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寒那抬起的腳猛地收住,瞥了眼那地上的副將,一甩衣袖點了下頭便不再說話。

不小心瞧著兒子那張嬉笑的小臉,那腳下的動作不覺的收了回來,再者那藍銘既然開口了,他這麵子還是會給的。

慕琉璃輕移這蓮步,柔美的身姿輕輕一低,如百靈把好聽的聲音卻冷得有些駭人,“怎麽?不是說今個晚上讓我陪你喝酒的嗎?我這都準備好了,等著大人您來接呢。”

看著那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慕琉璃心裏暢快的很,這樣的惡男就該診治下。

那李副將哪裏還敢提及這陪酒的事,一張蒼白的臉差點沒背過氣去,膽怯的看向慕琉璃道,“小的,小的混賬,小的胡言亂語擾了寒王妃的心情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這般諾諾的低著頭不敢再說話,藍銘抱拳與拓跋寒感謝了一番,才開口讓人把那副將帶了回去。

碧月哼哧哼哧的邁著步子撞進了院子,身後跟著一個身材豐滿皮膚黝黑的女人,那女人穿著有些髒破的舊衣服,黑黑的手掌上還沾著一些泥土。

“小姐,奶娘,奶娘找來了。”

碧月麵露喜色,拉著那婦女道。

慕琉璃秀眉擰成了一道,打量著那婦女,衝著碧月道,“我是讓你去找奶娘又不是讓你去找廚娘,找這麽壯碩的來幹嘛?”

那麽壯碩的人,萬一抱著寶寶一時用力,那豈不會傷了寶寶,這樣的人太危險!

還有那隨時能撒下虱子的頭發,她都怕到時回來見到的是滿身虱子的小鬧鬧。

現在想來都有些害怕,忙著搖頭道,“再去找去!”

這碧月鼓著一張嘴,這小姐可真夠挑剔的,哎。沒辦法,為了小少爺的口糧,她還是繼續找好了。

碧月剛走沒多久,風行和風沄也帶著一個女人回來了,這女人白白淨淨的身材也苗條的很,慕琉璃滿意地看著那人問道,“你自己的孩子多大了?”

那人一抬頭回道,“一歲了!”

那洪亮的聲音,慕琉璃若是不看人還真以為麵前站著的是個男人。

聽著那如洪鍾般的說話聲,小鬧鬧嘴角一撇,甚是委屈的開始擠淚水了,慕琉璃冷眼掃了下風行和風沄,“我記得是讓你們找奶娘不是奶爹!”

那聲音洪亮的女人馬上委屈地道,“奴家就是女人啊!”

這又是一聲極具震撼的聲響。

弄的慕琉璃連忙揮著手,“你們給我立刻,馬上把人弄出去!”

懷裏的小家夥眼淚已經在眼裏打轉了,就差沒哭出聲來了。

又轟走了一個,場麵有些微妙,慕琉璃是一肚子的火氣想要發作;而拓跋寒則是滿心的希望尋不到合適的奶娘,到時這女人的如意算盤便徹底落空了。

最奇怪的要數藍銘了,總覺得這場麵自己站在著顯得有些奇怪,好不容易摸準空隙出聲道,“藍銘還有些事,便不叨嘮兩位了,若是寒王有需要隨時可到藍銘的府裏,藍銘定當竭盡所能的相助。”

拓跋寒略顯溫和地點點頭,“藍城主請,在下便不送了。”

兩人雖是平常的寒暄話,卻都真心實意的很。

過了半天的功夫,碧月又哼哧哼哧的跑了進來,這次有了上次的教訓。身後帶著女子長相姣好,衣著雖然樸素卻極為整潔幹淨,盈盈弱弱的朝著慕琉璃輕輕一福身子,聲音也算正常,“小女子見過大爺,夫人。”

那雙媚眼盯上了拓跋寒就再也沒移開過,還一個勁地朝著拓跋寒猛拋媚眼,那股狐媚的勁可把慕琉璃氣死了,冷言調侃道,“碧月,你就不能找個正常點的來?我是讓你找人,不是隨便大街上拖來的狐狸精。”

擋在拓跋寒麵前,冷眸盯著那女人,麵色充滿不屑,“你,若是看夠了,便給我滾出這院子,一股子的狐狸騷味嗆的我頭疼。”

她是找她來喂孩子的,不是讓她來勾引她男人的,看看那扭著的小腰,還有那碩大的胸脯,好似怕別人不知她有對大胸似的。

那女人被她說的臉色一陣紅綠交替的,卻迫於她的冷冽氣息而不敢反駁,隻好訕訕的低著頭逃出了院子。

碧月這次不需要慕琉璃再發話,人已經識相的又跑了出去,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以為自己尋到了合適的,卻沒想帶來個狐狸精。

接下的事,更讓眾人想哭哭不得,想笑笑不出。拓跋寒冷眼瞧著眼前第十個奶娘被慕琉璃斥走後,實在是沒憋住,“這整個雲夢城就是尋遍了也尋不到你要的人!”

