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還沒有出來,溫煦就己經醒了,推開了屋門,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山中的天氣比外麵要冷一些,突然一下子冰涼的空氣鑽進了肺裏,讓溫煦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等著整個呼吸器官適應了的時候,頓時混身上下都跟著舒爽了起來。

涼涼的純淨空氣讓一直吸著霧霾的溫煦覺得吸進身體的空氣都比以前輕了一些,帶著一點兒潮氣,混著一點兒泥土的芳香,還有淡淡的草木味兒,一下子征服了人的整個心肺,讓人不由的猛吸了幾口。

溫煦一邊進行著深呼吸一邊繞著院子做著擴胸運動,不知何時兩三隻喜鵲站到了棗樹的枯枝上嘰喳的叫個不停,清脆的鳥嗚伴著早上蔚藍純淨的天空,還有東方隱隱露出微光的朝陽,讓人的心情不由的跟著好了起來。

這個時候溫煦才看清了自己家的老院子,圍牆己經有點兒破敗了,左邊原來的牲口棚處還塌了一塊,剩下的牆隻有一米不到,是個人就能很輕鬆的翻過來,至於牲口棚己經不能提了,連上麵的草篷都不剩多少,隻剩下幾根枯木的架子。就這僅有的架子也因為年久失修幹始爛了。

再轉頭一看自家的老屋,屋頂上己經生了不少的蒿草,長長的像是在屋頂種了麥子似的,一些瓦片看樣子也碎了,就現在看來一到了雨天說不準就是外麵大下裏麵小下。

看了看溫煦就覺得家裏的老宅子肯定得修了,這再不修的話真的沒法住人了。

“世煦,世煦!”

正當溫煦正琢磨著自家的老宅子呢,溫煦聽到門口有人叫自己,立刻走到了大門口撥開了門栓。

站在門口的是一位六十歲不到五十出頭的老漢,身上披著一件軍大衣,裏麵穿著一件藍色的西裝,西裝裏麵是一件條格毛衣,下身是淺灰色的西褲,腳上是一雙磨皮的大頭棉鞋,老漢的手中夾著一個煙屁股,夾著煙的兩跟手指因為長年抽魚己經被熏成了深黃色。

一看到門口的人,溫煦立刻認出來了,一邊讓著老漢進來一邊說道:“二哥,您這麽早就過來了,我還說等會兒去您家裏呢。”

“你這熊孩子,什麽您不您的,以前不是一直世貴長世貴短的叫喚著麽。”

來的老漢叫溫世貴,現在是溫家村的主任,同是兼任支書,其實溫煦離開村的時候溫世貴就是支村主任一肩挑了,到了現在十來年下去了還是他,反正這個村子裏住的都是本家,沒有一個外人,他又是世字這一輩中活著的最有威望的人,所以選來選去的二十幾年下來一直就是他。

溫世貴望著溫煦說道:“我說你個世煦,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原本鄉裏來消息我還不相信,你的戶口都遷明珠去這麽些年了,怎麽又被打回來了,誰知道我這麽一看還真是如此,我說你小子不是在明珠那裏犯了什麽事吧,讓人家把戶口打回原籍?”

“明珠那裏我算是呆膩了,別人這麽說怎麽您也這麽說,我這準備打算落葉歸根,算不得好事?”溫煦臉上帶著微笑開玩笑地說道。

溫世貴看了一眼手指間的煙屁股,吸了一口之後隨手扔到了地上,然後對著溫煦說道:“你要是老了回老家,這邊自然就有你一份兒,誰不讓你吊就是王八蛋。但是你小子要知道那可是明珠戶口,多少眼睛瞪綠了都拿不到,更別說明珠那裏家裏有個娃兒聽說都能上大學,哪裏像咱們這邊,一年全縣也出不了本科生。”

