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第二天,我們動身的時候,於禁在家人的攙扶下來為我們送行。

看著他腫脹的臉,我心有不忍:“昨日無禮,動手不知輕重,望文則大人大量予以海涵。看見文則這般模樣,我心中實在不忍。”

於禁回答:“玄德大才,吾不如矣,恨不能多聚幾日與弟暢談,盼弟早日遊學歸來,我們再相聚。”頓了頓,他拉過一匹馬,說:“我看兄弟要遠行,隻是騎的馬駑劣,特送弟駿馬一匹,望弟笑納。”

我騎的都是拉車的馬和搶來了的盜賊馬,這年代馬都是軍用物資,有錢都買不到,有這樣武學世家訓練出的好馬,當然卻之不恭了。

我再三稱謝,於禁又示意仆從遞給我一個布包:“昨日見吾弟觀此戟不止,我今日就將此物送與吾弟”。仆從打開布包,原來是那枝鄭渾打造的戟。

“此戟乃名家所製,價值千金,鋒利異常,弟持此戟,以弟之武藝十來個盜賊當不能近身。望弟持它行萬裏,無恙歸來。”

名家、萬金,看來於禁真把我當成了雖有大才但家世平淡,孤窮無依的劉備了。

也難怪,我們日日與盜賊相處,穿的都是下人穿的衣物,說的都是盜賊用的語言,行的都是最低下人才行的禮節,當然不會有人高看你一眼了。

望著於禁那憐憫的眼光,我突然明白了。這年頭隨著土地兼並愈演愈烈,高門大閥的門第意識也越來越嚴重。不是世家教育出的人,連說話、走路、行禮的方式都標著等級的烙印。我雖然有著漢室宗親的名頭,但一看就是沒落子弟,這讓於禁感到了憐憫。

好吧,我們既來到這世界,想在這下亂世中對世人有所裨益,想能夠有機會重鑄我大漢,延續我漢民族的輝煌,就徹徹底底的融入這個社會吧。

看來,我們下一步必須找到一個儒人來教導我們這個世界的禮儀,讓我們能用這個社會的規則說話。不過,現在我先要教育於禁。

我抽出刀來,一刀劈在戟的橫枝上,刀起枝斷。老子不出刀,你真以為老子拿的是拐杖。將刀緩緩的插入硬木鞘中,鋥亮的刀身上淺淺的菊形磨花一個一個在於禁眼前滑入鞘內,我相信,那一刻他終身難忘。低頭撿起砍下的戟枝,我說:“感君美意,無以回報,君持此戟枝,他日相會,我必憑此滿足你一個要求”。

於禁瞪大眼睛看著刀滑入鞘中:“弟之兵器竟鋒利如此,我今日方知弟昨日手下留情”。

走出钜平縣(泰安)不遠,周毅感慨道:“我們本想改變這世界,看來改變一個於禁都這麽難,我真為我們的將來擔心。”

我也深有感觸,這時代人與人之間的等級鴻溝是如此之大,難怪曆史上劉備奔波一生,卻隻能偏安一域。因為這時代掌握知識的都是高門大閥的子弟,他們隻會與同樣身世的人來往,而劉備隻是個在名儒盧植身邊學習了兩年的貧家子弟。兩年,按我們那個時代的標準,他隻是個小學二年級生。這就決定了劉備身邊人才的缺乏,雖空有諸葛之智,奈何蜀中無大將,廖化為先鋒。

一想到這個以仁義著稱的人,現在卻壯誌未酬靜靜的躺在山穀中,或許已進入虎狼之腹,我不禁悲從心來。緩一緩,我對周毅說:

“其實,要改變這一切也很簡單,你剛才看到了吧,即使是名匠鄭渾作製的兵器也經不起這一刀。如果你的鋼廠早點建成,隻要練出的鋼有這把刀一半好,我們就能在這個時代無敵,我們就可在這時代用鐵與火宣布我們的主張。

要知道曆史總是勝利者寫的,勝利者總是喜歡把勝利的原因僅歸結為代表著人民群眾的利益,卻把勝利中的科技和鋼鐵的力量抹煞。

據我所知,戰國時秦國之所以滅了六國,是因為鐵戰勝了青銅,軍隊標準化戰身了六國軍隊的無序。在當時,六國大多數人都認為鐵是‘惡金’,會帶了厄運。隻有秦軍大麵積使用標準化的鐵製兵器,所以秦朝統一天下,是因為“惡”金大量使用,給六國帶來了厄運,與秦始皇是否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無關。

漢初衛青跨大漠追擊遊牧民,並大勝之,主要是由於漢初發明了單邊馬蹬,這使漢朝訓練一個騎兵的時間大大縮短,並使漢騎兵解放出兩手便於戰鬥。所以衛青、霍去病才能輕騎追逐匈奴上千裏。

