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好久不見

s市。初冬時分,天氣漸冷,兩場冬雨過後,氣溫隻有幾度,風吹在臉上,已經有些割的人疼意。

這是一片工地,因為未完工的關係,看起來有些亂。水泥鋼筋,在沒有建成大樓時。

當一身套裝,一頭利落短發的單純出現在工地上時,幾個工人吹起了口哨。因為她現在的形象站在這裏,跟這個工地完全是格格不入。隻是拎著包包的她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對於她來說,這樣的的口哨聲隻是小兒科。

天氣很冷,她卻依然是簡單的套裝,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

“張頭,有人找。”認識單純的一個工人叫了一聲,馬上就有人跑了出來。那人的身上看起來明顯比在場的工人看著要幹淨體麵一些,手上還拿著幾張圖紙。看到單純來了,眼裏有明顯的驚喜,不過也隻有一下,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他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有一張極憨厚的臉,小麥色膚色看起來很健康。長期在工地上勞作,身材看著十分高大魁梧。隻是這樣一個男人在看到單純時竟然流露出幾分不自在跟不好意思。

“你怎麽來了?天這麽冷。你有事打電話給我就行了。”張良將手中的圖紙夾在腋下,搓了搓手,這才把單純領進他的臨時辦公室。眼前有些髒亂的環境讓他有些尷尬。拉出張椅子放到桌子邊上,示意單純坐下:“這裏又亂又髒,讓你見笑了。”

“沒事。”單純為了維護民工的權益,又不是沒一出入過工地。她看著眼前的人,從包裏掏出一張支票,推到了張良的麵前:“這是上次劉光的補償費。我們已經要來了。聽說他回老家了,你幫我給他吧。”

“是。回老家了。”張良歎了口氣:“這邊醫療費太貴,還是在那邊保守治療比較好。”

單純沉默,內心並不支持劉光回老家。不過她的不讚成,不表示別人就會聽她的意見。劉光是她上一個案子的當事人。在施工時摔斷了腿,結果所在的公司根本不想理賠。還是張良找到了單純,她接下了這個案子,才得到這樣一筆賠償。

張良接過那張支票,想到劉光以後隻剩下一條腿,就有些感慨,現在賠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腿已經斷了。雖然如此,他還是感激的看著單純笑了笑:“單純,謝謝你啊。”

“我是律師,這是我應該做的。”單純要說的話也說完了,她看著眼前的環境:“你們現在還好吧?”

“好好。”張良點了點頭:“這應氏公司還是很仁義的。也不會拖著我們的工錢。安全方麵也做得更到位。現在兄弟們幹勁都比以前大了。”

單純點了點頭,她不是一個多話的人。當初張良因為是同鄉的關係她才接了這個案子。事實上,律師事務所對這樣的小案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行。我送你。”張良起身要送單純,她阻止了:“你工作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沒事,沒事。”雖然單純是這樣說,張良還是將她送到了工地門口,看著她往公交站的方向去,這才歎了口氣。

轉過身,幾個民工拿他開起了玩笑:“張頭,這美人律師每次來都隻找你,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是啊。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喝喜酒了啊?”

“去去。幹活去。”張良揮了揮手,這樣的玩笑,幸好單純沒有聽到。不然隻怕下次她再也不肯來,也不會肯見她了。

張良如何想,單純不知道。她出現在這裏,做這所有的事情,都隻是因為劉光是她的當事人。而張良算是委托人罷了。

出了工地往公交站的方向還有一段距離。中途她經過了一個賣紅薯的小攤,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妻守著小攤。初冬,天極冷。她看到那個男人將妻子的收手包裹在手中。

“這麽冷,說了讓你不要跟我來出攤,你偏不聽。凍到了可怎麽辦?”

