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崖軒

三個人在一起好好反省了陣子,董青禾起身,就要去練字。

轉眼就見其他兩個人眼巴巴地望著她,似乎她要是走了就是遺棄他們的表現。

楚漢讀書從來都是三的,以前皇宮裏麵是有太傅教學的,他都讓其他的哥哥給他打掩護,成天要麽逃課,要麽睡覺。

都到了這個年齡了,還被太後給逼著去太學讀書,即便如此,他也是經常逃課,他開府住在外麵後更加管不住了。

裴念則是她經曆原本就很悲苦,她會認字,會寫字,也就會普通地看懂文章,寫出簡單的文章,要說學問,即便在蒼家堡學了那麽久,也還是半吊子水。

這兩個人都是半斤八兩,董青禾要好些,至少比他們要強,好歹也是學了這麽多年,骨子裏有學問的天賦,要是個真的對學問一問三不知的,連醫書都看不懂。

畢竟很多醫書是多年前流傳下來的,裏麵的語言文字苦澀難懂,這方麵她倒是一個行家。

加上每次通書,韓珍都會挑剔她的字,讓她努力練字,好好看書,歐陽若也讚同的,認真地執行了。

她是要比這兩個人強上一截的。

主要是這外麵的人都太厲害了,周大師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儒,韓珍也是當年的太京城第一才女,秋葦則是她一手教出來的,董城朔這個人看起來不怎麽樣,上麵有光芒萬丈的父親,下麵有天資聰穎的兒子,然而凡是小看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溫博涵也是大名鼎鼎的大才子,當年可是通過了要嫁女兒的周大師的考驗,才抱得美人歸。

至於董青度和何子然,一個是周大師的關門親傳弟子,簡直不用說都知道這是周大師培養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人才。何子然,不知道別人剛剛得了第一名,是內定的狀元人才,皇帝都被他的文采折服了麽。

董青禾告訴自己,並不是她太差,她的水平其實還是可以的,主要是其他人太厲害了。

也就心安理得地跟裴念聊起天來,楚漢是不是插兩句嘴,都不提要不要再去看看的事。

“在做什麽呢,快去通知擺飯去。”韓珍首先看到她們,催促董青禾,今兒有其他人她先不跟這丫頭說教。

“好的。”

董青禾起身,準備去看看今日的午膳。

午膳分成了兩桌,男女分開坐。

周大師、董城朔、溫博涵、董青度、何子然、楚漢一桌,在外麵吃。

裏麵韓珍帶著董青禾、秋葦、裴念幾人一桌。

既然讓董青禾去看看,那她趁機點幾個自己喜歡的菜色也是可以的。

這裏的人有南有北,口味不一樣,好歹都是喜歡精致東西的,選了好些特色菜,董青禾點了好幾種水來滿足自己的口胃。

她剛才一直在吃點心,想喝喝青桔水以及其他的果子水,梨水之類的。

董青禾的小心思自然是很快就實現了,等到廚房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那些果子都已經拿來了,已經在準備上菜時,韓珍又叫她過去。

另外一邊,其他人都已經好了,周大師同董城朔聊得極為開心,彼此都增進了不少見識。

韓珍的畫也好了,是一副水墨畫的蘭花,極為美麗幽靜,枝葉舒展,仿佛透著傲骨一般大氣。

董青度和何子然的文章也好了,互相交換了,說是留作紀念。

溫博涵教秋葦作畫倒是最後好的,秋葦依然有些問題。

有下人端水進來,一一淨手後,董青禾才帶著他們去用膳。

歎了一口氣,董青禾剛才看到了韓珍的畫作,真的是極為難得,簡直就是人間哪得幾回聞,她仿佛見到了母親年輕時候文采壓倒太京城一幹自以為是的閨秀婦人的場景,那想必是極為解氣的。

“怎麽了?”

