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抱樸宗前來觀禮的正是長老複陽子,他本就是碧波的道侶,此時也幫腔道:“少宗年輕有為,但畢竟年輕,想必不知道違背盟約對昆侖的宗脈會有怎樣的損害吧?”

封白當然比在座的這幾個老妖道年輕,但即使歲不逾百,他身為昆侖少宗,也不至於對宗脈的利害一無所知。對方的言下之意,不過是如果不達成他們的要求,那就將封紹交出來給大家除魔衛道。若不交,那背約的後果就由昆侖的宗脈承擔。

要挾之意如此直白,但比封白還沉不住氣的卻是四宗中的另一人,代表菩提寺前來觀禮的慈覺。他嗤笑一聲:“既然盟約要除魔衛道,何以爾等竟然能以此為柄,謀求好處了?用這等心機手段,就為著山河社稷圖,竟完全不要臉麵了?我看此物實乃妖邪,與其九九歸一,倒不如毀之殆盡!”

最後一句帶著返虛期大能的威壓,層層逼近在座的另外三人,碧波的臉色尤為難看,但顧忌對方修為高深,隻得忍怒道:“慈覺長老有所不知,那封紹若是平常昆侖弟子也罷了,偏偏不僅是親傳弟子,還是明淨少宗的師叔,更是他的道侶,既如此,我等豈能隨意打殺了事呢,惹發少宗傷心不說隻怕也要成就心魔,少宗如此絕倫資質,他日若止步飛升,豈不是我三宗之謬?”

“正是此理。”複陽子收到眼風,點頭附和:“而山河社稷圖集我四宗之力來搜尋殘卷豈不是能更快九九合一?何況,既然是絕世之寶,我四宗萬年前便同氣連枝,如今更當有福同享才是,他日四宗飛升之人大增,地位更是屹立不倒。”

慈覺一臉嘲諷,正欲開口卻被封白領先一步,他的語氣不辨喜怒:“幾位如此為我著想,但是我如今不過是少宗,事關山河社稷圖這等要事,又如何是我能做主的。再者,今日所來的除了碧波宗主,複陽子與慈覺都是長老,如何立約?”

“你師尊一心向劍,不理外事,你做少宗的又是聖獸之體,資質千年少有,少宗若有意,哪有達不成的?至於我們三宗,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飄渺、菩提、抱樸的宗主早有合議。”碧波打斷,見封白望向慈覺,她也向慈覺問道:“原本今日所請之人乃是菩提首徒惠寥,何以由長老紆尊前來?”

慈覺看了一眼複陽子,似笑非笑的道:“日前我寺異寶遭盜,惠寥被賊人的丹雷突襲重傷。”

複陽子目光閃爍不語,碧波臉色不變,隻問:“聽聞菩提慈惠主持隻得兩名弟子,其一折損南華靈境,餘人又在賊人手中重傷,主持元壽將近,不知下任主持……”

慈覺不悅道:“宗主倒是眼觀八方,你不必猜了,師兄百年圓寂之後,我當主持菩提。我師兄老邁,行事難免昏聵,不管他怎麽被宗主說服的,反正我是不會應承這種卑劣之約。”說時他起身一杵法杖,道:“你們二宗意欲何為我理會不得,不過他日我若見得山河社稷圖殘卷,必將毀掉它。至於其他,你們好自為之,招親一事我已無興致,不奉陪了。”

騰雲一起,這返虛期的禪修轉瞬就從玉虛觀消失了蹤跡。

碧波臉色鐵青,複陽子則是鬆了口氣,又看向座中的白衣劍修,掛著笑道:“慈覺真君脾性還是這麽……不過,如今主持菩提的仍是慈惠上師,少宗考慮得如何了?”

封白不答,隻取出一柄斷劍來,問:“你們將我叔叔那徒兒怎麽了?”

“少宗這是什麽話!”碧波忙道,“莫要誤會,是那小丫頭與她的同伴冒失闖入了還為啟境的寶月迷境,我飄渺弟子攔阻不及,隻拾到這柄斷劍……”

封白道:“她在寶月迷境裏?”

