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龍鳳調

“聽說今年董家送了一個人去跟著周大師學習。”

“不錯,叫王昌,今年也要下場。”

“我都還沒這種機會,什麽時候你也讓我去跟著學兩天。”

董青禾斜睨他一眼,這是什麽意思。他羅家大少爺雖說沒有請過名師教導,可眾所周知羅家軍軍師風無極是一個鬼才,羅宸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你該不會連他也容不下吧?”見董青禾一臉狐疑,羅宸有些無言,他需要妒忌一個連同進士都不知道能不能中的寒門?

“你可會龍鳳調?”

岔開了話題,實在是董青禾心裏有一部分真的是沒法子開竅。

“會啊。”董青禾點頭,她確實在琴棋書畫這等文雅事上有些地方不如其他人,但她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

“不去我們試試?”

羅宸的話並沒有立時得到回應,董青禾靜靜地看著桌子,半晌才抬頭:“最多明年兄長就會成親,母親若是逼迫,我就回穀裏。憑什麽我要白白等那麽多年,等一個還沒影子的將來。”

“或許我們可以不談以後的事。”羅宸淡淡地開口,聲音中還是隱約透著絲苦澀。

“今朝有酒今朝醉。”

猛地灌了一大杯茶,羅宸這樣子喝著茶,口裏把它當酒,別人看著滑稽,董青禾卻垂眉無語。

身為一個將門虎子,羅宸除了羅釗的事,再也沒有過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這種知道問題在哪裏,知道解決的辦法,卻沒法子解的事。

兩人連對視都免了,不敢同她對視,羅宸一連喝了幾大杯茶才道:“如若不死,即便在藥王穀外結廬而居也是極好的。”

羅宸從廣袖裏摸出一個狹長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朝她推了推,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

董青禾開口,羅宸回頭,知道她不會說出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不要東西的話,隻是有什麽事?

“你可怕蛇?”

這是什麽意思,羅宸搖了搖頭。

“剛好穀裏新產了幾條小蛇,這東西有劇毒,但認剛出生時喂養的主人,故此穀裏人給我送了一條過來。”

羅宸知道董青禾不喜歡這東西,他知道,藥王穀的人也應該知道,即使如此也讓人給她送來,這蛇不是凡種。

“好。”羅宸笑了起來,燦爛地讓董青禾失了半拍心跳,果然男色誘人,何況是放在了心裏的男色。

羅宸出去後,竹亦就進來了,桌子上除了茶杯已經什麽都沒有,沒有多說,靜靜地站在董青禾後麵。

外麵的詩歌已經有很多人寫好了,正是熱鬧的時候,人聲鼎沸。

董青禾起身,“出去走走。”

“是。”

在門口站著吹了一會兒風,董青禾才回去,竹亦終於開口:“今兒若是少爺問起?”

“你什麽都沒見到。”

“是。”

小姐這是要做什麽,竹亦心裏歎了口氣,麵上不動聲色,繼續垂手站著。

這時候就連策論都已經有了結果了,得到了禮部幾位大人欣賞的是兩個廣袖長袍的年輕人,俱皆一臉儒雅。

董青禾沒有急,這些回去之後再打聽就好了,到時候想要什麽都能挖出來。

這時候琴聲響了起來,這是牡丹於歸的曲子,終於開始了。

這並不是一個個彈奏,而是一起彈奏,有信心角逐的世家女子,一起彈奏,誰的琴聲能在這種條件下獨占群芳,那就是真的好。

這時候羅釗拿著琴回來了,見著董青禾在,笑了笑,把琴擺出來,放在琴案上,雙手放了上去,錚錚然之音響起。

董青禾笑了笑,後位之爭這就開始了。

琴音自然是極好的,即便是這時候,都是操琴極厲害的高手,即便一起,也是極為好聽的。

牡丹於歸講的主要是一個叫牡丹的世家女,和親嫁了出去,沒想到那個國家日後經曆戰亂,作為嫁出去代表國家的女子,牡丹拚死曆經重重劫難逃了回來,還帶回來了軍防圖,借此一舉拿下了那個小國。

這樣的曲子,羅釗身為將女自然是有利的,可是賀仙漱琴藝原本就要高些,這又拉平了。

董青禾靜靜地看著這兩個在太京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子,就連宮裏的公主在太京城都沒有她們有名。