韓珍不解地問她,她好像並沒有責備她吧。

“沒什麽,有些藥方子沒想通。”董青禾隻有在這上麵找找自信了,不錯,她在藥、毒上麵的造詣還是可以的。

沒見藥王穀的人都誇她天賦出眾麽。

不明白女兒的心思,韓珍隻管讓大家一起用膳,她好久沒這麽暢快地畫過畫了,很是開心。

用過膳,董城朔帶著所有人又一起去了藏書閣,董家的藏書閣在文人裏麵是鼎鼎大名的,何子然沒想到自己也能進去,心裏麵還竊喜了一下。

董家的藏書閣很大,也很老,已經傳了很多代了,裏麵有些書還是董家第一位家主傳下來的。

這麽多年了,一代代地傳下來,也有不少人進去過,出來後都讚不絕口,董家的藏書閣成了大夏國文人心中享有極高的地位。

除了何子然,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進去,要好多了,主要是剛才都在探討學問,董城朔才想起來把人都帶到這裏來。

這一處地方,即便是董青禾都萬分喜愛,實在是幽深、寧靜,滿滿的書籍給人眼睛帶來強烈的衝擊。

成天麵對這樣的環境,想不喜歡做學問都難。

“都自己去找找喜歡看的書吧。”董城朔道,這裏麵的書很多,但都大致分了類的,喜歡什麽就去哪一塊找,這樣要方便多了。

董青禾與裴念走在一起,剛剛原本楚漢也想和她們一起的,被董青度給拉走了。

這麽多年來,什麽類型的書都有,藏書閣太大了,裏麵很多人並不是正規的學子看的,比如話本子啊,武林秘籍啊,還有一些每個年代的春宮圖這裏麵都能找到。

當然這裏麵真正價值連城的一些書,都被收起來了,在另外一處地方放著,怕被人給損害了。

那些書就是得正式找董家家主借,才能看到了。

裴念在武功秘籍那裏被吸引了,再也走不開,董青禾一個人在重重書堆裏麵晃悠。

書籍並不是不值錢的,相反很貴,一般人家連一本書都買不起,經常有窮學生上課都是自己抄書,把書借來自己抄寫,哪裏有那麽多錢買。

估計那些人進了董家的藏書閣會被徹底震撼到。

密密麻麻,上上下下,全部都是書,董家這是把這些年市麵上的書都買來了嗎。

其實董家藏書閣有一個習慣,那就是買書要買兩本一模一樣的。

“董小姐。”

“何世兄。”

穿過這個書架,董青禾迎頭遇上了何子然。

“董家這藏書閣還真大,常人都說董家富可敵國,如今可算是明白了。”何子然滿滿的,都是感慨。

這裏真的好多書,好大,這些書得值多少錢啊,還有好多是很多年前的古籍,價值更高。

“都是先人們喜歡書,這才留了下來,希望後輩也能好好鑽研,做正直通透的人。”董青禾微笑,這些書當然值錢了,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多人想來董家看書啊。

隻是她估摸著,這些書是沒有被賣出去的可能了。

如果真的天下大亂,就連董家都保不住了,也不會有人願意花錢買書啊。

“也是,董家的長輩們也都是正直通透的人,董小姐家學淵源極好。”何子然很有禮貌,謙謙如玉。

“世兄客氣了。”

董青禾道,“何家也是名門望族,受人敬仰,雖說隻是閨閣女子,我也聽說過何家的名聲。”

“哈哈哈哈。”何子然忍不住笑了,“我們這是在這裏互相吹捧麽。”

董青禾也忍俊不禁,好像適才確實是在互相吹捧。

“聽聞這裏很久了,沒想到還真能同舅舅一起進來,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何世兄要是想來,董家隨時歡迎,隻需要進來便是,我們家向來歡迎朋友光臨。”

“好,爽快。”

何子然很開心,董家果然是一個好地方,連閨中女子都這般爽快。

忽然何子然想起來,他記得這位董家大小姐不是纏綿病榻十多年了,從一出生開始就用靈藥吊著性命。

他還真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這明明就是大大方方的爽朗女子,哪裏體弱多病了。

“不知世兄是想看哪一方麵的書?”

