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艦隻好作罷,開車去香格裏拉了。我進電梯前回頭,見到唐旭陽笑眯眯一張臉。“你老公對你真好。”

又是巧合?

最近怎麽來上班總能遇見呢?我微笑點頭:“我老公很疼我。”

“令人羨慕。”

我不知要怎麽接話,幸而他有電話來,直到出電梯都沒有和我再說話。我深覺得自己神經兮兮,咱現在是個有餡兒的肉包,人家哪會看上你,想得未免太海闊天空。

總經理找我談話:“聽說你懷孕了?”

“是。”心裏暗忖,會不會是要把我趕回原職,或者直接炒掉?

老實說如果他直接把我炒掉,那我倒有心情在家裏待到產假結束哩。可是孕婦是受法律保護滴,他就算想炒我,也炒不成。

總經理點點頭:“這樣啊。那工作方麵能給別人做的就給別人,注意休息。如果有客戶非要半夜溝通,把它交給業務部的同事吧。”

原來是為我著想,我太小人之心了。“謝謝經理。”

從經理室走出來,發現好多人匆匆從我身上移開目光。我微笑,他們是不是多少有點期待我從副經理這個位置下來,好讓有能耐者上位呢?

我相信多少有幾位同仁有這樣的想法,不都說不願意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嗎?

可惜經理沒炒了我,我也沒有理由現在就離職,免得辜負總經理對我的一番栽培。想想看把我一個做人事行政的家夥拉上來當業務經理,這多不容易啊。

而且我上手地還不錯,雖然不過才一個多月,但是做得有聲有色,並不亞於在這一行已經很久了的同事。

中午的盒飯是媽媽做的,香噴噴,可是我看著仍然沒胃口。張玲驚訝道:“昨天不是還吃得好好的嗎,怎麽一知道懷孕就有反應了?好典型的心理作用。”

我嘿嘿笑:“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不但覺得沒胃口,還感覺四處都是難聞的氣味。

“文靜姐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健康的都喜歡。”

辦公室裏好壓抑,因為樓層高,房梁矮,再加上不夠透明的玻璃幕牆,讓我覺得沉悶。

我坐電梯下樓到大廈外麵轉轉,吸引吸引新鮮空氣……(事實上一點兒也不新鮮,這兒商業中心,來往車輛尾氣把空氣弄得灰蒙蒙)

但視野開闊,比在辦公室裏強一些。我走幾步,但被人喚住了。

爽朗的女聲,我回過頭,看到甄嫻穿著一襲白裙子,站在不遠處。她手上拎著個GUCCI的包包,長發披肩,身形顯得纖弱。露出的白皙脖頸上,我看到一朵小小的蝴蝶狀斑紋。

我怔了怔,隨即向她走去。“甄嫻?你怎麽會在這兒?”

“來找你。”

“哦,”我打量著她,“怎麽沒和我打電話?”哪有等人一直等在這兒的?如果我不下來,難道她要站到我下班麽?

“我也是剛到一會兒,”甄嫻烏亮的眸子望著我,“可以借一步說話麽?”

“去哪兒?”

“前麵有家兩岸咖啡。”

用餐的高峰區已過,兩岸咖啡裏人並不多。甄嫻點了紅茶,問我需要什麽。

“檸檬水。”檸檬是益母果,對媽媽寶寶都有益處。

我不動聲色,也不先發製人。關艦說甄嫻不是已經看開了嗎?不是已經哭著告別了嗎?她再來找我,又有什麽事呢……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將近五分鍾,甄嫻才啟唇:“不好意思,前段時間造成了你的困擾。”

“別這麽說。”聽到這樣的開場白,我多少感覺到輕鬆一些。

“但是你要知道,愛一個人並沒有錯。”

峰回路轉?我心驚肉跳,生怕她又蹦出一句:所以我會繼續努力。

幸而她說:“隻是他不愛我了,我也無可奈何。”

我要謝謝她的成全嗎?甄嫻抬眸看我,清澈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思緒起伏。“文靜,你是一個好女孩。”

我幾乎脫口而出:我馬上就會是一個好媽媽。但是話到嘴邊,硬生生被我咽了下去。不管會不會打擊到她,指不定她都覺得我這是在炫耀,還是不說為罷。“你是個好女孩,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但願。”她微微一笑,皮膚潔白的近乎透明。甄嫻長得很美,有一種能動能靜的美感,大約是因為生病的關係,比第一次看見她要顯得瘦一些,蒼白一些。

“你的病情怎麽樣?”

“不知道,聽天由命。”甄嫻嘴唇微揚,“其實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隻要想得到自己的東西,就不顧一切。回來之前我就已經想過,關艦會和別人結婚,是已經不愛我了……”

“你們中間那麽多年沒有聯絡,仍然沒有讓你忘了他嗎?”

“說是沒有聯絡,其實朋友之間都能互相知道消息的。隻有他結婚這件事大家一直隱瞞。”

“怕你傷心吧。”

甄嫻的眼裏有淚光,“前幾天我去澳洲了,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知道,關艦回來說了。”

“他這個也和你說啊……”她的聲音輕輕的。

“是的,我和他之間沒有秘密。”

“是嗎?”甄嫻抬起眸子,大眼睛裏清澈無波。“其實你說的對,他和我記憶裏那個關艦已經不一樣了。他不再是我愛著的那個男人,不再是嗬護我寵愛我的那一個人。他現在隻是屬於葉文靜的關艦。”

“那是因為你們都長大了。”

甄嫻點了點頭。“也許是這樣。在去澳洲之前,我還是不死心,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盼望他能回來我身邊。也是在那裏,才讓我看清楚,時間推移,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造成了你和關艦有不少困擾,很抱歉。”

“別這麽說,大家還是朋友。”

又是長長一陣沉默。她低頭的時候,脖子上的紅斑很明顯。我不由有些擔憂,“醫生對你的病情是怎麽說的呢?”

“可能棘手一些。”甄嫻淡淡一笑,“不管怎麽樣都沒關係,反正人生到最後,不也難免一死嗎?就是早和晚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