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壞蛋,哥哥……”肖暖緊緊勾著秦正南的脖子,哭得委屈極了,閉著眼鏡哭得身子一顫一顫的。

已經把寶寶哄睡著的季妍下來看到這個情景,走過去輕輕撫著肖暖的背,柔聲安慰道,“暖暖,陽陽都睡著了,咱不哭了,要不會把寶寶吵醒的好不好?暖暖乖。”

季妍知道,她雖然還不認識小向陽,但是她是喜歡寶寶的,還會給寶寶扮鬼臉和玩捉迷藏。

果然,一聽這話,肖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停止了哭泣,可是那委屈的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個不停。低著頭雙手不停地互絞著,嘴巴癟著一直在微微顫栗。

十足的孩子受了委屈的模樣。

秦正南瞧著她這副可憐樣子,蹙了蹙眉,直接起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乖,大叔陪你去睡覺。”

他沒有再詢問她好不好,不再征求她的意見,而是直接抱著她向樓上走去。

肖暖一開始因為身體突然騰空,還掛著淚珠的俏臉上驚嚇了一下,雙手條件反射地抱住了秦正南的脖子,抿著唇定定地看著他,“大叔?”

秦正南腳下一滯,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暖流,垂眸不可思議地看向她,滿眸的震驚。

那一聲“大叔”,雖然尾音帶著明顯的疑問,但是卻格外清晰,就像是曾經她喚他一樣,那語氣透著股子撒嬌的味道。

“大叔——”

他的眸底染了一抹赤紅,忍不住俯身在肖暖的唇上吻了一下,怕她害怕,隻是快速地,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立刻放開,“是的,我是大叔,是暖暖的大叔。”

肖暖被吻了一下,突然揚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唇,不滿地皺了眉頭,“大叔,壞蛋。”

那臉上,卻是害羞地泛起了兩團紅暈,將腦袋埋進了秦正南的懷裏。

這一刻,秦正南覺得突然就柳暗花明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感覺周圍都是昏暗的世界,瞬間就亮堂了起來,仿佛黎明的陽光一下子從海平線跳了上來,將漆黑的淩晨照亮了。

到處都陽光燦爛春暖花開了!

幾個長輩和季妍看到這副情景,也都難掩麵上的欣喜和欣慰。

秦正南一鼓作氣,抱緊肖暖大步上了樓,直接回臥室,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

“暖暖,從今天開始,大叔陪你吃飯,陪你散步,陪你看動漫,陪你睡覺……以後所有的事,都隻能讓大叔來陪你,記住了沒?”秦正南握著她的手,柔聲說。

肖暖眨著眼睛看了他好久,才乖巧地點了點頭,“大叔,暖暖......”

“是的!暖暖真聰明!”秦正南俊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重。

也是是從安俊遠那裏受到了委屈,從這夜開始,肖暖特別乖,開始聽秦正南的話,他幫她洗澡,幫她梳頭發,陪她一起曬太陽,一起逗小向陽玩......在家人眼裏,是秦正南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可是在秦正南心裏,他的暖暖每一天都在進步,不管是身體的協調能力,還是智力情商,每天都會給他驚喜,讓他對讓她盡快恢複智力的信念越來越強烈。

尤其是每晚,她乖乖地躺在他懷裏,讓他給她講故事的時候,秦正南多次都以為她已經好了起來,隻是,隻是困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相信,她很快就會醒來。

正月初十這天,家裏迎來了兩家的客人。

馬英武和韓秋、馬曉俊一家三口和肖建軍周玉兩口子幾乎是同時到達江城機場的,秦正南親自去接機。

這些天,都是他用肖暖的手機用微信跟他們聯係著,沒有敢把肖暖的實際情況告訴他們。但是,馬英武還是聽說了這件事,韓秋為了核實這個信息,給周玉打了電話......他們約好一起來江城看個究竟。