而我們此後的唐朝,之所以縱橫西域,所向無敵,這是因為刀戰勝了劍,唐以前騎兵都是用雙麵開刃的劍作為主要兵器,騎兵馬上衝刺時,隻能用砍削的手法對敵,而直鋒的劍在馬上衝刺時,不便砍殺,即使用刺的手法,也是容易短折,隻有略微彎曲,有一定弧度的刀,才便於騎兵在馬上一掠而過,殺敵製勝。

所以,以我們兩千年先進的知識,我們完全可以在裝備上戰勝敵人,再配以先進的作戰方式,我們也能在這時代所向無敵。

還有,打仗打的就是錢,我們可以生產出先進的產品,把敵人的錢都賺光,看他怎麽備戰。

想想抗日戰爭時期,中國隻有2萬噸鋼的年產量,我就一肚子氣,4萬萬人用2萬噸鋼,就是兩萬人用一噸鋼,平攤到一人才有50克鋼,不要說刀,連每人新添一把小攮子都不夠。小日本當然會侵略中。

再想想看,即使是我們來的時代,平常人家中連擁有一把上好菜刀都是奢侈,這怎不更讓我火大。

如果我們能練出好鋼鐵,我們就能推動漢民族的發展。

如果我們成功,就有能力讓中華民族的更強大。”

說完這些話,我轉身叮囑:“周毅啊,你任重道遠。完成了這一切,你將是漢族的功臣,萬古將流傳你的名字。”

“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滿意”,周毅說。

周毅頓了頓又說:“不過我還需要你辦到一件事,我需要這個時代的工匠數名,以便了解現在的工藝水平,當然工匠越多越好。你剛才好像提到了一個名字叫鄭渾,我需要他的幫助。我想,隻有用這時代最頂尖的人才,才能創造出超越這時代的技術。你隻要把他找來,剩下的工作由我完成。”

“不過,你做好思想準備”。周毅口氣一轉,說:“這個鄭渾可不簡單,我模模糊糊的記得這個人,他好像是曆史上惟一一個以工匠身份被記入史冊的人,這樣的人往來皆權貴,你可要籌劃好。”

“好吧,我們前去濟南府,那裏是大縣,我們在那招聘工匠,順便打聽鄭渾”,我揮揮手,我們向濟南進發。

一路上,我們繼續招聘童子,招聘上來的15歲的小童不多,隻有90名。而12歲以及9歲童,在到達濟南時已增加到了320名。我們把泰安招聘來的6名15歲童子任命為他們的首領。

這六名童子我本想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順序,給他們命名,考慮到“天”與“地”實在值得我們敬畏,我就從玄黃開始把他們分別叫做劉玄、劉黃、劉宇、劉宙、劉洪、劉荒,其中劉玄、劉黃、劉宇、分別帶10名15歲的童子跟了周毅、高山、尹東,幫他們管理100名12歲、9歲小孩,其餘的60名15歲小孩與20名12歲小孩跟了我。

在路上,我們想出種種辦法訓練及教育這些童子。於禁曾談過這時代的治兵之法,十人人為一什,十什為一部、十部為一曲、十曲為一旅、十旅為一軍。但我卻不十分讚同於禁的話,按現代管理學理論,一個人最多管理七個人,一個人要把他的命令傳達到十個人,這十個人在傳達到他們下麵的100人,令多則亂。

我給小孩們分了組,但我並沒完全按照於禁的說法,我按照五五製給他們編隊,每五人人為一伍,五伍為一部、五部為一曲、五曲為一旅、五旅為一師、五師為一軍。

於禁是把後勤兵與作戰部隊混編在一起,而我要把後勤兵單獨分開按五比一的比例配置後勤部隊,同時在後勤部隊中劃分責任區,各組專門負責各作戰部隊的後勤。同時我也規定,萬一出現某個後勤組太忙,而其餘組太閑的情況,由後勤管理部門統一調配。這樣統一中有專責,專責中有統一,就可以做到忙而不亂。

在分派各組時,我專門要管亥,陳永、王誌也參與其中,分派組後讓他們分別統領其中一部,其中管亥統領我所領導的部曲,這一部我都挑的是粗壯性的人才,我要教給他們軍事知識,讓他們成為我們的護衛力量。

在這一工作中,管亥親身體驗了組織起來如臂使指的好處,因為他現在統領的就是一支細微化的軍隊,小處見大,我相信今後他統軍再不會出現茫無頭緒的現象。

不知是我們的隊伍中有了管亥這樣**的原因,還是由於濟南治理的好,我們一路平安的向濟南進發。想到這時代的主要戰爭工具是馬匹,所以一路上我瘋狂的訓練自己的騎術,當然對我手下的童子我也不會放過。

