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夢境(下)

拐過前麵的一個彎,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出現在近前的,是一座用一整塊玉石雕琢而成的精致拱橋。

拱橋寬兩米左右,橋麵嚴絲無縫,刻有花團錦簇,兩側的橋欄小巧精致,表麵雕刻著一些圖案,令人讚歎。

這橋立於一條不到兩米寬的小河之上。

小河清澈透底,河麵有展開的蓮葉,盛開的睡蓮。

而在這些睡蓮之間,有鯉魚在遊動。

這鯉魚通體金色,遊動時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它們在蓮葉周圍遊動,時而匯聚在一起,時而四散分開,時而追逐玩鬧,幾乎一刻都不得停留,顯得十分活潑。

隨著宋箋秋的腳步不斷向前,她很快就來到了玉石橋頭的圍欄前,遂即就看到了一座被奇花異樹包圍的古色古香的亭子。

這是座八角四方重簷亭,正如它的名字,頂端有一個稍小的四角亭簷,下麵則是八角亭簷,上下便是兩層,所以叫重簷亭。

整座重簷亭,亦彷如一整塊白玉雕琢而成,飛簷翹鬥,琉璃淨瓦,八根立柱支撐著亭頂,上麵雕琢有盤龍飛鳳,仙鹿麒麟等仙禽神獸,而周圍連接八根立柱的圍欄,則用鏤空手法,雕琢有奇花仙草,蓮花遊魚等。

所有的雕琢,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都是栩栩如生,一眼望去,就像是活的一般,隻有仔細辨認,才能分辨出真假,不覺讓人感歎巧奪天工。

打量片刻之後,宋箋秋的視線便不再停留在這座亭子上,而是放在了一名站在斜對麵小河圍欄前的女子身上。

好美的女子!

及腰的烏黑長發,淡淡的柳葉眉,眉下是一雙杏仁媚眼,小巧的瑤鼻,臉如凝脂,薄薄的雙唇粉嫩如新……

宋箋秋絞盡腦汁,思索了半天,最終卻覺得,如此的描述,不僅沒有形容出女子十分之一的美貌,反而有種褻瀆了的感覺。

而即便是什麽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等等形容美女的成語,放在該女子身上,也都顯得不是很貼切。

她已經美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但卻並不是那種令人沉迷的美。

這是很神奇的事情,明明美得無法形容,但卻並不會令人著迷,反而在欣賞了女子片刻的容貌之後,宋箋秋便把視線轉移到了對方的穿著上。

女子穿著絲綢無袖抹胸,露出小巧性感的肚臍,下身穿著寬鬆的絲綢長褲,長褲外還罩著輕薄的紗裙,並不算多華麗,也沒有多餘的裝飾,但卻意外的十分與女子相配,就好像,她本該如此穿著的。

不過,從整體上來看,女子的這身裝扮,有些類似於阿拉伯那邊的風格,卻又參雜著一些中國古風,給人一種似是而非,但十分融洽的感覺。

宋箋秋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什麽國家的服飾,也看不出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女子站在白玉雕琢的圍欄前,與宋箋秋斜麵相對,僅僅隻有一條不到兩米寬的小河間隔,二人視線之間也沒有什麽阻礙。

然而,那女子卻仿佛沒有看到她的存在一般,隻在圍欄前輕輕往小河中灑落一些魚食。

於是,原本一直追逐玩鬧的金色遊魚,便圍聚在女子那邊,爭先恐後的搶奪起食物來。

宋箋秋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在做夢,但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種清醒夢,很多人都有過,她也不例外。

根據以往的經驗,在這種夢裏,作為做夢的人,隻要意誌足夠強大,是能夠一定程度改變夢中景象的。

然而,當她僅僅隻是想走過玉橋,過去認識這名女子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並不聽她的使喚,不管她怎麽驅使,也隻能僵立不動,站在這橋頭的圍欄前,望著河對麵的女子一舉一動。

這很不科學!

但最近不科學的事情多的去了,她也已經有些習慣,既然動不了,那也就打消了過去的念頭,留在原地,看看這場夢進行到最後,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就在河對麵女子灑了第三次魚食之後,一名穿著宮裝,像是丫鬟的女子引了一名僧人過來。

引路的丫鬟雖然無法與這名女子相比,但容貌也是很漂亮,可宋箋秋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反而想著,能有丫鬟下人驅使,這女子顯然非富即貴,但她卻在這樣一個花園裏,約見一個僧人,這劇情好像有些不太對吧?