肖暖沒有來接他們,盡管秦正南表現得很正常,但彼此的心裏似乎都明白了些什麽。

直到坐上回秦宅的車,韓秋才開口問他,“正南,暖暖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到底有多嚴重,你就直接告訴我們吧,馬上要見到暖暖了,讓我們......讓我們也有個心裏準備。”

“是啊,正南,暖暖到底怎麽了?”周玉也忍不住了,擰著眉,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心裏的擔心。

秦正南扭頭過來,淺淺地笑道,“兩位媽,爸,馬叔叔,曉俊,暖暖現在隻是有點失憶,身體上沒有任何問題......她現在正在恢複期,你們不要擔心。”

聞言,幾個老人家麵麵相覷,抹淚的抹淚,歎氣的歎氣......

“姐夫說問題不大就問題不大,咱們都要跟姐夫一樣有信心,暖暖姐姐會很快好起來的!”馬曉俊樂觀地安慰著幾個長輩。

秦正南抬手揉了揉馬曉俊的腦袋,“是的,姐姐會很快恢複的!”

盡管如此,但是家裏看到那個見了他們都害怕地躲閃,隻一個勁地往秦正南身後藏的肖暖,兩家長輩還是很震驚。

一段時間不見,暖暖竟然變成了一個孩子.....

韓秋上前小心翼翼地喚她,“暖暖?我是媽媽,你看看,我是媽媽啊......”

聽到“媽媽”這個詞,肖暖從秦正南身後悄悄探出腦袋看了看韓秋,似乎是努力在腦海裏搜尋她的信息。

“暖暖,我是媽媽!”韓秋著急地掉淚,可還是柔聲耐心地喚著她。

“暖暖,這是媽媽,快去。”秦正南將她拉出來,指著韓秋,笑著跟她介紹。

“媽媽?”肖暖歪著腦袋擰著眉仔細看了看,終於發出了一聲。

這個樣子,是她這段時間以來辨認人和物的慣用表情。

韓秋剛剛擦去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伸出了雙手,“乖,暖暖,我是媽媽!”

肖暖扭頭看了一眼秦正南,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見秦正南鼓勵地對她點了點頭,她才慢慢咧開嘴笑了笑,慢慢向韓秋走過去,“媽媽。”

韓秋將肖暖緊緊擁住。

而在一邊,周玉已經淚流滿麵......這是她養大的女兒啊,好不容易看到她幸福了,本以為可以讓他們放心了,怎麽又回到了當年初見暖暖時的模樣呢!

那個時候,她隻有三歲多,因為剛剛死裏逃生,孩子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又因為生病,雖然三歲,但身體舉止和表現看著就像兩歲左右的孩子。

想起這些,周玉更加傷心,忍不住伏在肖建軍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好在熟悉了一陣子之後,肖暖對今天來家裏的客人已經不陌生了,不一會就跟曉俊一起去玩了。

馬曉俊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了幾張照片給她看,“姐姐你看,這是我設計的*和航模得將時候的情況......你快表揚我啊!我準備把我得將的作品都給陽陽留著,等他長大了,我教他玩航模,好不好姐姐?”

肖暖隻是好奇地瞅著那手機裏的照片,眨巴著大眼睛不吭聲,但是那眸子裏,多了一分崇拜的神色。

馬曉俊看著這樣的姐姐,眼睛悄悄地紅了,“姐姐,快好起來,等天氣暖和了,我們一起帶陽陽去踏青,去大草原玩航模......陽陽一定會很開心的。”

“航模......航模......”肖暖學著馬曉俊的話,終於說出了照片裏的東西。

看到肖暖這個情況,肖建軍和周玉當即決定多住一段時間,一邊好好陪女兒,一邊幫秦正南帶孩子。

晚飯的時候,跟崔承恩和尹子墨出了一天的門的莊立輝回來,他還不知道韓秋過來了。

三個男人邊聊天邊走進了客廳,和周玉正看著寶寶的韓秋,在聽到門口的聲音的時候,詫異地擰了擰眉,好奇地轉過身去。

是誰在說話,聲音怎麽那麽熟悉......熟悉得好像經常在夢裏出現一樣。

因為家裏突然多了很多人,莊立輝崔承恩停下腳步和說話,向沙發那邊看去......一瞬間,韓秋和莊立輝就相互看到了彼此,那錯愕的震驚的目光,在空氣裏交匯。

韓秋僵硬地把手裏正抱著的孩子遞給了周玉,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是?這個......這個人,怎麽那麽像立輝?

