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

隱老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天下道統中,若論古老和博大,當屬昆侖和蓬萊,但若論精深,首推當年在關中大地建立仙朝的玄府道統。”

“當年的盛世,你們年輕的不知道,墨道友、戰袍道友應當還記得?”

隱老突然發問,墨湘妃和戰袍對視一眼,微微搖頭,也不知道是不記得還是根本不知道,或者是不願意說。

隱老笑道:“哦?都不記得了?是了,你們在昆侖山修煉太久,不通世事也是有的,我這老頭子倒還記得一二。”

“當年的關中大地,在仙朝始皇帝開創和發展下,席卷燕雲,北國,天府,焉支山甚至昆侖和蓬萊內海,逼迫的各大道統紛紛退避三舍,就連我這天外天,也有他們的蹤跡。那時天都城是整個天下的修道中心,若沒踏入過仙都城,修到了合道也是枉然……”

隱老還在徐徐說著當年往事,程鈞已經徹底陷入回憶之中。

雖然隱老是親曆者,但他也不過見證了仙朝最後淪為廢墟的那一段曆史,若論真正對玄府道統的了解,他還是不如程鈞。

程鈞是玄府道統的直係應該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程鈞雖然前世第一次走上仙路,不過是隨意找到了一本煉氣口訣,但他真正的傳承,來自於玄府,這個盛極一時,卻又最終墜落的龐然大物。不然就憑他要根基沒根基,要資源沒資源,憑什麽跨過萬萬人頭頂,成為頂級大修?

別人說別的,隻說仙骨論。若無那玄府指引。他哪裏找到化去自身道基,卻不損根本,還能再次築基成丹,化神合道這等高妙的法門?

更別說,那道藏半部,就是道統賦予他的。

若無這樣大造化加身,程鈞焉能有這樣大的成就?

無論前世今生,造化都不虧欠他,隻是他前世自己糟蹋了自己罷了。

“雖然受到了這樣的挫折。但玄府仙朝依舊手握關中大地……”程鈞因為神遊物外。漏過了一大段,隱老的敘述,已經到了仙朝衰敗的轉折。

“那關中大地的陰陽關,又稱鬼門關,是人力不可突破的存在。仙朝若能穩守根本,徐徐圖之,說不定經過幾千年休養生息,再出一個中興之主,還能東山再去。哪知最後一任仙主末帝,實在是個瘋子。竟以自身血脈為代價,將關中大地封鎖,不但封鎖,據說在裏麵大開殺戒,毀盡河山,鬧得翻天覆地,將一個繁華至極的仙都變成了一片狼藉的鬼城。而後一百年內,玄府就完整的消失在人們的視野甚至記憶力,再也沒有登上舞台。”

“倘若當時不是鬧了這麽一出。咱們現在在座的,就不是八位,而是九位了。那時九個道玄果一湊。何必還要費事去尋它途?”

墨湘妃一怔,問道:“難道說最後一座天台,與咱們這些天台不是子母或者因果關係,反而是平行的關係麽?”

隱老道:“你們覺得呢?”他溫和的一笑,道:“你們都以為第九座天台是在天道約束下,隻有集齊八座天台才能出現的終極天台?不是的,第九座天台,和我們手中的一樣。隻是一個分界的天台之一。之所以神秘,是因為關中大地本身神秘,和天道的法則無關。”

眾人雖然都是城府極深之輩,但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感到了一陣落差,仿佛自己期待已久的大餐吃到嘴裏,不過是家常菜一般。

隱老道:“倘若當初仙朝府主不曾將關中大地隱沒,那剩下的那位大修就該坐在咱們當中。咱們就直接把九個道玄果合一,引下天梯來,豈不暢快?但是那不行的。所以我們能利用的,就是八個道玄果聚集之後,無法言明的一縷因果,直接拿著線索去找第九座天台。”

眾人心中各自轉著念頭,隱老道:“我知道諸位在想,找天台不需要那麽多人手,搶天台還差不多,是不是?可是別忘了,我們麵對的,是塵封了多少年的關中大地。上一個主人是最可怕的龐然大物玄府仙朝。誰知道他們在散去之前,在那裏留了什麽鬼東西?若是沒見到天台的影子,就先內耗,別到時候兩敗俱傷,失去了本來的目的。”

眾人若有所思,但大抵是同意了隱老的意思。

聽到隱老對這些上古隱秘和眼前形勢侃侃而談,程鈞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新奇。

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天台會呢。

是的,他雖然參加了兩次天台大戰,卻隻參加過一次天台會。

前一世,當這些大修聚集在一起,商量第九座天台蹤跡的時候,他還沒出現在他們視野裏呢。

他正在關中大地裏麵等著他們。

好一番交涉之後,隱老終究是說服了眾人,把道玄果交給了他,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在八卦盤中,開始演算天機。