心裏雖然轉著念頭,但她此時無法動彈,也無法發聲,隻能呆呆的站著,看著對麵的發展。

丫鬟引著僧人來到女子身前,旋即便屈膝行禮,轉身離開了。

這僧人無發無須,麵容慈祥和睦,臉上時刻保持著溫和的笑容,讓人看了就感覺十分安心祥和,平心靜氣。

這女子與僧人見麵後開始說話,可她隻見二人的嘴一張一合的動著,卻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看著就像是默劇一般。

宋箋秋雖然好奇,但卻也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幹站著。

然而奇怪的是,過了片刻之後,她忽然又能聽到對麵說話的聲音了,隻聽那僧人的聲音一傳來,就是一句很莫名的話:“……人非人。”

“非人非否。”女子答道。

“花折,何如?”僧人道。

“花折知天數!”女子應道。

“魚龍入海。”

“入海知歸期。”

“盲眼目視。”

“天知地知!”

“……”

一女一僧,便這樣一問一答,進行著簡短而充滿禪意的對話。

初時,宋箋秋聽過之後,還能細想一下,明白說的是什麽意思,可到後麵,二人說的話越來越高深,越來越晦澀難懂,聽了隻感覺似懂非懂,可真要細想,又隻感覺腦子裏一片迷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到最後,她也就隻能囫圇吞棗的記下來,以後有時間再仔細研究了。

在這裏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二人的一問一答也不知進行了多久的時間,等到這樣的對答結束之後,僧人笑道:“宮主對佛法又有更深的領悟了,真是幸事!”

“這還不是因為上了你的當!”女子對於僧人的誇獎,反而麵露薄怒。

“怎麽能說是上了老僧的當呢?”僧人依然笑眯眯的:“宮主是言而有信之人,現下老僧又有一搏戲,不知宮主是否願意?”

“上次就因為這個輸給了你,今次還找我,是覺得我比較好坑嗎?”

被叫做宮主的女子橫眉豎目,隻是以她的容貌,即便是生氣,也顯得異常的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她的臉。

“善哉善哉,閑暇無聊,何不一搏?”僧人絲毫不在意宮主生氣,雙手合十。

“枉你還是羅漢果位,竟然如此好搏!”女子訓斥道。

“此搏非彼搏。搏隻是一個稱呼而已,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僧人不為所動。

“禿驢,我也不怕你!你劃下道來吧!我接著!”女子雙手叉腰,一副潑婦吵架,道上混的姿態,隻是人漂亮,做什麽都給人一種沒什麽氣勢的感覺。

倒是宋箋秋見女子這摸樣,感覺這不知是叫公主還是叫宮主的女子,性情挺率直的。

至於這什麽搏戲之類的,她倒是知道是什麽意思,其實就是賭博罷了,古代是用***稱呼賭博的。

“以一世為限,一界為盤,如何?”僧人說道。

“可以!”女子答應的很幹脆,以至於宋箋秋都不知道這倆人究竟是賭什麽,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那就靜待流光移轉了。”僧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說道:“老僧就此告辭。”

“送客!”女子沒好氣的喊了一聲,立即便有一名丫鬟走了出來,引僧人離開。

等僧人離開之後,這座如仙境一般的園林裏,便又隻剩下宋箋秋和這個不知是公主,還是宮主的女子了。

女子繼續灑著魚食,吸引了眾多金色鯉魚圍聚。

在撒過兩遍魚食之後,女子停下了動作,低頭望著,似乎是在欣賞著水中金色鯉魚爭搶的姿態,又似在觀賞著睡蓮的姿容。

片刻後,女子抬起了頭,視線徑直望向了宋箋秋,臉上笑盈盈的。

明明隻是隔河而望,但這一眼,卻像是穿越了漫長時光,跨過了層層空間,經過不知多遠的距離,千山萬水都不足以形容,最終才落在了宋箋秋的身上。

宋箋秋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麽,隻能明顯的感覺到,對麵這女子在用目光上下打量著她,片刻後,才輕輕點頭,開口說道:“……讓我失望。”

那聲音也不是一下就傳入她的耳中,而是由小漸大,最初的聲音細弱蚊聲,最後一個字卻亮如洪鍾。

不過,雖然沒有聽到前麵幾個字,但從後麵這三個字來猜測,整句話應該是‘不要讓我失望’。

什麽意思?

搞什麽鬼?

宋箋秋滿頭霧水,一臉莫名其妙。

也就在這時,小河之中忽然有一條鯉魚從水中一躍而起,金色充滿流線美感的魚身,帶起一條長長的水花,朝著她撞過來。

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接,再看時,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個東西!

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枚鯉魚吊墜!

顯然,這鯉魚吊墜正是剛剛那條躍出水麵的金色鯉魚變幻而成的。

送她的嗎?

不等她細看,也不等她道謝,她就忽然感覺整個空間都暗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睜開雙眼,天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