莊立輝先反應了過來,眸光一縮,轉身好不猶豫地走了出去,離開了。

韓秋因為不敢確定那人跟自己的亡夫莊立輝什麽關係,見那人突然出去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要追出去,邊追邊問在那邊給肖暖講看圖識字的秦正南,“正南,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是誰?”

那語氣裏,是明顯的詫異和不敢相信。

盡管不敢確定那人是不是莊立輝,但是她強烈感覺到,他一定跟莊立輝有關係。

秦正南把手裏的書遞給肖暖,跟著韓秋一起走了出去。

馬英武和馬曉俊也好奇了起來,父子倆一起跟了出去。

“媽,”秦正南攔住韓秋要去追莊立輝的步伐,“媽,這件事我還一直沒機會跟您說。之前,也是尊重嶽父的意見......”

“嶽父?你說肖建軍嗎?”韓秋看著走進了偏苑的莊立輝的身影,眼裏的錯愕更加濃烈,打斷秦正南的話,問他。

“不是,媽,剛才那個人,是暖暖的親生父親,您前夫,莊立輝。”秦正南沒有再隱瞞,指了指前麵通向偏苑的路,“媽,具體的事,您還是親自去問嶽父吧。”

聞言,韓秋完全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立輝怎麽還活著......不可能!”

盡管說著不可能,韓秋還是立刻跑了過去。

秦正南轉過身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馬英武複雜的臉色。那眸子裏,有震驚,不可思議,還有疑惑。

“正南,那個人?”馬英武直接問秦正南。

秦正南點了點頭,“您沒看錯,那個人,的確是暖暖的親身父親。我也是前段時間無意間得知了他這些年一直呆的地方,去把他接回來的。”

“真的!太好了!”馬英武先是一陣驚喜,可隨後,那眼神裏多了一份淡淡的失落。

馬曉俊雖然沒問什麽,但是早已經明白了過來,抬手拍著父親的肩膀,“老爸,老媽一定很開心的,老媽開心了,我們也會很開心,是吧?”

“是的!是的!”馬英武點頭,視線一直落在韓秋和莊立輝都進去了的偏苑。

秦正南沒有再說什麽,經過馬英武的時候,隻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馬叔叔,我們都是一家人。”

說完,轉身進了客廳。

馬英武看了一眼一臉無邪和鼓勵的笑靨看著自己的兒子,鄭重地點了點頭,“乖兒子,爸爸沒那麽小心眼!”

父子倆惺惺相惜般地握緊了手。

韓秋追進偏苑的時候,莊立輝正在上樓,韓秋大聲喊住了他,“立輝!立輝!”

眼淚,已經流了下來,身子已經抖成了篩糠。

莊立輝放在樓梯扶手上的手一頓,腳步也停了下來,擰著眉閉上了眼睛,“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說完,繼續上樓。

“立輝!莊立輝!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怎麽可以不認我!”韓秋哭著大聲喊了一句,拚命地追了過去。

可是因為太激動的願意,腳腕不小心崴了一下,直接跌坐在了地板上。

“啊——”

聽到聲音,莊立輝連忙扭過頭來,在看到韓秋捏著腳腕坐在地上哭著看向他的時候,心中再也不忍,蹬蹬蹬跑下來,將她扶了起來,“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火急火燎的......”

