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4 許個願吧

應雋邦其實並不想在今天說這些事情。事實上每次麵對那個帶給他生命的男人,雖然不至於厭惡或者是反感,卻也清楚,他們並沒有辦法友好相處。這種不友好,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多年來的漠視,忽略,冷淡。讓他早已經習慣了。那個男人於他,現在不過是提供了他生命的人。並無其它的意義。

隻是當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一隻小手握住時,他還是怔了一下。轉過臉就看到阮綿綿正盯著他看。

那個目光清清楚楚,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憐。而是心疼——

這個小女人,在心疼他嗎?

心頭微微一暖,他想說其實完全不必。他早過了需要父愛的年紀。自然也不會因為再因為應鼎弘而覺得痛苦。

隻是她的情緒依然感染了他,心情在瞬間變得明朗了起來。

反手握住了阮綿綿的小手,帶著細繭的指腹,輕輕的在她的手心劃過。

明明不帶一絲qing色意味的動作,卻讓阮綿綿的臉一下子又紅了,這是應雋邦給她的回應嗎?她不敢想。小臉垂著,想去看他的手又有些羞。又怕被 對麵的兩個人看出端倪來,她端起了桌麵上的酒,又喝了一大口。

“二哥,其實媽有說讓你回去吃飯的。不過——”應晚晚並沒有注意到,對麵兩個人在桌子下的互動。她其實很為難,一方麵她很喜歡這個二哥,一方麵父親對他不喜歡。

而馮謹言在這中間也是兩難,本來就要去麵對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卻是自己丈夫的兒子。如果真的說能做到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那就叫聖母了。於馮謹言來說,也隻能是盡力而已。

“沒關係。”應雋邦回過神來,臉上已經恢複了一慣的淡然,輕輕的拍了拍阮綿綿的手背,用這個動作告訴她,他沒事。視線落在了應雋天身上。

“大嫂呢?她怎麽沒來?”宣墨箏是不會忘記他生日的。

“她有台手術。”應雋天想到妻子,好像每天忙不完的手術:“不過她答應了手術一結束就過來。”

“二哥你放心,大嫂呆會就來了。”應晚晚像是想到什麽一樣:“說起來,我跟宣大哥也好久沒見了,他今天不知道你過生日嗎?”

“知道。”宣皓琛。李擎風,李暖心今天都打過電話,表示要幫他慶祝一下,被 他以有安排為由拒絕了。

原來以為今天晚上隻有他跟阮綿綿兩個人,沒想到,應雋天跟應晚晚會不請自來。

“那呆會把他們叫出來一起玩好了。”應晚晚也好久沒見到哥哥的幾個發小了,他們可是一直把她當成小妹妹一樣的照顧。

侍者開始上餐。正宗的法國料理吃起來相當費時間,前餐,主餐,餐後甜點。一道道上過來。

阮綿綿對著那繁複的刀叉實在不習慣,拿錯了好幾次,應雋邦見了,卻是一點也沒有嘲笑她的意思,往她的位置移動了些許,手把手交她怎麽用刀叉 才是正確的。

那個場景引得應晚晚咋舌,更是讓應雋天極為震驚。

生性冷漠,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幾句的應雋邦,何時有這樣一麵?

阮綿綿從頭到尾都有一種自己是誤入仙境的灰姑娘的感覺,今天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太不可思議了。

一直到菜都上得差不多,阮綿綿也已經吃了有七分飽的時候,終於見到了應雋邦嘴裏的大嫂。

一襲素色套裝,身材窈窕。五官靚麗。

可能是因為當醫生的關係,宣墨箏不同於應晚晚的可愛,李暖心的美麗溫柔。眼前的女人在優雅之外,還透著一種幹練俐落。

她長得很漂亮,不是那種令人驚豔的美麗,鵝蛋臉,皮膚白希,身材高挑,是個美人,隻是那眉間帶著淡淡的輕愁。神情也略有些冷清,認真看的話,她給人的感覺,跟應雋邦給人的感覺有些像。就是都不容易親近。

她一來,應晚晚主動把位置讓出來,讓她跟應雋天坐在一起。

“要吃點什麽?”

“隨便。”宣墨箏看起來很累,剛剛在手術台前站了近五個小時。超負荷的工作讓她的臉色略有些憔悴,目光落在阮綿綿身上,隻停留了一會,有好奇,卻沒有開口問。隻是點了點頭,算是示意。

應雋天看著她坐下,示意侍者重新拿來一份menu,臉上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看向她:“主餐吃牛排怎麽樣?”

