,再發瘋也不是小孩子的錯,一定是大人先沒處理好。

湯燕犀委屈地嘟起嘴來:“幹嘛?你有了兒子,就不管老公了?”

“回答我的問題!”安澄額角突突直跳。

湯燕犀歎口氣:“我沒跟他聊什麽,我是上來幫他準備萬聖節的行頭來著。既然我兒子願意當安靜的美男子,那就沒必要讓他改變自己去適應別人,我就給他想個主意,讓他把那幫孩子都給震住嘍,讓他們張口結舌,陪著我兒子一起說不出話來就完了。”

安澄真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果然是湯燕犀的邏輯,雖然聽起來略有一點不走尋常路,卻往往才是更有效、更貼心的。

“那這些羽毛……”

湯燕犀忙答:“我兒子會跳天鵝舞,我就準備親手給他準備一件霓裳羽衣。天鵝王子嘛,當然穿真正的羽毛舞衣!”

安澄心下想歎息,卻終究還是忍不住笑意浮上唇角:“羽毛哪兒來的?”

不過安澄問完,自己就想起答案來了:眼前這位y同學,是十幾歲的時候就養了一大堆黑的白的鳥兒的。

安澄扶了扶額:“你把你那些鳥兒都給拔光了?”

真又這個可能,為了討兒子歡心,他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湯燕犀忍不住笑,卻傲嬌地哼了一聲:“怎麽能呢?我一向都不強迫人家,拔毛什麽的當然不能我親自動手。我就示意一下,它們就自願每個人都叼下自己的一根羽毛了。聚少成多,就有了這麽多。”

“可是我沒看見你的霓裳羽衣,我隻看見了‘一地雞毛’。”安澄歎口氣,指著湯圓:“到底怎麽了?”

湯燕犀傷感地歎了口氣:“為了他,我都變成了織女,一根一根往舞衣上縫羽毛的翅膀。結果這小子非但不幫忙,他還撲上來搶羽毛,叼在嘴裏上竄下跳……所以羽毛還是羽毛,沒成羽衣。”

安澄這顆心又提了起來。

兒子幹嘛這樣?如果說有小男生淘氣的,倒也能解釋,可是她的湯圓從小就是安靜的美男子,何至於見了羽毛就發瘋了?

安澄小心避開滿地羽毛,朝湯圓走過去。她柔聲道:“羽毛不能咬在嘴裏。乖乖,我們吐出來,好不好?”

卻是悄然立在門口的解憂忽然低呼了一聲:“安啼……好像不是那樣的。”

安澄也頓住,眯眼仔細打量兒子的姿態,忽然一個念頭毫無預警劈開腦殼,鑽進腦海。

她霍地轉頭望住湯燕犀:“……這個姿態,我見過的!”

湯燕犀也揚眉:“哦?”

安澄的眼睛忽地一下就濕了:“警長……還記得當年我爸給警長買過很多貓玩具麽?其中它最喜歡的就是羽毛的逗貓杆。隻要我爸晃動那根逗貓杆,警長就會衝上去死死咬住杆頭的羽毛……我爸還說,警長這是把羽毛當成活的鳥兒了。”

解憂嫋嫋婷婷地也無聲笑了。

湯燕犀麵上神情也跟著一肅,跟安澄一同上前,抱住湯圓。

湯圓這才咬著羽毛,搖頭晃腦地衝父母一笑,然後鬆開嘴吐出羽毛,卻抬起小手,湊在唇邊慵懶嬌憨地舔了舔……然後歪頭衝門口叫了一聲“喵”。

那天接下來的時光,安澄跟湯燕犀四隻眼睛瞪圓,觀看了一場超級仿真的“貓咪之舞”。小小的湯圓,卻用他那天賦的肢體語言,完美地演繹出了一隻貓兒的模樣。動作中有些特別的小細節,根本就十足十都是警長當年的獨有特征。

恍惚之間,他們兩個仿佛看見了警長又回到他們麵前,活蹦亂跳,調皮搗蛋,而又,時而賣萌,乖得叫人心悸。

安澄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低聲跟湯燕犀嘀咕:“這是怎麽回事兒啊?他根本沒見過警長。”

湯燕犀便起身給杜鬆林打了個電話,然後才恍然大悟。

湯燕犀也唏噓著抱住兒子:“這樣看來,也許這小子是不想在萬聖節晚會上跳天鵝舞,他是更想跳黑貓舞吧。”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也是,大萬聖節個鬼節的,跳什麽高雅聖潔的天鵝舞啊,完全不合氣氛嘛。不過跳黑貓舞就很好,應景。”

安澄瞟了老公一眼,低聲說:“咱們家已經有一隻小黑貓兒了……”

湯家幸有燕翦這位時裝設計師,所以最終的羽毛舞衣還是在燕翦的工作室裏脫胎而生的。

燕翦同時也做好了黑貓裝。

當兩件服裝一起擺在湯圓和解憂麵前時,兩個孩子的反應卻叫大人們意外。

解憂是小姑娘,更被羽毛舞衣的輕盈和美麗所吸引,她先情不自禁上前捧住了羽毛舞衣,滿眼的驚喜和愛惜。

反觀湯圓,則是沉著小臉兒,毫不遲疑地直接撈起了黑貓的服裝。

安澄跟湯燕犀互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以及了然。

所以他們在給燕翦尺寸的時候,根本就是早就交換過了的,羽毛舞衣完全做成女孩子的裙子的模樣,符合解憂的尺寸;而黑貓舞衣才是湯圓的身量。

那晚的萬聖節晚會,湯圓化身小小的、邪魅的黑貓王子;而解憂則成了輕盈的天鵝公主。

許多年後,當湯玉安帶著他獲得國際大獎的作品造訪香港時,他代表作的名字就叫《黑貓王子》。

他是三兒,那曾是父母間的一個笑談,可是他來了,卻真的帶回了正正和警長。他們三個,永遠陪在父母膝下,從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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