“立輝,你認識我,你認識我......”還沒起來,韓秋直接將走過來的莊立輝,抱緊,擁入了他的懷裏。

莊立輝早已經紅了眼圈,雙手搭在空中良久,終於緩緩落下來,抱住了她,剛閉上眼睛,老淚縱橫。

兩個人平靜下來之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莊立輝從口袋裏顫顫巍巍地掏出手帕遞給韓秋,“不是我不想認你,我隻是不想打擾你現在的平靜生活,請你理解我。”

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帕,韓秋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接過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嗚嗚咽咽,“可是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一點信息都不傳給我們啊......立輝,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終於團聚了......”

“說來話長,如果我能傳消息給你們,我自然會傳......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了。小秋,現在暖暖突然變成了這樣,你好好照顧孩子吧!”莊立輝歎口氣。

“暖暖我會照顧我,可是你呢......你也需要人照顧啊,你快告訴,這些年,你到底在哪,經曆了一些什麽事,快告訴我......”韓秋激動地晃著莊立輝的胳膊,迫切想知道,他這些年的情況。

莊立輝從韓秋手裏拿過手帕,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點點頭,“好,我告訴你。”

......

莊立輝和韓秋在偏苑的客廳裏聊了三個多小時,誰也沒看到,在窗外,馬英武在那裏,整整站了三個小時。

雖然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內容,但是看到韓秋那樣溫柔地看著莊立輝,他最終鬆了一口氣,笑道,“小秋,隻要你開心,怎麽樣都可以!”

馬英武回到了客房,他本以為這一夜要一夜無眠了,沒想到韓秋很快就回來了,給他端來了飯菜,“你哪裏不舒服嗎?我剛跟立輝吃飯的時候,正南說你也沒吃,你怎麽了?”

瞧著韓秋嗔怪似地對自己笑著說這一番話,馬英武以為自己在做夢,緩緩從**坐起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韓秋走過來坐在了他床邊,“怎麽了?連我也不認識了?”

馬英武連忙受寵若驚地笑道,“怎麽會......你不是,和立輝兄弟在聊天嗎?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韓秋沒有回答他,握住了他的手,眸光溫柔地看著他,“英武,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商量個事?

不等韓秋說,馬英武嘴角泛起僵硬的笑來,“不用商量,我答應你!”

“你答應我什麽?你知道我想說什麽事嗎?”韓秋擰了眉,笑問。

“你......應該去照顧立輝兄弟,這麽多年,他很不容易吧。”馬英武低下了頭來,他發現自己把這些醞釀了幾個小時的話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很艱難。

“傻子!我可沒這麽說!”韓秋抬手拍了拍馬英武的臉,“英武,謝謝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我們都按照孩子們的計劃來吧!”

“孩子們的計劃?什麽計劃?”馬英武的眸子裏立刻現出了一抹期待。

“正南說,想讓我們這一大家人一起生活,說暖暖也同意了的......再說,暖暖現在這個情況,我也舍不得離開她。我和立輝這麽多年,錯過了暖暖從三歲到二十多歲的成長......雖然我們都不想看到暖暖這個情況,可正南很樂觀地告訴我們,說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一個機會,讓我們把錯過暖暖的那些年都補回來。不光是我和立輝,正南說他自己這幾天也很滿足,因為他也曾因為錯過了暖暖之前是二十多年而感覺到遺憾......暖暖會成長起來的,我們不要再錯過她成長的每一個階段。所以,我決定聽從正南的建議,以後讓立輝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再去北京和我們一起生活一段時間,我們也要經常過來......你說,行不行?”韓秋詢問的目光,看向馬英武。

馬英武滿臉的不可思議,確定韓秋不是在安慰他之後,連連點頭,“好!好!這麽好的決定,我當然同意了!小秋,謝謝你......謝謝你!”

