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玉光三道(上)

人未到,聲勢已現。

卷起的塵土幾乎迷住了宋箋秋的雙眼,讓她不由得抬起手,遮擋沙塵。

而也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白光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一道閃電後發先至,瞬間擊中已經撲到年輕道士身前的青銅貔貅身上。

受此一擊,原本已經現形的青銅貔貅,隻得重化流光,落回宋箋秋手中。

看到流光飛來,她下意識的接住,然而才剛一落手中,頓時就被燙得鬆開,重新化作鑰匙扣的青銅貔貅遂即跌落在地。

還來不及細看這青銅貔貅怎麽會這麽燙,那受了重傷的女妖已經焦急的喊了起來:“小姑娘你快走!白衡衝來了!”

白衡衝是誰?

對於剛剛才知道界中這個圈中之圈的宋箋秋來說,根本就不認識,但如果是其他的修道者,聽到這個名字的,大概都會麵色變得凝重起來,尤其還是敵對的情況下,恐怕有不少人就會首先想到的是逃跑了。

不過,如果真是認識白衡衝的人,自然也不會不認識他的徒弟,也就是剛剛差點命喪青銅貔貅嘴下的年輕道士。

如果都認識,恐怕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早就不管不顧的離開,也就不會出現眼下這個情況了。

聽到女妖讓她逃跑,她隻能麵露苦笑,她倒是想跑啊!但是在那聲音過來之後,她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給壓在了原地,渾身動彈不得,如果不是身上還披著錦霞袈裟,恐怕她早就直接被壓趴在地上了。

女妖自然是見識過白衡衝的厲害的,在喊完之後,見小女孩朝自己露出一絲苦笑,頓時明白,對方肯定是被雷聲給鎮住了,不是不想跑,而是想跑也跑不了。

而且,即便是能跑,又能跑往哪呢?連她都是拚了命的情況下,才勉強逃脫,還因此而受了幾乎不可挽回的重傷,就更別提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女孩了,根本是跑都不用跑的。

雷聲滾過之後,一個渾身冒著電光的中年人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出現在了年輕道士身邊。他顯然很關心自己徒弟的安危,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徒弟的身體,見沒什麽損傷之後,才扭頭望向對麵的宋箋秋。

僅僅隻是對方的視線落在身上,宋箋秋就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耳中似有雷鳴之聲轟鳴作響,吵得她頭昏眼花,腦袋都快炸了。

所幸,就在她堅持不住時,一聲佛號驟然間貫穿耳膜,雷鳴之聲頓時一掃而空,在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頭腦無比的清晰,整個世界透明而安靜,連空氣中的灰塵,似乎都清晰可辨,落地有聲。

冥冥之中,她似乎有所領悟,然而此時身處險境,她也沒心思去細想。

“咦?”中年道人察覺到了這絲變化,輕咦了一聲。

年輕道士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師傅為什麽會輕咦,他畢竟還沒到這個境界,隻是在中年道人出聲之後,才雙手掐了個子午覺,恭敬的喊道:“師傅!”

“唔!”中年道人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接著便繼續打量著宋箋秋。

年輕道士本來想說什麽,但見師傅這麽認真的打量對麵的小女孩,了解自己師傅性格的他,也不敢出聲打擾,隻能站在一旁耐心的等著,到時候,有什麽疑問,師傅自然會開口詢問他。

頭腦變得清晰之後,宋箋秋感覺自己比以前還要耳聰目明,便抬頭往對麵望去,見這中年道人也與那年輕道士一樣,穿著白色太極八卦道袍,身後背著一把木劍,腰間同樣有鈴鐺和符袋,二人除了背負著的武器不同之外,穿著打扮倒是基本相似。

這中年道人大概四十多歲,身形削瘦,臉型較長,下巴有點尖,留著一小戳白須,一對白眉往兩邊高高翹起,一雙眼睛較小,即便是現在睜著雙眼打量她,也依然感覺有種眯著的感覺。

但即便如此,這中年道士身上的氣勢依然逼人不已,顯得十分的強勢,也難怪剛才說話語氣這麽衝,態度又倨傲的年輕道士,在師傅來了之後,會這麽畢恭畢敬的,肯定是平日裏受到師傅的壓迫久了,在師傅不在之後,於是態度就倨傲起來。

這就像是將別人給的壓力,釋放給外人一樣。

片刻的打量之後,宋箋秋沒有說話,因為她覺得沒什麽好說的,倒是那被女妖叫做白衡衝的中年道人,捏著自己的胡須,將頭微微仰起,幾乎是用下巴尖指著她一般,語氣緩慢的問道:“你是何人?”

這話雖然是問宋箋秋,但不等她開口,白衡衝的徒弟就已經搶先回答了起來:“回師傅!這小丫頭破了我們布下的地坤陣,意圖救走這妖怪!還仗著自己身上有靈器和法器,與我發生了爭鬥!剛剛要不是師傅來得及時,我恐怕就丟了性命了!”

一句話,就把宋箋秋打成了跟妖怪一夥的人,原本宋箋秋還打算開口爭辯一下,可遂即,就聽白衡衝冷哼了一聲,說道:“小小年紀,不去閉關悟道,竟助紂為虐,救妖殺人,也不知你家長輩是如何教出來的!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今天,我就代你家長輩,好好教訓教訓你!”

這一番話,直聽得宋箋秋目瞪口呆。

這,這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師!雖然之前女妖早就說過,這對師徒強闖洞府,強搶什麽蛛絲,末了還要把女妖給殺了,但她並沒有偏聽偏信,心裏還覺得,這女妖恐怕是誇大其詞了,甚至還有可能就跟年輕道士說的一樣,妖言惑眾,在迷惑她。

即便之後,那年輕道士想要殺人奪寶,她心裏也依然對女妖的話保持著一定的懷疑,然而,在見到真人之後,現實給了她重重的一耳光,讓她明白,這個世界是真的有這麽不講道理,且卑鄙無恥的人。

就隻聽徒弟的一番話,對事情的經過也不問問別人,亦不探究現場,就把這番話當成了真相,這師傅已經不止是護短吧?這分明就是偏聽偏信了啊!

還有什麽代我家長輩教訓我?想要袈裟就直說,用得著這麽委婉嗎?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宋箋秋用一種幾乎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白衡衝,倒是白衡衝的徒弟趾高氣昂,以為宋箋秋是不服氣,說道:“你覺得我冤枉你了?如果不是你踩斷了我插下的陣旗,那妖怪哪能逃出來?”

聽了這話,宋箋秋才想起之前,自己確實似乎是一腳踩斷了什麽東西,還聽到清脆的哢嚓聲。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這樣說自己是跟妖怪一夥的吧?這個世界還有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