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第二天,我們登上了飛機,向著我們心中的夢想進發。每個人心中都激動萬分,這種激動隨後一直彌漫全身,以至於隨後6個小時的飛機旅程一點都不讓我們感到疲憊。隻不過轉機手續的繁瑣使我們每個人都心如火燎。“快點,快點!”我們在心中催促著。

下了飛機,老楊派來迎接我們的人已經開車等候多時,我不顧他們幾個的催促,花了1個小時的時間檢查行李。開玩笑,如果不是臨出發前,我逐件檢查了他們的行李,就不會發現周毅私下裏將他的手提電腦借給了他的侄子用,而他侄子居然還天天背著手提到學校晃悠,在老師知道這部價值4萬多元的手提電腦是當時最先進的手提後,又立馬借去“研究研究”,不好意思的周毅隻好悄不做聲。同時希望我能夠忘記要他帶電腦的事。

發現這事後,我大怒。尹東和高山也一起指責周毅,要知道他那本筆記本電腦上安裝的是《植物誌》,沒有了它,我們到神農架看什麽花花草草,於是,我們幾人在半夜裏揪起了他的侄子,又開車拉著他侄子到老師家,賠盡笑臉,說盡理由,才從滿臉不高興的老師手中要回了手提。

更為可氣的是,他們老師大概是嫌手提中裝的軟件太多,居然把我們裝的《植物誌》給刪除了,然後安裝上了一套從小學到高中的全部數理化題庫。暴跳如雷的高山立馬要去找他們老師理論,要不是我以夜深人靜,注意影響的理由勸住了他。他們老師肯定要為這一行為受到一番操練,要知道高山可是訓練了3年啊。

鬱悶中的我不得不徹夜加班重新安裝《植物誌》。在周毅再三請求下,考慮到他侄子的前途,同時也為了祖國的花朵不受我們同行的摧殘,我保留了他們老師安裝的題庫。當然,為了保證我們的軟件能很好的運行,又不得不刪除了GPS全球定位軟件。

幹完這一切,天亮了。我揪起了周毅塞給了他一個銅哨,惡狠狠地對他說:“你已經沒有了GPS,今後你要用六分儀定位,靠這把銅哨讓我們知道你在哪兒,快祈禱吧你。”

由於有了這事作鋪墊,所以盡管他們幾個滿腹不滿,但在我檢查行李時,他們隻敢不停地用充滿關切的語調問我:“你昨晚一夜未眠,是不是累了?”卻不能有絲毫抱怨。

檢查完行李,天漸漸的黑了。在夕陽下我們幾個坐上了汽車,向山裏的村落進發。夜色朦朧中,我不停地看到路邊新修起的度假屋,這些都是當地政府為了開發旅遊資源而興建的。不時的,我們還看到一些路邊倒伏的大樹,樹身上長滿綠色苔蘚和菌類。此刻,它們安詳而寧靜,世間的喧囂與榮辱已離它們遠去。

看著這些喧嘩的生,悲壯的死,我仿佛可以聽見大自然因適者生存而進行的格鬥、絞殺,因格鬥、絞殺而發出的痛苦的呻吟……我又不禁一陣淒惶:再過幾個世紀,幾百個世紀,地球的下一個冰期到來時,神農架還能成為生物的避難所嗎?

我困了,隨著車身的搖晃,我逐漸的進入了夢鄉。在夢中我聽到了山林的呐喊,在夢中我聽到始祖的呼喚,在夢中我仿佛聽到花鳥的嗚咽……

經過幾天的休整和準備後,我們在向導的帶領下走入了大山。出發前,我當著來送行的山民嚴肅地宣布幾項紀律:“決不留下一片垃圾,除了風景,我們什麽也不帶走。”