夫妻倆,緊緊抱在了一起。

從這天開始,秦正南的家裏一直歡聲笑語不斷,所有人都會為肖暖的每一個進步而感到高興,肖暖也因為一大家人都寵著她和寶寶,他覺得自己和小寶寶一樣可愛,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正月十五這天,尹子墨在一大家人的餐桌上,把一個文件夾遞給了他,“正南,你看看,尹叔叔雖然沒你有才,但是還是在你爸爸的敦促下,完成了這些工作,希望你能滿意。”

秦正南瞧著尹子墨滿臉神秘的笑意,詫異地擰了擰眉,接了過來。

一頁一頁翻過去,他皺緊的眉心蹙得更緊,嘴角卻勾起了感激的弧度。

這些,全都是股份轉讓合約,甲方全都是他,秦正南。而股份裝讓方,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全都是他以前的產業,那些轉給了安家人的產業,不僅海外的,國內分公司的,包括華美在內,現在全都重新屬於他了。

最後一頁,是安俊遠的手寫簽字,他把華美還給了他。

“尹叔叔,謝謝您。隻是,我現在,隻想陪著暖暖和陽陽,可能沒有精力去打理這些事。”秦正南合上文件夾,遞給了姚準,“還是想辦法都轉讓出去吧!”

“不行啊正南!你不要誤會,我幫你把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拿回來,不是靠惡意競爭搶回來的,更沒有用不道德或者違法違規的手段,而是這些公司的負責人,都主動希望你能回去主持大局。所有的員工說,隻有在他們的意識裏,知道秦正南是他們的主子的時候,他們才會安心工作,才會對自己對公司有信心。正南,我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尹子墨拍著秦正南的肩膀,“我們相信你,我們也需要你,正南。”

“是啊,正南,既然這是基層員工們的請願,你就考慮考慮吧!”崔承恩也勸道。

秦正南笑了笑,用筷子給肖暖夾了一隻蝦球,“可能我要選擇自私了。對我來說,暖暖和陽陽是排在所有事情前麵的,在暖暖沒有醒來之前,我是不會分心去做任何事的。”

雖然聲音不大,語氣也很淡,但是大家都看出來,再勸下去也沒用,隻能祈禱暖暖快點好起來,讓秦正南的名字早日在商界更加響亮!

*

希臘,雅典。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也沒多少紫外線,海邊的空氣極好,溫度也適宜。

潘語嫣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羅天佑,看著遠處波濤洶湧的海麵,又垂眸看了看明顯已經消瘦一圈的羅天佑,擰緊了眉。

她也是一個多月前才知道,羅天佑竟然得了骨癌,在日本的時候已經是晚期。當時,日本那邊的專家要給他截肢,兩條腿都要從大腿腿根處截掉,隻有那樣才能徹底阻礙住癌細胞的蔓延。

否則,癌細胞會繼續上移,慢慢蔓延到全身。

羅天佑拒絕了手術,這些日子裏一直靠藥物止痛。一個多月前的晚上,若不是他疼得從**滾了下來,痛的忍不住呻吟,睡在裏間的潘語嫣聽到聲音出去的時候,才發現了在地上疼得站不起來的他。

在她的逼問下,羅天佑把自己的病情全都告訴了潘語嫣,並說自己不會為了多活幾年去截肢的。就算是死,他也要留個全屍。

一開始,潘語嫣心裏惡毒地想,真好,趕緊快死吧,死了她就可以回家了,回家找正南他們了。

可是,當她看著疼的越來越頻繁,全球最好的止痛藥也對他開始不管用的時候,她開始動了惻隱之心。因為,即使再痛,羅天佑也一直咬牙忍著。有幾次吃飯的時候,他的手在腿上狠狠掐著,另一隻手還在為她夾菜。

這幾個月來,雖然她每天都想著趕快見到兒子見到孫子,恨不得幹盡了壞事的羅天佑立刻落網......但是,羅天佑對她的好,對她的尊重,那種明明霸道地想占有,卻還是耐著性子溫柔相待的糾結,她看在眼裏,懂在心裏。

他們無數次平靜地交流過,她希望他去自首,可是他都會笑著搖頭,“語嫣啊,我不是怕沒自由,不是怕死,而是怕明明可以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卻因為衝動而放棄了這樣的幸福。”

她,無言以對。

如今,羅天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已經不再勸他去自首,也不勸他去看病了......羅天佑的固執,她已經深刻領會到了。若不是有執念,若不是固執,他這些年來怎麽會做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又怎麽會都這麽大年紀了,仍放不下幾十年前的事情......