董青禾詢問,或許她可以給一點建議,這裏她總歸比何子然了解。

“四月殿試,想著要不找一套劍法,雖說科舉考試不考這些,但騎射劍法總是真正儒家弟子都要學的。”

“這個啊。”董青禾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這又不是武林秘籍,那些都需要內功來催動。

單純的劍法,適合男子的,好看又唬人,還容易練成的,她還真不知道。

“這個,前麵有一堆武林秘籍,世兄可要看看?”

何子然會不會內功,她也不確定,要把了脈才能知道。

“好啊,這沒關係吧?”

何子然所知,武林秘籍一般都是最為要緊的東西,他看應該沒事吧?

“沒事,都已經放在藏書閣了,進來的人都可以看。”

董青禾很是大方,可不是,她從來不注重那些,既然都已經擺出來了,那當然都可以看。

反正真正絕密的那些武功秘籍都被收起來了,這些都是那種不會輕易走火入魔,也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東西。

何子然有些感慨,這還真是不一樣,那些武林中人把武功秘籍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是生死攸關的東西,這在董家,確實大大方方地擺出來,所有人都能看的,實在是諷刺。

確實,哪裏有真正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沒了命,就什麽都沒了。

帶著他走回來,裴念已經挑了一本走到旁邊看去了,這裏就他們兩個人。

董青禾見他挑的劍法要有一定內功才能用的,有些吃驚,“世兄可是會內功?”

“不錯,是會一些,以前學過一些。”

何子然是何夫人最喜歡的孩子,也是何家讀書最好的,會內功也是正常。

他心裏麵有些疑惑,董大小姐怎麽隻是看看就知道這些劍法需要內功才能用。

畢竟劍法使出來,有些需要淩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必須要有內功才能支撐,可是如果沒有認真翻看,場麵上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董家大小姐都看過,都會不成?

不可能啊。

還是那句話其實隻是她隨口問的。

董青禾自己也要去挑書看,也不能真的給他一些建議,畢竟她是病秧子大小姐。

又順著剛才的路離開了,她要不要去找一些關於俞國的地理誌看看。

總覺得俞國有很多珍惜的藥材,什麽時候她也要去挖一些回來,想到這裏,要不要什麽時候再去華林山脈看看,上次就在天寶金芝那裏回來了,都沒再往裏麵走。

找到你地方,翻了翻一大堆地理誌,最後選了兩本她感興趣的,拿到邊上去慢慢看。

過了許久了,沿著邊上,仆人來添了好幾次茶了,這次來終於不是添茶的,“小姐,夫人讓您出去。”

“哦。”董青禾起身,把書放下,“這兩本書待會讓人給我送過來。”

不得到允許,藏書閣裏的書不能帶出去,這句話隻是對董家之外的人有效,難道她董家大小姐連自家書都不能隨意看了。

外麵,她出來的時候,就連烏海都過來了,“你還有這麽喜歡看書的時候。”烏海看著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董青禾怒瞪了一眼過去,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韓珍笑著說她:“沒規矩。”

烏海這是剛剛才回來,就過來吃晚飯,聽說人都在藏書閣這邊,就找過來了。

一個是十二年的傳臚公,一個是如今的新科第一名,他同何子然但是也如董青度一般聊得來。

“我記得當年你也是那一科第一名。”溫博涵笑著道,他因為嶽家的關係,同董家關係好,也是識得烏海的。

“對,都是當年的事了。”

當年他是那一科第一名,殿試之後,卻連一個一甲都沒上,隻是一個二甲。

這裏麵自然是有其他原因的,他也不願意再提起。

“這太京城果然不愧是皇城,臥虎藏龍,是我以前太狹隘了。”

何子然感歎,這話又引來一番打趣,眾人才又離開。

晚膳設在了青玉軒,這裏沒有那麽華麗,反而有些文人的大氣和簡約,裏麵也是掛著書卷和畫卷,滿滿的都是墨寶的香氣。

旁邊種的也都是鬆、柏、竹、梅、蘭那些備受文人弟子推崇的樹木花草。

何子然走進來,笑著道:“幹脆改成青崖軒好了,我瞧著甚好。”

周圍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都收回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