卻為了一個男人,從小注定要拚一個你死我活,這又是何必。

皇帝喜歡誰這誰都不知道,她們就為了一個身份,這輩子深陷深宮,一旦一方真的得勢,壓倒另外一方,那又要有多少人死在一念之間。

巴巴地渴望男人施予恩露,借此殺死其他落敗的人。

這和那些普通百姓,一朝得勢的姨娘通房有什麽區別,哪裏是權傾一朝的丞相嫡女,軍功赫赫、殺人無數的大將軍的獨女。

不願意再聽下去,董青禾起身,徑自離開,到了房門口,輕輕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身體裏麵內功開始運轉。

琴音停了,董青禾也睜開了眼睛,聽到羅釗在說話,抬腳走了進去。

“青禾姐姐,若是我也在外麵用的禮部特意帶過來的好琴,一定不會輸給她。”

看起來是賀仙漱贏了,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羅釗,“消消氣,這有什麽,這太後賞下來的,說句得罪的,也不過是誰都明白的托辭罷了,誰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家,家裏禦賜的東西一大堆。真的當成稀世珍寶拿出來,反而是打了父母的臉麵,難道立下大功賞的還不如這東西,你還巴巴當成心肝,那些真的立下大功賞的卻被丟到了一邊。”

“不錯。”羅釗喝了口茶水,點頭:“不過就是一個玩意,我們這些人家誰沒有這東西,也就她大庭廣眾之下不顧臉麵,沒見過世麵似的。”

董青禾沒有多說,靜靜地坐著,摸了摸袖子裏的盒子,坐穩了,沒有離開。

她是真的不喜歡這些事,依著她的性子,早就甩袖離開了,愚昧,隻是,誰讓她姓羅。

“兄長呢?”

羅釗忽然想起來羅宸不見了,她同董青禾不一樣,雖說也是大家小姐,但她出門要麽同羅宸一起,要麽就是去別人家的內院。

“我去看看,董姐姐稍等一下。”羅釗拉著董青禾,本來就是想為羅宸創造機會的,她嫁了出去,羅家連一個不正經的女主人就沒了,父親的事她插手不到,哥哥的事倒是可以努力。

這董家大小姐嫁到羅家,百利而無一害,再好不過,這天底下的姑娘真要說起來,董青禾是最適合的。

美眸一轉,董青禾見到羅宸出現在了外麵,他是知道這貓膩的,朝著這邊一望,雖說隻是見到黑乎乎的窗子,似乎透過去見到了一個人同樣看著外麵。

“於大人。”

“羅小將軍。”

“於大人這次可算是風光了,這可是為國選才舉能的大事。”

“哪有的事,這就是為君分憂罷了,適才就見著羅將軍了,可是有哪個燈籠看上眼了。”

“我倒是瞧著那個龍鳳調的燈籠不錯。”

羅宸隻管笑著。

“哦,那可就等著喝羅府的喜酒了。”這於大人也不是一個迂腐的,這是他變通才在這闔家歡樂的時候不介意接下這差事。

“哪有的事,是妹子那丫頭看上這東西了,硬是要這東西,我這做兄長的也隻有奉命了。”

“哈哈。”

羅宸臉上帶著微笑,往搭好的台子上一躍,腰間長劍出鞘。

那是怎樣的一套劍法,配合著龍鳳調,格外精彩,如蛟龍入水,濺起一股滔天水浪,又似乎是高山,巍峨不動,常人沒有一點法子。

長劍破空,周圍的百姓都不由瑟縮,仿佛在那劍下,人都不敢動了,隻能引頸待戮。

最妙的是,樓上隱隱傳來敲打瓷器的聲音,配合默契,極為好聽,這才有人反應過來,“這是不是就是龍鳳調?”

“對啊。”

“應該是吧?”

“這是羅家的那位少年將軍麽?看著這麽眼熟。”

“這羅家可是要辦喜事了?”

“沒聽說啊。”

“哎呦,咱們是什麽身份,也能知道這些事。”

賀家的人麵麵相覷,他們和羅家關係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但暗地裏可沒少收集羅家的消息,確實沒有要同哪家女子結親的事。

“不知董表弟可曾聽說了什麽?”