其實不用他來算,當八個道玄果集合在一起時,八卦盤上蒙起一層氤氳的光芒,所有帝君同時心頭一動,往一個方向看去。

心血**,牽動天機。

雖然帝君們不是專門修習天衍術的,但兩次接觸過天道的他們,都對自身沾染的因果很是敏感,天台與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突然心血**,也是極為正常的。

他們看向的方向,隻是天鑾殿的角落,但他們仿佛看穿了厚厚的牆壁,看到了遠方的某個地方……

天台就在那裏!

正在這時,隱老突然伸手一番,將八卦盤整個翻了過來,原來那八卦盤下竟是一麵鏡子,鏡子上已經模模糊糊顯示出了行跡,道:“諸位,天台就在這裏。”

合道帝君的速度,一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成千上萬裏出去。九個人一起,竟也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達了目的地。

目的地出奇的,最靠近的是燕雲。

眾人看了一眼泊夜,都是默然,老一輩見多識廣的帝君都知道他是什麽出身,也知道他撿玄府道統漏的那段光榮往事,他的老巢靠近玄府關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謂的入口,就在燕雲最西部的盡頭,那裏有一處山脈名喚“昭嶺”,也是燕雲四大絕地之一。又荒涼又貧瘠,毫無油水,別說別人,就是泊夜都不曾矚目過。

泊夜對於最終的地點,心中也是暗自惱怒,心道:若早知最後一座天台在這裏,我哪能留給你們?

然事已至此,也隻得與眾人在同一起跑線上搜尋。

眾人一直往西,一直到了盡頭,進入一片霧氣中,便再也飛不過去,便知這是到了封鎖的迷障了。

戰袍道:“這迷障如此遼闊,不如大家分頭尋找。”

墨湘妃道:“不可。”

戰袍回過頭去,惱恨的掃了一眼,眼中全是提防,隻這一眼,就把道侶的借口戳破了。墨湘妃搖頭道:“非是我不樂意,你們想想,任誰找到了入口,會回頭叫旁人?還不都是自己打了好算盤,要先拔頭籌。都到了這裏,霧氣那麽重,有人埋伏打悶棍,也不得不防。因此我說,誰也別獨自走開,就在一起最合適。”

這話說得,好似這些帝君就像一群心懷鬼胎的散修強盜,不過細想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和那些強盜唯一的區別,就是搶的東西比較高端。

隱老進入霧氣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突然笑道:“不必著急,我們就快到了。”

眾人這才想起,還有這麽一位,便都看著他的示意。

隱老自顧自往前行進,眾人跟著他,走了很久,終於在某一點停住了,隱老道:“就在前麵,你們摸摸。”

摸摸?

雖覺這個用詞怪異的緊,眾人還是伸手摸去,果然感覺胳膊前進一尺,就再也無法前進。

他們摸到了壁障。

隱老也不多解釋,道:“諸位,這就是最後的屏障了,覆蓋上下方圓萬裏。現在我們可以分開了。”

大理道:“分開?各顯神通?”

隱老道:“正是如此。這方圓萬裏的屏障處處都可擊破,但誰也不想讓旁人看見自己的手段吧?依我說,還是各自找一個地方擊破,然後在對麵集合。”

大理道:“都過了對麵,還集合什麽?”

隱老道:“你自負強橫,能比得過當年的仙朝之主?不要大意了,等看到天台的麵再想別的也不遲。到了對麵,所有人都在牆壁下麵等著,作為帝君,互相聯係也很輕鬆吧?等足一天時間,再出發也不遲。若是有人一天之內,竟不能打破屏障,即使是個帝君,即使是道玄果之主,怕也失去了登上天台的機會了吧。”

眾人默然,然後仿佛聽到了發令的聲音,各自散去。墨湘妃和戰袍這一隊“道侶”也沒走同一個方向。

程鈞也是一個人,緩緩地走過了壁障的大半,雖然他有很多臂助,但沒必要在眾人麵前顯現出來。

這個壁障對他來說,更不值一提,他可算得上第九座天台的原主人,今生更不會落後。手握比前世雄厚太多的資本,他要做的是,最大的保證自己和同伴的利益。

將所有的注意事項在頭腦中過了一遍,程鈞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放在壁障上。

也不見他如何使出法術神通,就見身形一陣模糊,他的人已經完全融入壁障之中,透過了兩界的阻礙。

最後一座天台爭鬥,至此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