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涼待在新月靈雀族中的客房裏，左盼右盼，終於是把夜嵐大妖王給盼來了，然而，對方帶來的可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消息。
“我托風冉去打探過了，很不幸，白駱族長正在閉關修煉中，至少還要十五天才能出關，墨月蒼狼族現在暫不見客。”
“暫不見客？要是你親自去拜訪呢，也不行嗎？”
夜嵐無奈道：“我吃飽了撐的啊？閑著沒事去拜訪他？墨月蒼狼族的成員們性格都是奇奇怪怪的，我不待見。”
“但是小七就很好啊。”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他有一部分的人類血統，所以比較討人喜歡。”
綺涼起身拉住她的手，聲音近乎哀求：“一定要想想辦法啊嵐姐，本來就隻有三十天，現在已經等了兩三天，再減去十五天就不剩什麽了，我要怎麽解除小七的封印啊？”
“唉，放心好了，我總不能讓你這聲‘嵐姐’白叫。”夜嵐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喜歡重感情的人，所以無論如何都會盡力幫你，十幾天，應該足夠了。”
綺涼感動得差點淚流滿麵：“姐你太講義氣了！”
“哈哈，你可是兩百三十年後的我，這麽鐵的關係，我怎麽能坐視不管啊？”
“那……我們這段時間要做些什麽？”
“做什麽？”夜嵐好奇地看她一眼，“喝茶下棋串門聊天唄，你可以陪我玩。”
小七還在蒼狼族受罪呢，我哪有心思陪你玩……
盡管心下感激至極，綺涼還是忍不住小小地質疑了一下妖王殿下的靠譜程度。單從夜嵐目前這幾乎可以被稱作不著調的清閑狀態來看，真的很難令人相信，她在不久之後可以頂著“殺戮傳奇”的名號悍然顛覆冥界。
“要不這樣吧。”見她不說話，夜嵐繼續提議，“你不是和我講過，自己和天狼族焰狐族的族長後代都很熟悉麽，這兩天我就帶你去他們那裏隨意轉轉，順便交流一下感情。”
“你不是說不想拜訪麽？”
“不喜歡的人我當然不想拜訪，可風冉和火睿都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們經常聚在一起聊天。”
綺涼小聲嘟囔：“風冉真是你的‘好朋友’嗎？”
“死丫頭！”夜嵐纖纖手指在她額頭上用力一點，“你這話什麽意思？”
“呃……你自己清楚吧？”
“怎麽，我喜歡風冉你有意見麽，嗯？”
“我怎麽會有意見？”綺涼回答得很坦然，“我覺得你和風冉在一起比和司桀在一起好得多啊……嗯，也不能這麽說，其實司桀除了性格容易讓人不舒服之外，歸根結底還是個好男人的，而且他也很愛你。”
夜嵐笑了笑：“天下好男人多得是，我總不能每個都喜歡吧？心這麽小，隻能裝得下一個風冉。”
“你說得對。”綺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曾經不明白，現在才知道，原來心這麽小，真的隻裝得下一個小七。”
“所以……你不得不放棄了另一個男人吧？”夜嵐注視著她，眸光微暖，“你曾經喜歡過罹歌，是吧？”
綺涼一怔：“這你也知道？”
“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別，我猜你們之間有過故事。”
“姐，你能不能別這麽聰明……”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夜嵐漫不經心地擺了一下手，“愛情都是自私的，有時候隻能選擇辜負。”
隻能選擇辜負。
“也許你是對的。”綺涼失落地低下頭，“你比我強多了。”
夜嵐道：“我已經活了三百多年，
可你才二十歲，這哪裏有可比性？假以時日，你會成為比我更好的妖王。”
“我沒那麽大理想，等把冥界叛亂平息之後，我就把妖王的位置讓出去，自己帶著小七回人界開店。”
“沒出息。”夜嵐這麽數落她，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不過……我也像你一樣沒出息，我也想和風冉去人界，那裏特別適合白頭偕老。”雖然對於妖界成員來說，衰老是一個遙遠的概念，況且，她和風冉最終也沒有在一起。
為什麽沒能在一起呢？她不想問原因，宿命軌跡，誰也說不清楚。
綺涼看著她驀然間變得失落的神情，心裏大概了解了七八分，於是很懂事地沒有開口詢問，隻默默遞過了手中的茶杯。
“喝水。”
“不喝了。”
“那麽……依你所說，我們去天狼族串門吧。”
“好。”
盡管最後的結局不能如我們所願，至少眼前的時光還值得珍惜……
在天狼族，綺涼見到了彼時才處於童年時期的風淮，還有碰巧隨父親在這裏作客的火玉，雖然二者形容尚小，但已經有了幾分風華絕代的氣質了，隱約便是她熟悉的那兩位大族長了。
“這是我在人界結識的小妹妹，叫葉綺涼。”夜嵐很自然地向火睿族長介紹綺涼的身份，說謊說得麵不改色心不跳，“是個很優秀的人類通靈者呢。”
風冉在一旁微笑，附和著她點點頭。
“挺可愛的小姑娘啊。”火睿族長是個很豪爽的英俊男人，他笑著向綺涼伸出手，“夜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們幾個和夜嵐相熟的族長，是從來不稱呼她為“殿下”的。
“你好你好。”綺涼有點別扭地和他握了手，“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談什麽關照不關照。”火睿笑道，“能讓夜嵐看重的人界成員，想來實力不凡，品質也過關，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
