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隻遲鈍星人,薛杉杉頓悟了。

原來自己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和總裁大人會分手?所以不敢再去他的辦公室吃飯,不敢讓同事知道,甚至不敢告訴家裏人……大花那次,如果不是封騰主動提起,她估計也不會告訴大花……

原來……自己竟然是這樣想的嗎?

杉杉一連幾天都沒睡好。

四天後,薛爺爺出院了。

他這個病發作起來快,對症下藥後,見效也很迅速。薛媽媽一群人在S市搞得筋疲力盡,都歸心似箭,一刻都不肯多待了。杉杉跑上跑下地辦出院手續,訂票,順利地把他們送走後,整個人仿佛脫力了一般。

不過還不能休息,還要把借封月的房子打掃一番,然後把鑰匙還給人家。當然為了表達謝意,還要請她和元麗抒吃頓飯。

給封月打電話之前,杉杉忽然想到,其實這次最該感謝的人,是Boss大人吧。

但是……

還是等明天上班吧!

封月是萬年有空的大閑人,聽到杉杉要請吃飯,也不客氣,爽快地說:“今天就行啊,我正打算下午逛街給寶寶買衣服呢,我叫上麗抒。”

於是三個人就在某著名的購物中心見了麵,杉杉請了一頓飯後,又一起逛街。封小姐逛街那是一貫的可怕,精力充沛得不得了,一會兒手裏就四五個大包。

元麗抒一直心情很好的樣子,不過杉杉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好像帶著譏笑一般。

整整逛了三個小時,封小姐才算買夠了,打電話讓司機來接,結果過了一會兒,司機卻回電說路上出了個小車禍,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

封月鬱悶了,又不喜歡坐出租車,想到封騰市內住處離這邊不遠,就打電話給封騰:“哥,我跟杉杉麗抒逛街呢,司機來不了了,你能不能來接我們啊?”

“他說一會兒過來。”封月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哎呀,這樣幹等著不如我們再逛逛。”

於是又在底樓轉了起來。

封月很快就在一家鞋店裏看中了一雙單鞋,店裏沒她的尺碼了,店員跑去五樓的倉庫拿。封月閑著沒事,隨便在換季打折區看了看,眼睛忽然一亮。

“杉杉,來試試,這雙長靴你穿一定好看。”

杉杉從知道封騰要來就開始心神不寧了,封月讓試試就試試,竟然忘記了看看尺碼,然後用力一腳塞進去……

很好,脫不下來了。

杉杉整個人都傻了,這才想起看看鞋底的尺碼,居然足足小了兩碼,她、她究竟是怎麽塞進去的啊?

封月用力地幫她拔了拔,擦擦汗說:“不行,我脫不下來,還是等營業員回來吧。”

結果營業員還沒回來,封騰的電話卻來了。封月拿著手機:“哥,我們還沒好呢,你在車庫等一會兒。”

一直站在一邊看笑話的元麗抒忽然建議說:“我們看著還要好一會兒呢,地下車庫的空氣多不好,不如讓封大哥上來和我們一起啊。”

封月想想也是,杉杉張口欲攔,封月卻已經說出口:“哥,要不你上來吧,我們在一樓××鞋店。”

元麗抒此時心中得意極了。

不同於封月的無知無覺,元麗抒敏感地察覺到了薛杉杉的不對勁,她很快就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他們之間肯定出問題了。而且,她之前還從別的渠道了解到,薛杉杉爺爺住院的時候,封騰一次都沒去探望過。她心裏一貫看不上薛杉杉,自然覺得是封騰嫌棄薛杉杉了,多半是薛杉杉家裏那幫親戚讓封大哥受不了吧。封騰心裏現在肯定覺得他們不堪,如果再看到薛杉杉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肯定隻會覺得她更加上不了台麵吧。

靴子脫不下來看上

去是個小事,但是也夠難堪的,如果封騰本來就對薛杉杉不耐煩了,這肯定會加深他對她的厭惡感。所有不可彌補的裂痕,開始的時候不都是細小的惡感堆積起來的嗎?

想到這裏,元麗抒簡直迫不及待地等著封騰的出現了。

杉杉看了元麗抒一眼,什麽都沒有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她一向傻乎乎的,但是自從和封騰在一起,便對所有和封騰有關的事情,忽然敏銳了起來。

她幾乎立刻感到了元麗抒那看似不經意的行為中隱藏的惡意。不過那又怎麽樣呢,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在於別人。

很快,封騰已經邁著不耐煩的步伐出現在她們的視線裏。封月跟他招手:“哥,在這裏。”

封騰看到她們,目光在薛杉杉身上停了一停,腳步一轉,走了過來,微帶不耐煩地說:“怎麽耽擱這麽久?”

封月看了一眼杉杉,支支吾吾地說:“呃,營業員去拿鞋子,我們在等。”

杉杉悶悶地說:“我試靴子,結果脫不下來了,等營業員回來幫忙。”

封騰望向她,杉杉垂著腦袋,連發絲都透露著垂頭喪氣的信息。

封騰哼了一聲,走向薛杉杉。

元麗抒心裏怦怦直跳,睜大眼睛等著看好戲。誰知封騰走到薛杉杉麵前,竟忽然單膝屈下,手掌托住了薛杉杉的小腿,另一隻手稍稍一用力,把靴子脫了下來。

元麗抒呆了。

封月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天、天哪,哥哥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幫杉杉脫靴子!哦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姿勢怎麽這麽像求婚啊!哎呀呀,可是在百貨商店這也太不浪漫了……

封小姐的思緒已經瞬間發散到遠方……

本來低著腦袋的杉杉也抬起頭,吃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寬闊肩膀。他身上筆挺的西裝因為屈身的姿勢而泛起皺褶,他溫熱有力的手掌,還停留在她的小腿肚上。

她怔怔地看著,感覺他要站起來了,她顧不得去穿上自己的鞋子,急急地伸出手,在他直起身之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聲地說:“你還在生氣嗎?”