總歸是,他的日子不多了,等著吧!耗著吧!順便......照顧著他,就當是送他一程了。

“語嫣,對不起,本來隻是想讓你陪我三個月......沒想到醫生說話不算數,都這麽久了,我還沒死,嗬嗬。”羅天佑抬手拍了拍潘語嫣的手,往日那清冷決絕的臉上已經沒了戾氣,也沒了囂張。

潘語嫣抽出了自己的手,“其實,我還是希望你現在跟我回國去。都說落葉歸根,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不是嗎?”

“你,真的想回去?”羅天佑扭過頭來,溫柔地看著她,問。

潘語嫣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去揭發你的,我隻是不想在這裏,看到突然......”

潘語嫣,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

明明心裏恨透了這個男人,很多次都恨不得跟他同歸於盡......可是人之將死的時候,竟然讓人這麽不忍心,再說出殘忍的話來。

“你是怕我突然死在了這裏,會讓你害怕,會讓你束手無策是吧?”羅天佑雖然一臉病態,但是那眸子裏笑意還是蘊滿了寵溺。

潘語嫣沒有說話。

羅天佑收回視線,把目光投到海平線上,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良久,開了口,“好!也是時候該回去了!該麵對的,遲早要麵對!”

潘語嫣一怔,難以置信地問,“真的?”

“恩!該回去了!我舍不得讓你在這裏為我辦後事,嗬嗬。”羅天佑自嘲地勾了勾唇。

所以說,老天還是很公平的!他這些年,表麵風光無限,背後做了那麽多壞事,與天與地與法都是不容的......這樣死去,是最好的解脫。

因為他,是絕不會像崔承恩那樣,忍辱負重在監獄度過半生的。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平庸平淡一直不是他想要的,就算是失敗就算是死,也要選擇激烈的方式,絕不苟且。

這一生,害人無數......是時候去謝罪了!

*

醫院。

沈冰這個春節是過得最無奈最苦逼的,本來一個月就可以出院的,可是她年前實在憋不住了,就蹦蹦跳跳地偷偷下床來.....結果,剛走到病房門口,聽到了方宇翔的聲音,嚇得她連忙往回走,一著急摔了一跤,二次傷害,本來快愈合的腿上又骨折了,不得不在醫院過這個春節。

明天是正月二十,是她終於要出院的日子,沈冰一大早跟秦正南發了微信,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可是秦正南好久都沒回她。

沈冰還不知道肖暖的事,隻是她覺得秦正南最近有點奇怪,以前從來不用微信給她回信的他,最近開始時不時回複一下她發的消息,但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恩。好。是。

沈冰一邊等著,一邊瞪了一眼不時傳出來嘩嘩嘩水聲的浴室,撇撇嘴。

這個方宇翔,一定是個大吝嗇鬼,每次都在醫院這浴室來洗澡,可真會給他家裏省水啊!

正在不服氣地思忖著,浴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方宇翔**著上身,隻在腰間係著一條浴巾走了出來,一邊慵懶地擦著頭發,一邊向她走過來,“老婆,你洗嗎?”

沈冰瞧著男人**的上身,連忙轉過身去,“變態!別以為你身材好,就可以隨便秀!我對你沒興趣!”

話剛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艾瑪,咋辦,她一直假裝乖巧地把自己當做他老婆來著的......這句話,他會怎麽想啊?會不會懷疑她根本沒失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