碧波眼珠一轉,答道:“不錯,雖然我已派弟子入內尋她,但還不曾有消息,這才遞訊給少宗。畢竟寶月迷境未啟之時十分不穩定,很容易去到三界縫隙之中,少宗若不放心,不妨親自入內尋她……”

封白點頭:“我會去尋她。”

碧波:“那有關山河社稷圖一事……”

“不急。”封白神色從容,就像在敘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待我尋回人,自與宗主結契。”

碧波聽到“結契”二字,不由喜上眉梢,然而聽他要入寶月迷境,她呼出一句傳音,不多時便有一美貌女修走進玉虛觀中,向碧波、複陽子各一拜首。碧波這便將女子引見給封白,道:“這是我的大弟子,名叫丹紫,便由她帶少宗去那寶月迷境罷,也省卻闖境所遇之凶險。畢竟正式啟境招親還得一旬之後,隻怕少宗等不得。”

丹紫看上去不過雙十年紀,然年歲少說有二三百,已是結丹修為,資質比不得原來那位丹青仙子,卻也算得上乘。她見眼前這白衣劍修冷峻英挺,氣勢不凡,威壓之下分明修為要高出自己一個大境界,思及對方年歲,竟已結嬰?不禁心生惋惜。

然而她麵上隻是展顏一笑,道:“少宗師兄,請。”

封白一言不發,禦劍而起。

丹紫緊跟其右,剛剛出了飄渺,她便祭出一隻羅盤法器,然後靈炁尚沒注入,她的手便被按住,正對上一雙深沉的金眸。

“少宗師兄,你……”丹紫臉上飛紅,話語莫名就吞吐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想更多,便見金光一閃,她心裏咯噔一下,再要躲閃,已然遲了!

彼時,從拍賣行中出來的封紹正收到了一封飛鶴傳書,來自徐冀州黃家。

信中提及貴使要找的天靈根、火屬、純陽體質的苗子並未尋到完全合適的,但也列出十餘個接近的。封紹掃了一眼,見多是黃家人,少數隻怕是散修中尋的,略一皺眉,目光停留在一個二十餘歲的煉氣修者身上。

那修者本是大宗弟子,乃是地靈根,火屬。因自負資質上佳而與人鬥法傷了神識,元神大散,已昏迷三兩年,神智已不清醒,被宗門遺棄。

雖非純陽之體,又負了重傷,但封紹倒也不怕,一則找這樣的人奪舍沒罪惡感,二則此人無牽無掛,而且元神受傷,奪舍時也省卻許多麻煩。至於神識上的傷,對於魔修而言,治愈的選擇要多上許多……

封紹正思量著回信,客棧的門便咯吱一開,正見他家的好小白抱著什麽黑色的東西進來了。他正要問,就見封白將那黑色鬥篷一拉,露出截女子的身形來,發髻紊亂,但雲紋道袍仍流光溢彩。

“你把飄渺的人綁回來了?”封紹一時沒反應過來。

封白將人丟在桌上,拉著封紹的道:“叔叔快操控了她,我那一劍下去,力道並不知把握得如何。”

封紹也知利害,並無多問,這便使出煉心咒,指尖魔炁一帶就點入那女子的眉心。因對方神識受傷,此時更易被控,隨著他的魔咒輕吟,女子就緩緩睜開眼,雙眸卻十分渾濁。他試著問了一些問題,身份、名字、年齡、修為層次,丹紫都一一道來,但再詢問就頗費神。

封白道:“叔叔問她,寶月迷境中碧波究竟設了什麽機關?”