“可以。”宣墨箏是真的累,揉了揉眉心,似乎對吃的並不講究一般。五小時手術,半小時車程。一個字,就是累。

“給她來一份FILLET牛排,就五分熟好了。”

“大哥。”應雋邦的臉色有些沉了下來:“大嫂隻吃九分熟的牛排。”

宣墨箏是個醫生,天天見血淋淋的場麵,讓她在某些方麵有了陰影。比如牛排,不管是什麽牛排,都隻吃九分熟。她尤其受不了,牛排上還有血,那會讓她以為自己還在手術台上。

“是嗎?”應雋天有些尷尬,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愧疚之色。隻是看著宣墨箏略有些抱歉的開口:“那就九分熟吧。”

宣墨箏沒有說話,早在應雋天說出那五分熟幾個字時,她眼裏的光芒就又一次沉了下去。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會以為,他會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的忌諱?

阮綿綿原來正在喝湯,在宣墨箏來了之後,就停下了,此時看著眼前的一幕,她的心裏感覺怪怪的。

為什麽應雋天這個丈夫會不記得妻子的喜好?反倒是應雋邦這個當小叔子的記得這麽清楚?

“再來一份——”應雋天想繼續點的時候,有點怕自己又犯那樣的錯誤,索性把menu給了宣墨箏:“你想吃什麽還是自己點吧。”

萬一他又錯了,某人可要不高興了。

應雋邦在他遞出menu給宣墨箏的時候攔下,伸出手將那份menu拿過遞給一旁的侍者,隨口點了幾樣食物:“就這些吧。”

“好的。”

侍者拿著menu下去了,宣墨箏看著應雋邦微微點頭:“謝謝。”

多麽諷刺的一件事情。她的丈夫,不知道她的愛好,喜歡吃的食物,倒是應雋邦隻是跟她吃過兩次西餐就記住了。

應晚晚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目光在自家大哥與宣墨箏臉上來回,宣墨箏沉默不語,眼裏卻有隱隱的陰鬱之色。應雋天端起紅酒兀自品嚐,好像並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沒有多想,也沒有把應雋天的錯誤放在心上。男人嘛,可能總是會粗心一些。

直到很久之後,應晚晚陷入了愛情中,她才發現,當一個男人真正愛你的時候,是會把你的一切都放在心上的,你的喜好,你的心情,你的一切。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終於懂了,當時宣墨箏臉上的神情,叫落寞。

宣墨箏沒來以來,阮綿綿吃得最多叫有點尷尬,畢竟人家都 一家人,偏偏就她一個外人。

宣墨箏來了之後,她吃的那叫一個壓抑。宣墨箏雖然沒有坐在她對麵,隻是她似乎是不開心,一直看著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語。

這是S市地理位置極高的旋轉餐廳。整個外灘的景色都可以一覽無遺,她看得投入,阮綿綿卻是再吃不下了。吃不下的原因,就是因為宣墨箏。

宣墨箏從來了,到坐下不過是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但是舉手投足之間流露的氣質,一看就家世不凡。

這樣的一個女人想來跟應雋天也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可是應雋天為什麽會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喜好,反而是應雋邦記得一清二楚?

做廣告策劃的大腦,此時不斷的開著腦洞。在心裏上演起了一出豪門大戲。

應雋邦喜歡宣墨箏?可是他是私生子,家裏反對,加上他父親不喜歡 他,所以他沒有辦法跟宣墨箏在一起?然後呢?應雋天為了家族聯姻,娶了宣墨箏。隻是娶了卻還是不喜歡她,更多的還有可能是想要報複應雋邦, 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

畢竟雖然表麵上看他今天對應雋邦不錯,誰知道是不是當麵 一套,背地裏一套呢?更不要說應雋邦有可能在此之後,因為不能娶到他喜歡的女人。所以心性大變,最後變得不行的?

阮綿綿在心裏腦補完了這一出豪門恩怨,越看三個人的表情,越覺得她猜的這些完全有可能是真的。再看向應雋邦時,目光又變得微妙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她想她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這邊她一個勁的腦補,那邊宣墨箏也同樣失去了品嚐美食的胃口,這麽多年了,她也累了。麵對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已經讓她越來越堅持不下去了。全程最開心的,隻怕還是要屬應晚晚,說著自己這次出門的趣聞,讓就餐的氣氛不至於變得尷尬。

應雋邦依然是麵無表情的臉,應雋天偶爾給她一些回應。阮綿綿是最忠實的聽眾,她長這麽大,還沒出過國呢。還真的很好奇,所以聽得也很有意思。

一頓飯就在這樣看似歡快的環境中結束。

一行人吃過飯下樓,往停車的地方去。

“二哥,呆會我們去不夜天玩好不好?”就要走到停車場時,應晚晚上前幾步拉著應雋邦的手:“我打電話把宣大哥,李大哥他們都叫上。”

“不了。”應雋邦搖頭,看了阮綿綿一眼:“我先送她回家吧。”

“那就讓她一起去啊。”應晚晚又上前勾著阮綿綿的手臂:“綿綿,跟我們一起去玩吧。”