“您這是老黃曆了,以後這鄉下未必比城裏差,再說了現在城裏有什麽啊,連呼吸個空氣都是混合型的。”溫煦笑道。

溫世貴聽到溫煦這麽說,於是長歎了一口氣:“老叔要是知道還指不定怎麽傷心呢,好好了明珠人不做,又跑回到了這旮旯裏,你說你要是回來當初考出去幹什麽,那不是浪費時間麽,你可是我們溫家村第一個大學生,也是到現在唯一的一個,這四鄉八村的提起你誰不是直豎大拇指的,縣狀元,市裏的探花,你呢奔到明珠晃了一圈又回來啦,你說這叫什麽事!”

狀元探花什麽的說的溫煦老臉一紅,這都十來年的事情了,自己從來沒有當回事,但是溫家村的村民們真的沒有少拿這個事情來炫耀,於是尷尬的笑了笑,避開了話題:“那我這就算是落戶啦?”

“不落戶還能怎麽著!明珠那邊不要你,我這邊還能不要你?我要是不要你,等哪一天一蹬腳就沒臉見小叔他們了。”溫世貴又歎了一口氣。

“以前我爺爺在世時候種的那些地還再不再,有沒有人種了?”溫煦隻得對換了個話題叉開這個事情。

以前溫家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在東南麵的山坡上種了十來畝的地,老人家年歲大了不能精耕細作,粗種薄收算是給爺孫兩種了口糧,除了那個地之前,這家前屋後的也被老爺子種上了日常的蔬菜,農村這裏一般都是這樣的,沒有誰沒事幹跑幾裏地去賣個青椒什麽的,就算是趕集那也是買個肉、瓜果之類的,要不就是純圖個熱鬧,你要是挑捆菜去農村大集上去賣,那估計蹲一天你還得原封不動的挑回來。

溫世貴說道:“現在誰還種地,像是外麵的地還有人租,咱們個葫蘆窪裏的地人家連租都沒有興趣租,交通不方便吧,雖說現在種地不用交錢了,但是還是沒人種,村裏的地一大半都荒著呢,年青的全都出去打工去了,兩三個月工打下來就比一年種地強了,哪還有誰去種什麽地啊,就算是山外也是大農廠了。”

溫世貴說的葫蘆窪是指的溫家村所處的地型,溫家村四麵環山,群山環抱從空中看呈現了一個大致的葫蘆型,原本葫蘆腰的山還很緩,翻過山頭就能到縣城,路比現在近了一半。

不過因為這些山產青條石,開放初的那會兒有老板辦公司過來開采這些石頭,幾乎把整個山從中間開采了一半,到後來因為環境問題不準采石了,那個公司一撤走,就形成了斷崖,北麵的山頭直接被采斷了一半,路自然就被堵死了。

所以說現在溫家村成了華山一條道,隻有從鯉魚灣進出了,想從別地進那就得是老獵手了,而且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也摸不出去。

“那我就繼續種!”溫煦說道。

“你要種地?”溫世貴望著溫煦一臉的疑惑。

溫煦笑道:“二哥,我就不能種地?”

“你個熊孩子不要開玩笑了,想唬你二哥是不是?你還種地,那時候讓你到玉米地打葉子,你直接躲草溝裏睡了一響午,要是不叔爺叫你吃飯,估計你都能睡一個晚上。”溫世貴笑著說道。

溫煦道:“二哥,這都老黃曆了。我這邊是有事情和你說,還想請你幫個忙,我明珠那邊還有些事情,這個事我還真的隻能指望您了。我這裏最多也就能時不時的回來看看瞅瞅的,大頭還得您這裏幫我盯著。”

“什麽事?”溫世貴問道。

溫煦一伸手拉著溫世貴的胳膊:“走,咱們進屋裏說去。”

溫煦把二哥迎進了屋裏,直接拎兩了兩個板凳老兄弟倆一人一個直接就坐在了門口。

“二哥,我想把我爺東南坡的那塊地全都改成日光溫室,一條八米寬一百米長的,打算先建三個!”溫煦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自己畫好的白紙,給溫世貴看。