封紹眉頭一皺,但剛一問出口,丹紫臉色便猙獰起來,他臉色一變,就見丹紫身上一柄佛塵法器顫動不止。他當機立斷,飛快的將那絲魔炁收攏回來,隻吐出一句:“睡罷”,丹紫便立時合眼,伏倒在桌,沉沉睡去。

“怎麽了,叔叔?”封白攬住對方雙肩,封紹搖了搖頭道:“那碧波必是有備而來,她們的法器深不可測,對搜魂有所防備,我雖不是搜魂,卻也觸及了雷區。再問下去,就算碧波還沒感應,我也要遭反噬。”

“叔叔沒事便是。”封白握住他的手,然後將先前在飄渺的經曆一一道來。聽到後來,封紹臉色越加深沉,道:“阿鸞並無事,如今已送去昆侖,飄渺如此做純屬對你有企圖。對這個丹紫又防備得如此之緊,隻怕引你去那寶月迷境凶多吉少。”

封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緩緩開口:“然而他們還沒與我結契呢,就要趕盡殺絕,看來說什麽除魔衛道,說要共享山河社稷圖……”

“當然是幌子。”封紹接口,若有所思的道:“聽說這些年抱樸宗宗主明陽子的弟子幾乎全部隕落在外,長老中也人才凋零,如今掌權抱樸的差不多就是這個複陽子了。他與飄渺自是密不可分,又素來貪婪,隻怕未必想分菩提一杯羹。”

說到這,封紹又將他這些日子在坊市中的見聞,有關飄渺散播的謠言說了出來。

封白一聽,已全然明白過來:“表麵上飄渺與抱樸、菩提都達成一致,要挾我結契,甘願分享山河社稷圖。然而私底下卻將叔叔魔修的身份,還有我昆侖栽贓陷害的謠言四處散播,不外是想對我下手後讓昆侖投鼠忌器,賊喊捉賊。而菩提因與他們早有密議,哪怕沒達成所願,也不可能與他們撕破臉,勢必三宗站作一方。我死在迷境中又不占理,屆時哪怕我身為少宗,但畢竟死者已矣,我昆侖再如何強橫,也不能以一宗之力踏平三宗。”

封白的聲音不大,語調也沒有起伏,他就像在述說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帶著些許嘲諷。

“所以,飄渺與抱樸意不在要挾你我,企圖還是在你一個人身上。”封紹語氣一頓,憂心忡忡:“我想,碧波想要的就是你,你的聖獸之體,或許還有獲取殘卷的能力。”

“叔叔不必為我擔心。”封白將頭埋進對方脖頸,溫熱的唇緩緩廝磨,聲音卻是冰冷:“我不會再讓人把我釘在牆上為所欲為了,她們想吃了我,那我就先吃了她們。”

封紹歎了口氣,道:“以你的資質,遲早修得大能,到時候定叫她們付出代價。不過眼下寶月迷境重重危機,我不想你以身犯險。”

封白沒接這話,目光落在桌上的傳書上。他彈指收信入手,匆匆掃了一眼,看到被朱筆圈點的修者時,他眉頭一沉,便借由一道劍光將書信片碎為灰。

“你——”封紹瞪眼要攔,卻被封白一手帶進懷裏壓住,他沉聲道:“叔叔,你不僅是天靈根純陽體質,還是天生魔體,豈能用這麽個劣等的身體?用這個身體,叔叔打算陪我幾年,是到金丹?還是結嬰?總突破不了返虛罷?那剩下的幾百上千年,還有叔叔說要與我一起飛升,不作數了麽?”

封紹被問得啞口無言,別過頭去,封白撫摸著對方的麵頰,眼睛微微眯起,閃過一絲光芒:“叔叔不要操心這個了,我早為你準備了最好的。有了最好的身體,我們的日子就還有很久很久。”

至於這具身體從何而來,封白卻沒接著說下去,正好此時又一封飛鶴傳書停到封白手上,正是除華的訊息——青陽與魔珠已進入寶月迷境,布置已妥當。

封白與封紹兩人相視一眼,都知此時進入寶月迷境是勢在必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上山下鄉的忙,實在好辛苦,55555

※仍會努力更新的,原諒累成傻逼的作者吧/(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