這麽做,除了可以使山民安心,不來打攪我們的考察外,也是給那幾個家夥上上弦,免得他們做出讓村民不安的事。

我們走進大山,我們走入了林間。隻見秦嶺冷杉直插雲天,它們和當地特有的箭竹比肩而生,沒有半點躊躇猶豫;婆娑的虯枝,在離地麵約10米處,層疊縱橫,遮天蔽日,沒有絲毫悠遊逸誌;而各類藤本植物則蛇狀般扭曲、纏繞、攀附,它們有的沿著20米、30米高的冷杉扶搖直上,有的把自己的身體深深嵌進冷杉的軀體,而被絞死的冷杉會在某一個日子轟然倒下,這就是物競天擇。

最使我久久不能忘懷的是那棵梭羅樹,它昂首向天,枝繁葉茂。梭羅樹素有“仙樹”之稱,不時在許多神話小說中出現。傳說月宮中的那棵樹就是梭羅樹,也有人說,凡畫王母娘娘的畫,身後必畫梭羅樹等等。梭羅樹葉如掌,花如錘,果如卵,實含臍,具有非凡的生命力,它曆經千年而不死,古老的神農架成為它的家園。看著它,我感到生的偉大,我充滿敬畏。

我同時還被另一奇觀所震懾,在神農架的巍巍群山和茫茫林海中,掩藏著數以萬計的洞穴,這些洞穴以無窮的奧秘吸引著人們。正是這些神秘的地下洞穴,在每年的第一聲春雷響過之後,就開始翻江倒海般湧出大量魚群。出魚時節,隻見洞穴附近的河麵溝溪銀流般閃閃爍爍,河上河下,觀魚撈魚的人群鼎沸,嘩聲喧天。這些魚從何處而來,它們平日的棲息地在那,至今仍是個謎。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此前山民為我介紹的官封魚洞。

官封魚洞掩藏在神農架的綠樹草灌之中,不易被人們發現。相傳上古時代,炎帝神農氏為給百姓解除疾苦,在神農架搭架采藥,結繩為梯遍嚐百草。他曾在距魚洞不遠處的黑龍洞斬了一條毒妖化成的孽龍。神農氏把龍骨肉碾碎化為魚子,冬天放在地下河養育,春荒時節,成千上萬的魚籽已長成成千上萬尾小魚,小魚遊出洞來為百姓解荒。至於魚虱,那是毒龍心肝碎片所化,神農氏讓其以毒攻毒,為百姓治病。

至於無鱗無甲,一般大小的來由,當地百姓解釋:很古的時候,這裏不斷發生為撈魚而鬥毆致傷的事件,官方為阻止此事,就命石匠製作了一盤方丈有餘的磨盤,把洞口堵住,隻在磨盤的中央留有一圓形磨眼似的小口,以便從洞內往外流水。這就是官封魚洞之名的來由。隨後,每年魚群在擠磨眼時,鱗甲被全部刮掉,鮮血淋淋。久而久之,魚群便由大小不一逐漸變成與磨眼一般大小的個體了……

我們來時已過了出魚季節,看不到千魚萬魚奔湧而出的情景,隻好站在官封魚洞惆悵半天,聽當地居民向我們敘說官封魚洞的神奇,順便向我們推銷官封魚洞的魚虱。當然,為了不辜負他們的好意,我們購買了一些魚虱,畢竟他們也為我們解說了很久,一點酬勞不付也不好意思。

我們在向導的帶領下不停的在洞穴中穿越,恨不能將所有的洞穴都探索盡,不過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隻好撿最有名、最隱蔽的洞穴探索,令人失望的是,我們好不容易將這些洞探索的七七八八,但卻沒有發生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我們沒找到野人巢穴,沒找到珍稀動物的宿營地,甚至沒有蛇、沒有猴、沒有老虎,隻有人的足跡。

萬般無奈之下,我們開始向神農架主峰神農頂進發。隻可惜了我們帶的折疊鋼絲弩弓,在我們探險的過程中一點都沒用。防身吧,我們路上沒碰到一隻猛獸,偶爾有一兩隻食肉動物,見了我們都飛快的逃走。也許,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就是人。如果不是山民好心同意我們可以采一些植物標本,我想我們這次探險將是異常乏味的。