所謂的日光溫室是大棚的升級版,這玩意的投入要比大棚高上不少,溫煦這邊知道的簡單的六十米長的日光溫室那就得三萬多,如果加上鋼架的話就得五萬,還有加其它設備的話那錢就得另算了,不過十五萬對於現在一天就能賺四五千的溫煦來說根本不是個事情,而且開始的時候溫煦也不準備多建,兩三個意思一下,把逼格搞上去就成了,先有個說法然後再擴大到六七個的樣子就差不多了,賺的錢就夠使了。

“這東西可要不少錢!”作為村長,溫世貴這邊可沒有少了解這些新的農業技術,不說別的鄉裏派出去學習就不止一趟了。

“我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也一直想搞,可是這村裏現在的情況你看,一來沒人,二來更沒有錢,三呢咱們也沒有銷路,大家都種菜,也不是個個都賣的出去的。”溫世貴說道。

這個事情溫世貴可是深有體會,別說他了整個溫家村都有體會,以前說是要規模種植梨樹,然後大家就熱火朝天的種了,等著結果的時候才發現,這麽多梨子產下來沒有地方賣,就算是有販子上門收,那價格扔地上當肥料都比賣給他們強,很多犁子直接就爛地上了。梨子不成換了個鄉長來了又要改種藥材,於是砍了梨樹又改種藥材,誰知道換種什麽什麽賣不起錢,最後大家心冷了,都跑出去打工去了,留下一村的老弱病殘什麽都幹不了,溫世貴空是個村長,現在整天從早到晚幾乎就是遊手好閑的成了村裏的“老混混”什麽事也沒有!

現在情況成了這樣,雖說溫世貴想領著大家致富,不過青壯都奔了,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拿什麽來致富,溫世貴這兩年是越覺得這村長幹的越沒勁。

聽到溫煦說要在這裏搞日光溫室,立刻來了精神,不過很快溫世貴的臉色又平靜了下來:“世煦,這東西你一定要有銷路,沒有銷路你就別學別人投錢,你看別人的是錢是好賺,但是輪到自己上的時候就不是這麽回事,咱們村以前可搞過很多經濟作物,你看現在呢,一樣沒有搞出名堂來!”

“二哥,我這邊的門路雖說現在還不寬,不過消耗這三個日光溫室沒什麽問題的!”

“那就好,那就好。”溫世貴邊說著邊從口袋裏又摸了一根煙,刺啦一聲劃著了火柴,點上了煙甩滅了火柴又吸了起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溫世貴這邊對著溫煦說道:“我看看能不能向縣裏申請一點兒資金,咱們是欠發達的行政村,你這邊的錢如果能到位的話,縣裏給個扶持的資金估計也不是大問題,多了沒有,三五萬的還是有的……”

聽到了能拿到縣裏的資金,溫煦並沒有像別人那樣開心,而是皺起了眉頭,在溫煦看來用別人的錢現在看著是好,那以後呢?就像是以前大家都覺得掛個公字頭辦公司是好,但是等到了公司做大做強了之後呢?有人拿這個事情作伐又如何辦?

溫煦略一思考之後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這三個暖棚的錢我自己出就行了,您就別麻煩了。”

溫世貴有點兒不理解,向溫煦瞪了一眼:“這錢別人用得咱們為什麽用不得?咱們不用也不是被別人用了,況且咱們這邊是拿出了真金白銀的不是憑空套這個錢的。”

溫煦笑道:“爺爺生前就說過一句話,貪小便宜吃大虧,我這邊用了這錢,就怕是以後有麻煩,這個視查那個取經的,不受這錢就算是有這個麻煩,咱們說話的聲氣也能更壯實一些!”

“你這小子!”溫世貴看到溫煦一臉堅決不由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