她說話的時候看著向了應雋天跟宣墨箏:“大哥大嫂一起來。”

“不了。”阮綿綿對應晚晚的熱情實在是吃不消,將自己的手從她手裏抽出:“我今天上了一天的班好累,想回去休息了。”

“綿綿——”應晚晚鬱悶了。她是真的想跟阮綿綿一起玩啊。

“這樣吧。”應雋邦的聲音淡淡的:“你們先過去,我把她送回家再過來。”

“可是——”應晚晚還想再說什麽,應雋天拉住她的手:“晚晚,別任性,讓阮小姐先回家好了。”

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估計也不是一下兩下能玩到一起的。既然應雋邦沒有做好把阮綿綿介紹給朋友的準備,那他們就尊重他的決定好了。

………

最終的決定是按著應雋邦的提議,他們先去不夜天續攤,阮綿綿則坐上了應雋邦的車。

事實上,她想說她自己可以坐地鐵回家。隻是私心裏,她又想多跟應雋邦相處一會。那一通腦補之後,不但沒有讓她產生退意,反而讓她越發的想親近應雋邦了。

她不是母愛泛濫,也不是同情心發作。

她隻是因為對這個男人上心了,喜歡了,所以不忍了。心疼了。

父親對他的不喜歡 肯定讓他受傷害了,自己喜歡的女人被 大哥搶走了,更是讓他痛苦了。

而那個大哥,知道他的痛苦,還故意帶著妻子在他麵前刺激他。簡直過分。

阮綿綿越腦補就越想越多,就越想對應雋邦說點什麽。可是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這麽蒼白無力。

目光看看應雋邦,又看看車窗外,夜風吹過來,到底不比盛夏,帶著幾分涼意。這樣的風卻不能讓阮綿綿的心情平靜下來,看著應雋邦,幾次欲言又止。直到從後視鏡看到放在車後座的那個蛋糕的時候,她的眼前一亮。

剛才她本來是想上應雋邦的車,隻是將蛋糕放好之後,被 應晚晚拉走了。

那個蛋糕她也忘記提了。

目光看著車窗外,如果她沒記錯,自己家小區兩條馬路外,是一個公園?

“應總。”阮綿綿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前麵那個路口往右,能不能停一下。”

那裏是公園的小門,從這裏過去的話,她知道有一個地方,很安靜,而且人去那裏的不多。還是上次她跟單純來這邊散步發現的。

應雋邦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直接將車開到她說的地方,停車。

“應總。”阮綿綿下了車,繞到車後麵把蛋糕提出來:“應總,你今天還沒有許願,我們去找地方把蠟燭點上,你許個願吧?”

應雋邦沒有出聲,對阮綿綿的話,很是意外。

許願?這麽虛無飄渺的事情,她竟然也會信?他從來不相信這些,不管是什麽願望,什麽目標,他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得到。

剛才她說的話,他幾乎都已經忘記了,沒想到的是她竟然還記著。

“應總?”他坐在車上不動,讓阮綿綿不由得有些壓力。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樣很可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沒有其它禮物送給你,不過,我可以陪你一起許個願。”

這是她現在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最直接的禮物。

看他不下車,阮綿綿才想到了剛才應晚晚的話,她趕緊加了一句。

“應總你放心,我們隻是許個願,呆會你可以繼續去續攤的。”

她說得真誠,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急切。清亮的眸大了夜色下是那般的耀眼。應雋邦有些失笑。他哪是怕會趕不上?那種聚會,一個月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不願意參加。

沒有向阮綿綿解釋,下車,牽著她的手:“帶路吧。”

啊啊啊啊啊。他竟然又牽自己的手了。阮綿綿的心跳又加快了。

眼角的餘光偷偷瞄著應雋邦的側臉,隻覺得一顆心都要飛出嗓子眼一般。

看著前麵的公園入口,她沒有扭捏地牽著他的手向裏麵走去了。

公園裏很大,小徑上偶爾可以看到晚上在這邊鍛煉跟散步的人。阮綿綿帶著他,穿過了兩條小徑,最後在一片小樹林前停下。

這裏有一座亭子,此時裏麵沒有人,公園裏很安靜。隻有風吹樹葉莎莎響的聲音,還有草叢中不知名的蟲兒叫喚。一切都顯得 安靜而美好。

這樣的環境讓人放鬆。

阮綿綿對著應雋邦笑笑,將蛋糕擺在涼亭裏的石桌上,打開盒子,插上蠟燭,想點著的時候才發現,她沒有打火機。

“應總?”阮綿綿欲哭無淚,剛才為什麽不在外麵買一個火機:“你,你等我一下。我……”

應雋邦的反應是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將蠟燭點上。

涼亭一下子變得明亮了起來。點點燭光,將阮綿綿的臉映得發亮,她心裏升起了濃濃的暖意:“應總,許個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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