封騰皺眉說:“鬆手,把鞋子穿上。”

杉杉難得地不聽他的話,執拗地抱住他。封騰身軀停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摟住她的腰站起來:“你確定要在這裏和我說這些?”

杉杉靜默了下來,封騰把手裏的車鑰匙扔給了封月:“自己開車回去。”

封月接住鑰匙,“哦哦”了兩聲,然後表情夢幻地拉著心有不甘的元麗抒遊魂似的飄走了,連自己要的鞋子沒到手都忘記了。

店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封騰低頭看她:“現在可以穿上鞋子了?”

杉杉臉噌地紅了,她的腳還光著踩在人家鞋子上呢,連忙鬆開他,撐著他的手穿好鞋子。這時滿頭大汗的營業員終於出現了,看見店裏隻剩下一男一女,不由哭喪著臉問:“那位要鞋子的小姐走了?”

杉杉扯扯封騰的衣袖:“阿月要的鞋子。”

刷過卡,封騰提著紙袋走在前麵,杉杉跟上去,忍不住問:“我們去哪兒?”

封騰沒有回答,杉杉隻好默默地跟著,走了一段冷不防手被人一拉,扯進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

“好了,現在你想說什麽可以說了。”封騰不冷不熱地說。

角落裏靜靜的,完全沒有購物中心的喧囂。過了一會兒,杉杉低聲說:“這次謝謝你。”

“你就想說這個?”

看他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杉杉連忙說:“不是的,我、我是想說,對不起。”

封騰沒有動靜。

杉杉一個人說下去:“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跟你分手。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以後。”

“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告訴家裏,不肯讓同事知道,因為我心底就覺得,我們也許不會在一起很久吧,我、跟你差距太大了,我沒有底氣。”

“我害怕聽到別人說,你看,他們多麽不配啊。所以就藏起來,拒絕去聽。”

“看來這兩天你想了很多。”封騰注視著她,近乎冷酷地說,“所以呢,你打算怎麽辦?薛杉杉,我們的差距會一直存在。”

杉杉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堅定起來,握拳說:“所以我打算,這次我一定要考過CPA!”

封騰凝住了,一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慢慢地重複那三個英文字母:“CPA?”

“嗯,就是注冊會計師。”杉杉重重地點頭,“以前說考這個其實是說著玩的,但是這次是真的了。以後我還要考國際注冊會計師!”

“很好,”封騰撫額,“薛杉杉,給我解釋一下我們的話題是怎麽拐到你的職業規劃上去的。”

“不、不行嗎?”杉杉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是這樣想的,我人品又不比你差,這個就沒啥好努力的了。外表和家世雖然差距,那個,稍微有點大,但是這個是天生的我也沒辦法,整容和投胎難度也太大了點。所以我隻能在事業上努力一把了啊。CPA,那個,考完就是會計師了,好歹、好歹是師字輩的。”

“我、我肯定成不了最好的人,但是,我可以做最好的我。”

我肯定成不了最配你的人,可是我要用最好的我來配你。

封騰對上薛杉杉認真的眼眸,原本還有些惱怒的心瞬間就軟得一塌糊塗。他想起妹妹曾經問過他,為什麽會喜歡薛杉杉。

也許一開始並沒有多麽喜歡。

隻是覺得有趣,乖巧,白白嫩嫩的皮膚看上去就想捏一捏,看到她就很放鬆而已。見多了貌美如花,知書達理的高知淑女名門閨秀,他也並不如何動心,找這樣一個省心乖巧的也不錯。

他以為自己一直保持著隨時能走開的姿態,甚至一度冷眼旁觀,看著她瞻前顧後小心翼翼,但是此時此刻卻發現,自己並不想退開一步,隻想上前一點,把眼前的她抱在懷裏。

於是,下一秒,杉杉便被帶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杉杉愣了一下,然後小心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其實我還有一個決定。”過了一會兒,杉杉在他懷裏說。

“嗯?”

“明天告訴你。”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間到了,同事招呼杉杉,“一起去食堂吧?”

杉杉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去別的地方吃。”

“去哪裏啊?”同事其實是隨口一問。

“封騰那兒。”杉杉坦然地回答。

同事們:“……”

在同事們或震驚或曖昧的目光中,杉杉拿著飯盒上了22樓。Linda她們還在工作,杉杉上前詢問:“Linda,總裁在辦公室嗎?”

Linda有點猶豫,薛杉杉好久沒能上來了呢,現在能放她進去嗎?

方特助正好出來,看見薛杉杉,關切地問起薛爺爺的情況。看見離總裁最近的方特助如此表現,Linda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邊暗恨方特助不通情報,一邊殷切地說:“在呢,要不要我通報一下?”

杉杉婉拒:“我自己去找他。”

杉杉站在總裁辦公室外,敲了敲久違的門。

“進來。”

低沉的男聲帶著工作中的凝肅。

杉杉推開了門,卻沒有進去,抱著飯盒站在門口問:“我可以來這裏吃飯嗎?”

視線停留在文件上的男人詫異地抬起了眼,看到她,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筆,“歡迎光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