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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覺並非一個人來的,他身邊帶著個小僧,眼見殿內這副光景,又聽得泰寅那句話,他不禁一愣:“徒媳?”然後又了然了,挑眉問:“師兄是為紹兒選道侶?”

泰寅捋須道:“可不是,這頑徒可叫我費心……”又見對方目光深深,不由顯出兩分尷尬:“經了當年飄渺一事,紹兒如今是看不上女修了。”因是老友,這便簡略的將呂明淨與愛徒的糾葛和盤托出。幸而是修道的,本質便是逆天改命,倒也不如凡世那麽拘泥長□女。

隻聽及泰寅說“明淨心性帶煞”非是良配時,不等他說完,慈覺便打斷問道:“師兄可知,為何此子竟有如此煞氣?”

“為何?”泰寅不知他何出此問。

慈覺一挑眉毛,將當年在南華靈境的遺址陣心中搜尋到除華宗師一事,所得知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泰寅。

泰寅臉色忽明忽暗,先是震驚呂明淨行事居然如此毒辣,修者雖難免鬥法相殺,卻也不似魔修般喜好屠戮。然這孽障居然不聲不響的算計數百修為不低的各宗各世家修者,其中不乏元嬰真人,而且,還成功化陣,掠奪數百人的精血元魄!

其後,他更震驚呂明淨的實力,不過是小小的築基圓滿,他也教養過呂明淨,自然知曉這人天分極高,體質絕佳,卻也沒料到居然有如此實力——一人殺傷六七元嬰,還從十餘人中負傷逃脫?便是化形成五階聖獸,似乎也不那麽容易說得過去,眾所周知,靈獸的實力總是差出同階妖獸許多的。

“師兄,呂明淨所用的陣法十分奇絕精妙,本來也是各人的緣法。但這太阿陣法實在詭譎,造孽深重,他兩次啟陣,前後被陣法掠去精血元魄與內丹的修者不下千人。陣法餘威崩毀靈境,又致使兩次地動,周邊十餘城鎮皆受毀損,凡人活上或死足有萬人。”

慈覺見泰寅仍然沉默不語,不由皺眉補充道:“我菩提主持親傳弟子惠因與幾個內門弟子當時也恰在靈境之中,同樣四物盡失,內丹被奪,此子實在是一殺魔……”

泰寅臉色微動,方長信卻是看不過眼,他雖妒羨呂明淨得了師兄的喜愛,但同為昆侖弟子,他卻也見不得這師侄被人稱作“殺魔”。

“師叔這是來我昆侖興師問罪不成?口說無憑,便真個是明淨所為,但他既無用那魔修的法子,那便是實力所得。我修界素來以修為實力論高低,何況是靈境那種生死不論的地方!”

方長信語氣略顯忿然,其他三個弟子雖驚詫呂明淨所為,卻也同仇敵愾。

慈覺並沒動怒,也不意外,昆侖素來最是凝聚齊心,這本是好事,但卻不該是非不分。是以他沒計較方長信以下犯上,而是看回老友,正見泰寅眉頭低垂,半晌無言。

“師兄,我修界生死確實尋常,靈境中隕落折損亦是與人無尤。但掠去修者的精血元魄與內丹,實在不是正道,以取此物為目的的殺戮,與魔修何異?為了滿足那太阿歸元陣還有那太阿指環所護佑的元神不死,明淨這樣殺下去,無窮無盡。若是縱容,他勢必要成為第二個血洗四宗的昆侖淩彌。”

慈覺話音剛落,泰寅目光便一沉,怒道:“那魔頭兩千年前便被我昆侖驅逐出去,何來昆侖淩彌?”

畢竟是兩千年前的人,又因淩彌的存在畢竟是昆侖之恥,泰寅年歲大尚且得知一二,而方長信等弟子卻是不明內情了。雖不知泰寅為何動怒,方長信也同樣是怒,道:“不過是南華靈境一場罷了,師叔說得倒像是明淨師侄已殺了不知多少處了!”

慈覺看了他一眼,忽然引見起身邊的小僧來。

“這是我十年前在大荒州收的弟子惠寂。”

眾人不明所以,隻覺這小僧並無多少特別,看上去十五六歲年紀,長得幹淨端正,穿著青色僧袍,一副小沙彌模樣。不知是羞赧還是內向,他並沒有同人見禮,而是略略垂首,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一雙握拳的手藏在僧袍之中。

“當年我在南華靈境陣心置放了摩合羅香,呂明淨殺孽越重,那香氣就越難消除。我佛門自有密法追蹤,隻不如專門的聞蹤香那般敏銳。或許就因為如此,等我追到殘香處時,呂明淨已不見蹤影,唯有當地四個俗世宗門一夜被滅,死有數千。”

“惠悲乃是其中一宗的幸存者。”說到此處,慈覺掐了掐手裏的佛珠,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接著說道:“那些被殺的俗世修者,精血元魄盡數消失,內丹也不翼而飛。據說,行事的便是一位高強的劍修。”

此時,泰寅臉上的怒色也變作驚懼:“竟真是這孽障不成?這陣法莫不是魔物罷!”