“哪有這麽容易凍到?”女人的臉因為長年風吹日曬變得黝黑,一雙眼睛倒是很亮,此時淡淡的笑著,帶著幾分光彩:“我就喜歡陪著你。反正今天也不上工。”

“你啊——”老實的中年男人笑了,將女人的手握得更緊。

單純的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羨慕,如果有一個男人,肯在冬天的時候給她一點溫暖,她想,她不會去要求對方賺多少錢,長得有多帥。隻要他能像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那樣,嗬護著自己的妻子,那就是一件極幸福的事情了。

察覺到她的目光,那個女人轉過臉來,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小姐要不要來個烤地瓜?很香的。”

單純的胃不好,地瓜應該少吃甚至不吃。可是對上女人樸實的笑臉,她鬼使神差的上前,買了一個烤地瓜。熱得發燙的烤地瓜被她抱在手中,掌心一下子溫暖了起來。前麵要等的公交也在此時到了,她三步並兩步上車,挑了一個沒有人的位置坐下。

此時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應該回事務所去打卡的。不過她卻不想回去,打了個電話給她的助理,告訴她自己不回去了,這才捏著那根烤地瓜,就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算是休息。

公交的終點站就是單純租的公寓。這裏原來是跟著阮綿綿兩個人一起合租的。哪裏知道阮綿綿談了戀愛之後就搬了出去,兩居室空了一個房間出來,她也沒想著再找一個租客。

房租不算很貴,暫時也負擔得起。那間房間阮綿綿的房租一直還付著。偶爾回來看看。

沒有在樓下買快餐,今天這個地瓜就算是她的晚餐了。哪怕她明知這個地瓜入腹,胃至少會疼半個小時以上。上樓,進門,掏出鑰匙打開門的瞬間,單純突然覺得後頸一涼。

這種感覺,她不陌生。

可是至少有五年了吧?或許更久一些的時間,她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像是被狼盯上了的感覺,這種因為恐懼而從內心散發出來的顫栗。

她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將門打開,轉身離開,卻最終還是冷靜下來。目光環視了一圈。

客廳如常,餐廳如常。廚房,衛生間,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早上離開時是一樣的。那麽她為什麽會覺得這麽不舒服?

每次,隻有那個男人出現的時候,她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個男人——

單純一想到那個男人的出現,整個人又開始不舒服了起來,過往的一切如深夜糾纏的惡夢一般,總是不肯放過她。

她咽了咽唾沫,已經工作了近兩年的她,跟自己說,不要怕,沒關係。這裏是s市。不是湖省,也不是c市。她已經一個人安全的過了這麽多天,那麽接下來的日子,她也可以一直安全下去的。

她深呼吸,將手中的地瓜隨手放在了茶幾上。打算回房間去換掉這一身的衣服。越靠近房間,那如芒在背的感覺就越清楚。

她告訴自己,其實她隻是因為今天看到張良,同時老鄉才讓她現在如此。那個男人不在這裏,在c市。

拉開門,單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哪怕現在這一切,其實有可能是她自己在嚇自己。

房間門開了,夕陽已經落下。冬日的太陽總是特別的短暫。而就算如此,天也沒有完全暗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正拿著她一直放在床頭櫃前的相冊翻看的男人。

看到她進門,男人勾唇而笑,逆光的環境看不真切他此時的模樣,那一口白牙在單純心裏,就像是午夜惡狼的獠牙一般,讓她的心再一次開始顫抖。她的腳步突然就軟了下去,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回來了?”男人將手中的相冊扔到一邊,起身,一步又一步的向著她走過來。

單純想逃,她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轉身離開這裏,隻可惜,刻在骨子裏的恐懼讓她的身體一時動彈不了。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站到了她的麵前,對著她伸出了手——

她的身體被男人撈進了懷裏,她不及動彈,身後的門板被重重的關上。男人貼著她的耳邊極輕聲的開口。

“小純,好久不見——”

壓低的聲音,伴著他呼出的氣息。她看著眼前這張放大了的俊臉。心在瞬間跌入到了無邊的冰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