兩名向導背著我們的食物與我們采集來的標本走在最前頭,他們都姓陳,一開始我們將那稍微年紀大點的向導稱之為大陳,年輕點的我們稱之為小陳。不過這一叫法一出,那個年紀大的向導直稱不敢,而年紀小的又滿臉不高興。詢問之後我們得知,原來這兩個向導都有親戚關係,年紀小的居然是另一位向導的叔公輩的,難怪這種稱呼讓他們不滿。知道這種情況後,我們調整了叫法,年紀大的稱之為老陳,年紀小的稱之為大陳。結果大家皆大歡喜。

神農頂海拔3105公尺,這裏溫度明顯下降,一陣風刮來,便有徹骨的寒涼,天空飄起稀落的雪花。我們來到神農頂下的風景埡,隻見千丈絕壁下濃霧正繚繞漫卷,絕壁下的千峰萬壑頓現驚心動魄的猙獰。大陳明顯是受過教育的人。他告訴我們說,我們能看到霧算運氣不錯。因為這絕壁峽穀中的霧瞬來即逝,一般不易看到。

我站在崖邊,頓生墜入霧海的恐懼。那霧撒著潑從穀底翻滾而上,浪濤般洶湧地拍打著懸崖絕壁,你仿佛能聽到呼呼的海嘯,仿佛“野人”正“嘿嘿”著撕裂濃霧,飄然而來。

大陳說,在這一帶,曾多次發現“野人”,“野人”的足跡、毛發、糞便,經常發現金絲猴結隊出沒,這大約是因神農頂的箭竹是“野人”和金絲猴的食物吧!上世紀70年代未,野考隊員們曾兩次在箭竹林裏發現了奇妙的“窩”,那“窩”用18根箭竹扭結而成,每根箭竹問的距離約為50厘米,窩外有兩堆依稀可辨的含有箭竹和小動物肢體殘骸的大便。據分析,這絕非人類所為,而愚笨的熊又不能為,靈巧的猴又聰明不到這般地步。這究竟是誰的傑作?

迄今為止,已有300多人在神農架和鄂西北房縣的不同地點發現了“野人”不同的蹤跡,但至今也未有任何人真正捕獲到一個“野人”。“野人”在哪兒?是上世紀60年代那開山的炮聲驚駭了他們的魂魄?還是70年代的聲聲斧鉞破壞了它們的安寧?還是80過渡采伐毀了他們的家園,抑或是90年代的人頭湧湧嚇跑了他們。如今,他們在什麽地方棲度歲月的顫栗?它們曾經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而今,它們還能在這裏生存多久?站在這裏,看著這茫茫箭竹林,我好一陣黯然……

從風景埡回轉身來,就見那茫茫無邊的箭竹在秋風裏瑟瑟抖動。八月的箭竹竿已開始發黃。粗細隻有1公分、高不過1.5米的箭竹竿全部呈油亮油亮的黃紅色,它們一株緊挨一株,大有針紮不透、水潑不進的銅牆鐵壁之勢。千萬畝箭竹齊刷刷排成成千上萬個方陣,兵營般威風凜凜!

據說在很久以前,這裏曾是大熊貓的家園。但不知在什麽年代、什麽原因,大熊貓從這裏全部消失了……

據說箭竹是造紙的上好材料,不少人建議科學開發用以造紙。倘若真要開發起來,那世代在這裏生活的金絲猴、“野人”和未來遷徙回來的大熊貓又將遭何劫難?