靈境中殺人與專程滅人宗門,便不可同日而語了,饒是昆侖抱團,方長信這會兒也難有辯駁。畢竟,在修界裏鬥法相殺是尋常事,但若是為了提升修為,殺人利己,還是成百上千的殺,那就真是魔修所為了。

又聽得那太阿歸元陣還有那指環法器的精妙,對精血元魄需索無度,更叫人滿心疑竇。

“此物雖不是魔物,但使人嗜殺至此,也與魔物無異。”慈覺沉吟道,看向泰寅,道:“師兄,我此次來就是為了除去這一殺魔,免叫他日後羽翼漸豐,生靈塗炭,為禍九州。”

“你這是叫我昆侖為了俗世幾個宗門的生死,就將我徒孫性命奉上?”泰寅雙目圓瞪,他雖鄙夷不喜呂明淨屠戮無道,卻也不代表身為昆侖少宗的呂明淨要為此而死。至少也不能由外宗人提出,這一點,哪怕是相交百年的老友,也是逆鱗。

慈覺知曉四宗多數不將俗世宗門,尤其是散修與凡人放在眼裏。在四宗人的眼裏,以上這些不過是大小螻蟻罷了。慈覺心歎一聲,他最不恥呂明淨冷血屠戮,尤其還誤傷無辜凡人。但心裏也知道這個理由不可能說服倨傲的昆侖,哪怕是對這徒孫越來越不滿意的泰寅。

但慈覺眼裏一向揉不進沙子,何況是呂明淨這凶徒,心念一轉,他似笑非笑道:“師兄,兩千年前的淩彌率群魔作亂,給我們四宗來來的深重影響至今未能完全複原。俗世宗門的確與我四宗天壤之別,但若對呂明淨奪取俗世修者的精血元魄等不加製止,他日呂明淨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淩彌般實力超群,又仗懷有寶器,率眾攻來掠去,我四宗奈之若何?”

泰寅臉色徹底陰沉,就連方長信與幾個弟子的麵色也難看起來。

鴻蒙峰中晴轉多雲的境況並沒影響到思過峰秘境中的夫夫二人組,他們此時已順利突破秘境第三層。從秘境中突破的他們,並不需要泰寅這個送人受罰的首肯,便出乎意料的離出思過峰。

封紹很是高興,封白亦然,兩人相視一笑,笑點盡在不言中。明顯他們都認為泰寅不會如此好打發,隻怕是一途使絆子。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哪怕離開了思過峰,鴻蒙峰卻還有個更大的柈子等待著。

體諒封白在泰寅那吃了苦,封紹對兩人合籍雙修一事越發上心,也是不願這小畜生再因自己的緣故受苦,二來也是抱著共同麵對的心思。

但封紹千算萬算,都沒料到到鴻蒙峰見師尊訴衷情會變成討伐大會。

一入鴻蒙峰頂那金光閃閃的大殿內,封紹預備好的開場白還沒來得及脫口,便見泰寅並指虛點,一道赤紅的劍光直取封白。

“師尊!”

封紹來不及阻止,封白則是毫無抵抗,仍有這道劍光將他籠罩其中,四重天離火劍意的逼人威壓使得人不敢擅動。以免被燒得骨灰不剩。

“師尊,明淨已突破思過峰秘境……”封紹連忙解釋,試圖緩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卻被泰寅一語打斷——“明淨,本真君問你,吸納精血元魄的太阿歸元大陣你是否啟用過?南華靈境,還有大荒州四大宗門被滅,與你可有幹係?”

劍光中的封白慢慢的立起了眉毛,看了泰寅身側的慈覺一眼。

封紹則一愣,未料泰寅問的竟是這等事,一時反應不及,倒是方長信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借著傳音,一五一十的將方才情景複述與他知曉。雖然高出一個大境界便能聽得低者的傳音,卻也要專門識掃試聽,何況方長信並沒添油加醋,倒也不怕人聽。他隻是擔心師兄宅心仁厚,害怕那師侄鬼迷心竅,為了喂那指環要對師兄不利……

聽完首尾後,封紹簡直難以置信,麵上雖波瀾不驚,心中已波濤翻湧,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此清晰,雖沒有實據,但略一推敲,封白身上便疑點重重。其實他早在那次帶著封白逃脫慈覺後,就已有懷疑,但之後封白激怒失控,雖是鬧了一場,卻也叫他認識到自身不足,他也選擇了無條件信任。

但此刻,封紹的理智邏輯壓倒了感情衝動,事實如此分明。他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封白身上,似乎與其他人一起在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