這麽大動靜,董青度早就下來了,賀行風抱拳詢問,董青度和羅宸關係要好多了。

還能怎麽回事,董青度搖了搖頭。

背負雙手,那個混蛋,羅宸一直惦記著的,可不就是自己妹妹麽。

董青度黑著臉往上麵望了眼,他的親妹妹,你可真是任性。

這一套劍法極好,不隻是如同行雲流水的身法,淩厲的劍法,內行人都可以看出來,這劍法殺傷力極大,幾乎可以說是每一招每一式都籠罩了人身上的死穴。

都知道這是主要配合的,一個敲打瓷器,一個耍劍,都能配合到這地步?

不少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也要試一下,這龍鳳調可真神奇,居然還暗含了這樣的劍法。

最後一式卻出了意外,“啪!”一聲傳出來,似乎是樓上的瓷器被打碎了。

樓下,羅宸劍法的最後一式也出了岔子,刺劍低了三分,不止如此,還踉蹌了一步,臉色一白,受了內傷。

二樓,房間裏麵,一個女子起身,歎了一口氣,廣袖一拂,麵前的瓷器碎片都不見了。

人影一晃,隨即消失。

好端端的,怎麽就在最後一個調子錯了。

這羅宸剛才明白是到了一個忘我的境界,心神合一,這種狀態對於一般人而言是絕對的難得一遇,許多武林中人一輩子都在尋覓。

好不容易隨著龍鳳調羅宸進去了,偏生這就挺住了。

董青度心情大好,倒不是嫉妒羅宸,是欣慰自家妹妹還算是懂事。

羅宸看向主事的於大人,一個縱身到了他麵前,“可惜了,倒是耽擱了大人。”

“將軍是少年英豪,適才雖說最後一步有些瑕疵,但也是成功了的。”

“對,完成了的。”

“成功了的。”

人群裏的百姓都在起哄,今兒他們可算是開了眼界了,哪裏會放棄,這樣的事情,怎麽能昧著良心否認。

“那燈籠就應該給羅將軍。”

“不錯,應當的。”

不止是百姓,就連士子也有不少跟著起哄的。

“看到了吧,這是眾望所歸。”於大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燈籠就歸羅將軍了,想必這事傳進宮,皇上與太後也會高興。”

“來人,把燈籠取下來。”於大人見羅宸笑了,自己也很開心。

“取下來我們看看。”

“對,把籠取了。”

周圍的百姓都在起哄,想看看裏麵的花燈。

“好。”

羅宸親自動手,把外麵的籠子打開,裏麵的花燈取了出來。

裏麵是一男一女,站在船頭,踏波而行的樣子,周圍的青山綠水就是燈,後麵有有一輪烈日下山,映出半邊雲霞,水裏倒映著半輪烈日合起來是一輪。

美輪美奐,真的是所有人都向往的。

“好漂亮。”

“真美。”

“太好看了。”

羅宸自己也很滿意,笑了起來,“這下子家妹該滿意了,還以為不能拿到呢,多虧了諸位。”

“好說,好說。”

另外一邊,也有人把那竹編給做出來了,是竹編世家的一個傳人。

於大人可算是開懷大笑了,今年的燈會很好,他滿意,想必皇上太後也會滿意。

辭別了所有人,帶著其他人一起進宮麵聖去了,這些東西都要告訴聖上,與民同樂。

熱鬧散了,其餘人都回去,羅宸剛要上樓,遇上羅釗和董青禾走過來,羅釗很開心兄長拿到這個燈籠。

心裏麵很疑惑究竟是誰在敲打瓷器,人前也不好問,隻笑著道:“我就知道我和兄長配合,一定是最好的。”

“可惜最後,用那麽力,居然連瓷器都被你給敲碎了。”

羅宸看似埋怨地歎了一口氣。

“羅公子最後好像是受了一些內傷?”董青禾開口,有些疑惑。

“真的嗎?”羅釗立刻就慌了,內傷這東西可不容易好,她修煉了這麽久才一點內功。

“我記得藥菩薩給我治病的時候,好像是出了什麽事,運功岔了氣什麽的,就是那樣子的。可把我嚇著了,她就給我留了一瓶傷藥,說她即使是受了傷,也能馬上治好,我不要擔心。”

羅釗看著她,眼巴巴地等著她下一句話。

董青禾忍俊不禁:“好了,我們倆這麽熟,還能等你開口,我回去後這就告訴兄長派人給羅公子送過來。”

“好嘞,我就知道青禾姐姐你最好了。”

董青禾聞言笑了笑,不經意抬眸看了眼對麵的羅宸,滿是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