在訓練中我記起西方中世紀的騎士刺槍比賽,我想這或許是一個好的訓練方法。兩個騎士持6米長的騎槍,高速相對而行,在相錯而過那電光火閃的一刻,雙方拿槍刺向對方,刺倒、刺中者勝。

在中國古代史上,不倡導競技體育,這一方麵與中庸之道有關,另一方麵也造成中國人懼怕競爭,遇事軟弱與退讓,我們要改變這一切,就要鑄造漢民族的競技精神。

每天,我們紮營都在小村鎮旁,這樣可以邀請一些村民、村姑到場觀看,刺激童子們的比賽意識。比賽以淘汰賽的方式進行,最後的勝利者我們獎勵五十銅子,披紅綬帶在鎮中巡遊。這種方式極大的刺激了童子們的勝利欲望,每天不用我們催,一有空閑他們便圍住幾匹馬輪流操練。

但我認為這種方式還不夠,要想使一種遊戲流行,還必須讓不能親身參加的人,也能獲得利益,人都有都有賭性,看一下香港的賭馬有多麽狂熱就知道了,那就讓他們賭吧。

我決定讓他們用猜勝的方式賭自己的薪水,自己的晚飯,自己的鞋子等等。我接受任何下注方式,賭勝的人甚至可以不勞動由賭輸的人代勞。

這立即使大家狂熱起來,這中間尹東帶領下的人出了大力,他們一邊負責登記賭注,一邊學習算術,就象小學生作應用題一樣,邊學習邊實踐,學業突飛猛進。於是,賭博中就出現了讓分,公布賠率等現代賭博方式。

不過,隨後發生的事件使我們改變了比賽方式,首先我們的護具不十分好,比賽中有了傷亡出現。其次,由於我們人數固定,比賽的勝利者漸漸固定在有限的幾個人上,比賽的結果變得不用猜都知道。

就在大家快失去興致時,我們把訓練刺槍騎士的方法拿來比賽,在高處吊一個鐵環,騎士持騎槍衝過,把槍刺入鐵環中勝,刺入最多者勝,就賭猜騎士能刺入幾槍,由於風力、馬速、地勢的關係,勝利變得不可預期,這再次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我不禁想,今後如果我有一片領地,我將首先在領地中開創這項運動,不花我一分錢,將領地內百姓戰鬥水品提高,而且這種提高還是自覺自願的,沒準我還能從這種賭博事業中賺到錢。這種買賣我不做,實在對不起多年的從商經曆。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管亥在這中間表現出驚人的天賦,他騎馬學得很快,刺槍技術最為高超,畢竟是黃巾中數一數二的猛將,連程誌遠之流也比不上。

不過陳永、王誌表現出的後勤工作的天賦更讓我驚訝,他們雖然與管亥一樣不愛學習詩文,但對數字卻有著天生的敏感,我常常惡意的想,這或許是強盜的天性吧,對別人的東西總是計算的比較清楚。

我們路上慢慢的走了15天,快到濟南時,我們考核了大家的所學。當然,優勝者是尹東的弟子,他們邊學習,邊登記賭注,我想,這大概是所謂實踐出真知吧。

雖然時間有限,他們還學不了太多的東西,但我已很滿意了。即使在我們那個時代,一個人要想學完識字與基本的計算技巧也需要六年的時間。我們的時間還長著那,足夠把他們培養成才。

不過在尹東教他們數學時出現了一個小插曲,由於漢代文字都是豎排,數字的寫法又頗繁複,如31寫作“三十一”,至於上百上千,那寫法就更讓人頭痛。加上是豎排法,就簡直讓人無法學習,無法忍受。

所以,我們幾個商量了幾晚後決定,此後,我們就告訴學生,數學是一門特殊的學問,數字的計算必須用特殊的符號,正如我們古人用籌計算一樣,我們把從一到十的數,用特殊的符號表示(這個符號當然是阿拉伯數字了,那可是經過幾千年篩選挑出的最適合計算的符號,不過既然由我們首先使用這符號,我們就把它稱之為:漢符)。

至於排版方式,我們就告訴童子們數學必須使用橫排版才能更好的計算,至於詩文的排版方式可以是橫排。當然,如果讓詩文也用橫排版,我想這不是一兩代人就能改變的。畢竟我們用竹子書寫已經上千年了,養成的豎排寫法也有上千年了,紙張這時才發明不久,用橫排法還不能讓人接受,但好在我國古代數學一直不發達,根本沒有沒有專業的數學課本和講授數學知識的教師。所以,我們在數學領域做的這一切阻力都不大,而我相信,這種橫排寫法會在數學領域內很快推廣。