這時火玉突然跑過來，趴在桌子上一瞬不瞬地盯著綺涼看，直看得後者心裏發毛，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臉以為蹭上了什麽髒東西。
“怎麽了，幹嘛這麽看我？”
“他說你長得好看。”火玉一指身後的風淮，“我們倆還打賭，按照人界年齡計算的話，你一定超不過十五歲。”
“……”天生娃娃臉果然很占便宜啊，綺涼想到自己現在變成了妖王轉世，也許以後數百年裏都要帶著這副不甚成熟的麵容生活，又不禁有些感慨，於是隨口道，“姐姐已經二十歲了，若是換算成你們妖界的年齡，差不多和你父親一樣大。”雖然不能這麽簡單地把兩界年齡作比較，但道理卻是這麽個道理。
火玉奇道：“難道你想嫁給我父親嗎？”
這是哪跟哪？誰想嫁給她父親啊！
綺涼淡定道：“當然沒有，我和你父親是第一次見麵。”
“那你以後嫁給風淮吧。”火玉繼續著自己離奇的思路，將攪局進行到底，“我最近正愁他將來找不到媳婦，想來想去，像他那過於溫柔的性格，還是應該娶個人界姑娘，可妖界又有規矩，所以隻有通靈者最合適……你是通靈者吧？”
“我是通靈者，可你現在考慮這些問題也太早了吧？”綺涼才不會告訴她，在兩百三十年後，這一刻的亂點鴛鴦譜居然很烏龍地成了真，自己和風淮的的確確做了名義上的夫妻……雖然後來被休了。
風淮終於聽不下去，無奈地走過來把火玉拎走了：“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吧，八卦成這個樣子怎麽嫁得出去！”
綺涼聞言差點笑出聲
來，誰說嫁不出去，火玉要嫁的夫君可是這世上對她最忠誠的鷹族戰士啊！不過目前嘛，還是不要泄露秘密了。
話又說回來，怎麽風淮火玉小時候都這麽早熟的？
正鬧騰著，忽聽門外天狼族成員高聲稟告：“妖王殿下，右翼神使求見。”堂堂神使，想要拜訪妖王居然要“求見”，想來司桀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靠，他來幹嘛？”夜嵐起身，敏銳地瞥到旁邊風冉一瞬間變得緊張的神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乖哦，我去去就回，綺涼，一起吧。”
綺涼擦汗：“別逗了，我跟過去算什麽事兒啊。”
“我還不了解司桀麽？他肯定要用你的事情來和我借題發揮無理取鬧，你在旁邊可以幫我鎮著點。”
說白了，就是充當擋箭牌。
綺涼認命地歎了口氣，隨她走出了內殿。
司桀站在庭院裏，仰頭望著滿樹飄落的黃葉，平靜地沉思著，直到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才回過頭朝這邊默然一瞥。
“嵐兒。”
“我妹在這呢，注意影響別教壞小孩子。”
綺涼尷尬地把臉轉向一邊，很識相地決定不插嘴。
“這位就是那個很像翎月心的女孩子麽？”
夜嵐很帥氣地揚眉：“從你兄弟罹歌的第一反應來看，我妹妹和翎月心幾乎是一模一樣。”
“你準備怎麽辦？”
“能怎麽辦，幫她把我妹夫救回去唄！”
司桀微微蹙眉：“這是不是太莽撞了，你難道不需要弄清楚她此次前來的目的麽？”
“你覺得她能有什麽目的？顛覆三界？別逗了。”夜嵐老神在在地笑著，“我看人一向不會錯，再者說，沐祁老頭到現在都沒有表態，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司桀無法反駁這樣的說法，隻得沉默。
“司桀，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啊？”
“隻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需要幫助的。”隻是想找個機會見見你。
夜嵐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我可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尤其是你，隻要別背後添亂就好了。”
“我哪有。”司桀笑得有些勉強，“如果是風冉開口，我想你一定不會如此無情地回應吧？”
“能不能別什麽事都提上風冉，這和他有什麽關係！”夜嵐冷哼，“司桀，我實在是不能理解你這種莫名其妙就來找茬的行為知道麽？”
綺涼站在後麵，看著夜嵐的手指慢慢在身側攥緊，她想起那句“有時候，隻能選擇辜負”，直到夜嵐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讓司桀望而卻步的機會。
有時絕情也是一種別樣的善良，不過，司桀大概是不懂的，否則他也不會時隔兩百年都無法釋懷。
“這個……事情是我引起的，我保證一定會完好收尾不留麻煩。”猶豫半天，她覺得還是趕緊岔開話題比較妥當，“神使大人不要操心，姐你也別動怒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你的事。”夜嵐緩和了語氣，“再說我也沒生氣……司桀，你回去吧，沒什麽大事別總來妖界找我，被沐祁知道了又要碎碎念講一大堆神界規矩，我會煩。”
我隻想安安靜靜做自己的清閑妖王，和喜歡的人一起細數時光，聆聽年華逝去的聲音，哪怕未來所有都會成為幻滅的泡影，至少如今別讓我如此無可奈何。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一份莫名的愛情，即使是我。
“綺涼，走吧。”
她遠去的背影落在司桀沉沉如水的銀眸裏，無聲無息化為一片無所適從的傷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