“天之初隻是一團氣體,一片混沌,彌漫在黑暗之中。開始沒有水,經過不知多少代的神人的努力,後來出現了一個叫“江沽”的神人,才把水造出來。

那時,天萌芽了,長出了一顆露水珠,那露水珠卻又被一個名叫“浪**子”的神吞掉了。“浪**子”一口吞掉露水珠後就死了,他的屍體分成五塊。此後,才有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地上才有了實體,有了海洋,出現了昆侖山。

昆侖山吐出血水,誕生了盤古。盤古請來日月,開天辟地,最後盤古垂死化身,軀幹化成大地的一切:五嶽山脈、日月星辰、江河湖海、草木森林等。

盤古死後,大地上的金石、草木、禽獸又化成各種各樣的神,那時還沒有真正出現人類。神們互相爭奪,鬧得天昏地暗,直到洪水滔天,淹沒了罪惡。

洪水中又出現了黃龍和黑龍的搏鬥,來了個叫吳天聖母的神,幫助黃龍打敗了黑龍。黃龍產蛋相謝。吳天聖母吞下龍蛋,孕生了三個神人:一個主天,一個主地,一個主冥府。

洪水中來了五條龍捧著一個大葫蘆在東海飄流。聖母打開葫蘆,見裏麵有一對兄妹伏羲和女媧,就勸他們結婚,這才生下各個創世的神,直到這時,才產生了有血有肉的人類。”

我心中默念著漢民族唯一的創世史詩《黑暗傳》內容梗概,人們啊,難道真要再來一次洪水滔天才能洗清你們的罪惡嗎?

此刻,神農架四麵青山在夜色裏更顯得莽莽蒼蒼,黑得沒有盡頭…

在神農埡紮下營,我們重新檢討了我們之前的探險。我們之前探險的都是大家走過的洞穴,當然不會有什麽發現。這次我們要探索從沒人走過的神農埡絕壁下的千峰萬壑,至於那兩個向導到是不用我們擔心,因為他們都是我的生意夥伴請來的幫手,所以不會阻止我們下到絕壁。

另一方麵,我早先堅持他們這些天來的工錢都由我支付,拿了我的錢他們能不聽我的話嗎?尤其是當他們得知我才是幕後收購他們山貨的大老板後,已言必稱我“老板”,並開始試探今後直接向我交貨的可能性。聽到我們要下到壑裏,他們隻會為我能用到他們感到鼓舞。在他們看我的眼神裏,我已經瞧見無數的人民幣在飛舞。

經過幾天來我們不停的安放登山繩,我們已經開辟出了一條下到壑裏的路。今天我們將全體移師壑裏紮營。不知怎麽的,我心裏又開始一個悄悄嘀咕的聲音:“時間到了,你準備好了麽?”

我回身向準備尾隨我下崖的夥伴們說:‘你們將這次探險,通知你們的家人了嗎?‘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為了不至於嚇著兩個山民,我盡量用玩笑的口氣說:“都立遺囑了嗎?”

我得到的回答是他們的一腳……

下山嘍,我轉身走向崖下。我們當初安放登山繩時是輕裝上陣,這次下崖是身背裝備。為了使繩子能過承受我們連同向導六個人的重量,我們決定,盡量保持隊伍的距離,使所有人不在同一條繩子上。每次隻準一個人行動,其餘人保持靜止不動,如此依次下行。

慢慢的我們接近穀地了,這時起了霧,我向這可能就是造成我們後來出事的原因。霧很大,漸漸的吞噬了我們的身影,即使是相鄰兩個人也看不到彼此。可能是怕掉隊,大家越走越近,終於在我在我一腳踩空時出了事。

事後,我們無數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可是大家對當時的情景人言人殊,不過大家到有一點看法相同:我踩垮了一個掩埋了上千年的洞口,一條繩子上拴的六個人於是掉入了洞穴中,最後進來的大陳由於身背的食品包太大,被卡在洞口,隨後又被崩塌的土石所掩埋。而我們五人則掉進了一段黢黑的隧道,這隧道很光滑,似乎經曆了上千年的歲月卻依然保持幹燥。我們控製不住的在隧道中滑行,最後掉入一個六芒星狀空地中,在經受了撕裂般的疼痛後,我們暈了過去。

至於那個洞口,我想在砂石的掩埋下,它或許又將消失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