想起我國古代,可以拿得出手的數學理論隻有勾股定理,但這一定理在諸如平麵幾何學、解析幾何學、阿基米德、高斯等浩瀚的數學定理的海洋中,隻是一個小小的水分子。而後世也唯有拿它出來炫耀一下,就好像非洲土人隻有頭上的羽毛可以炫耀一樣可悲可歎。這種情景我們怎能讓它繼續,我決定,如果以後有機會,我能實行科舉製度的話,必須讓詩文與數學同時考試,數學要提高到與詩文同等的地位。

舊時代,酸儒會填幾個詩,會猜幾個謎語,就以為自己才高八鬥,但這種知識對科技的進步,人類的發展,生產力的提高幫助不大,西方發達國家沒聽說過誰有猜謎文化。曆史上也沒聽說有人靠猜謎結束了戰爭,靠猜謎填詩打退不了凶殘的敵人,也不能讓對方政治家低頭。

當然,猜謎者皆殺之也不對,這幾千年的愛好,我們還需要慢慢的疏導,樹立一種文理並重的風氣,才能慢慢改變這一切。

就這樣,我們一路賭著,賭的天昏地暗,賭的日月無光。隨著我們越來越接近濟南,城市越來越繁華,我們獎勵的方式也花樣翻新,我購買了好看的鎧甲與頭盔,作為獎勵獎給優勝者。這些東西本來也打算配給他們,如今反而成了榮譽的象征被他們爭奪著。

當然,我購買這些鎧甲都不是從實用的角度出發的,對於鎧甲的防護作用我有著自己的看法,我認為我們那個時代潛水員穿的防鯊服最具防護效果,用一個個細小的金屬環,環環相扣織出一件連頭的套裝,連鯊魚的牙都咬不透,何況普通的刀砍斧劈。

據說這種防鯊服本身也是一種西方中世紀的騎士鎧甲,由於它是環環相扣製成的,所以省去了中式鎧甲在關節部分的繁複的鑄造和連接工藝,因此更加輕便,鑄造工藝也更簡單。隻需鐵匠將細環鑄好,編織它們就是婦女幹的活。同時,它也更便於運輸,平時可以團成一團,收藏或運輸,需要時隻要拿起一套就是一件絕好的魚鱗鎧。

我打算到濟南召集工匠生產它,來配備我的軍隊,至於現在的鎧甲,以美觀為主就行了。

穿上美觀鎧甲的童子們更加耀武揚威,我堅持認為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使我們的學生對於賭博更狂熱。在我們經過的村落裏,由於紮寨時我故意不設圍欄,加上我們的縱容,在我們每天傍晚舉行比賽中,不時有一些村民村姑來觀看,當她們看到我們學生穿上鎧甲英武的身姿時,就有村姑不時的溜出村落。

隨我們的隊伍前行,剛開始她們隻是遠遠尾隨,後來當她們隨身攜帶的食物吃完後,就直接進入我們的隊列,看到我們縱容的態度後,更是幹脆隨隊伍而行。

剛開始我心裏還有點惴惴不安,怕她們的家長或者當地的地方官員因此而找我們的麻煩。後來看到天下太平,我也就更肆無忌憚了。想來,這時代女子地位低下,大多數家庭都把她們當作賠錢貨,巴不得不出嫁妝,嫁出去。尤其在這個亂世更甚,所以她們的家庭知道她們跟隨一個遊學士子的隊伍走了,隻會沒事偷著樂,那會想起來追我們。

當然,那些女子們在看到我學生脫去鎧甲的麵容後,都有點失望。畢竟那時男子20歲才算長大,才要舉行加冠儀式(表示他可以戴帽子了),才是成人啦。

而我的那些學生都沒有戴帽子的資格,這使她們心中很失落。幸而不久後,我看到實在無人來領取這些村姑,而她們在我們隊伍中亂串又影響了我們的隊列,便把她們編組。

我宣布在她們家長沒來領取她們之前,她們衝誰來的,就把她編入負責對方勤務的後勤隊中。這之後,她們就安定下來,我想讓她們照顧自己的小男人也是件很快樂的事。

在我想來,當時我的學生們因此感到快樂,以至於他們更加熱情的參與到這場賭博中,每到一地,他們都加緊練著槍刺技術,希望因此自己也贏得個照顧自己的女人。但這樣做帶來的後果是,當他們成年後都娶了比自己大的妻子。

多年後有人慨歎:大漢的數學基礎竟是在賭博這個賤業中建立的,這不能不說是我們大漢的恥辱。

我對此說法勃然大怒,疼斥幾個腐儒:有益於國方是大學問,有利於民就是大賢人,這與它是否代表著先進性、能否體現主旋律無關。先進性、主旋律都是個屁,汝等腐儒不可理喻。

就這樣,我們慢慢的向濟南走去,25天後,濟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