那言外之意你就自個老實的待在這是最好不過了。

邊上累癱了的碧月也點頭道,“小姐,我跑遍了十條街,敲過了幾十家的門,也沒尋到你要的那個奶娘。”

“是啊,夫人,真的找不出了。”

風行和風沄也抱怨道。

他們兩大男人現在就差點在路上碰到個女人便拉著人家問,請問你有奶嗎?

這不是嫌棄人家瘦了,便是嫌棄人家胖了,要不是就是長相入不了她的眼了。

更離譜的是聲音粗了,笑聲難聽了,或者是身上的氣味重了。

拓跋寒終於見識到這女人囉嗦的一麵了,還以為凡事都處理的幹淨利落的人卻沒想選個奶娘比他選個夫人都謹慎。

“再去尋去,隻要有孩子的,給我挨家挨戶的找。”

她也明白若是尋個如意的不太容易,可看看他們找來的這些,寶寶連親近都不願意親近,怎麽會願意吃她們的奶水。

“你們全都回去自己的房間,風行和風沄你們按照我吩咐的繼續準備東西,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去雲夢澤。”

拓跋寒把人都安排了出去,才繃著一張臉,衝著慕琉璃,“你要胡鬧到幾時?務須再尋什麽奶娘,你留下自己照顧寶寶是最好的選擇,明日我便出發去那雲夢澤。”

還好沒被她尋到中意的,否則他也沒有什麽理由能留得住她了。

想著她總不會讓兒子餓著肚子吧!

慕琉璃可以隱約瞧見他嘴角的笑意,和那一絲的釋懷,就好似她去不成了,他有多開心一樣,“明日一早,若是還尋不到,你便去你的好了。”

她是應下了不跟他一起去,卻沒說自己不會在他之後出發。

拓跋寒真以為她妥協了,滿意地點點頭,“好,明日一早若是找不到合適的奶娘,你便留下來照顧孩子。”

然而,當拓跋寒正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一些事卻正在改變。

夜幕降臨,家家戶戶的油燈都燃了起來,小小的客棧又迎來了客人。

昏暗的燈光下看去,不是別人,正是今日的城主藍銘,此時他換了一身便裝,青灰色的長衫更突顯了他的那份儒雅之姿。

在客棧外的風行正好瞧見了,忙著上前抱拳行了個禮,“不知藍城主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麻煩通傳個話,就說在下有要事想要與寒王商量。”

風行瞧他那麵色有些焦急,並不似在開玩笑,點頭道,“好,請樓主稍等片刻,我這便去替你傳報。”

屋內朝向著門的桌子邊,拓跋寒和藍銘一左一右的坐著。

而慕琉璃則是摟著兒子在裏屋的**玩鬧著。

“藍城主這深夜到訪可有急事?”

拓跋寒開門見山的問了句。

“在下是有事相求,還請寒王見諒!”

藍銘猶豫了半天,才答了句,看向拓跋寒的那雙眸子充滿憂傷。

“何事?”

“在說出之前,在下隻想問一句,寒王真的確定去那雲夢澤嗎?”

“嗯。”

見拓跋寒堅定的點著頭,那藍銘才鬆了口氣,“在下思來想去半天,才決定開這口,厚著顏麵來求寒王一事。”

說著堂堂七尺之軀撲通的跪在了拓跋寒的麵前。

拓跋寒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伸手去扶他起身道,“藍城主這是為何?男兒膝下有黃金,有事起來說。”

藍銘硬著身子愣是不起身,認真地道,“寒王縱使覺得在下缺乏男子氣概也罷,在下已經無所謂了,為了我的孩子,我便是這條命沒了那又有何懼呢。”

“藍城主的意思是?你的孩子……”

藍銘接話道,“我那可憐的孩子生下來便得了怪病,全身骨頭猶如棉絮,整日隻能躺著,就是翻個身那胳膊腿腳的都能折斷了。我四處尋訪名醫,都醫治無果,後來聽說那雲夢澤裏有著能讓筋骨重生的靈草—血誅草。在下派了幾批人去那雲夢澤尋藥,卻都是有去無回。”

“所以,你讓我去那雲夢澤裏幫你帶回那血誅草?”

拓跋寒猜測著那藍銘接下來的話。

難怪今日裏,他瞧著拓跋鬧鬧那眼神裏帶著羨慕和悲哀,那話也說的有些奇怪,原來是這麽個原因。

“正是這意思,在下知道此事有些為難,但是……”

藍銘知曉那雲夢澤的恐怖,這拓跋寒進去了不一定出的來,可就算是有一絲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卻沒想拓跋寒卻爽快的應道,“好,我會幫你尋尋看看,隻是那雲夢澤裏植物何止成千上萬,我根本不識那血誅草。”

若是能救那孩子,他拓跋寒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你,你是說你答應了!”

藍銘激動的躍起身子,拉著拓跋寒的手一陣的顫抖,“那血誅草的模樣在古籍上有記載,我這便回去拿來給你。”

他剛剛太緊張了,居然忘了這一遭了。

急著回去取了古籍又急著趕了回來,卻瞧見慕琉璃正在訓斥著辦事不利的風行和風沄,“你們給我去找,便是綁也給我綁一個過來。”

她偏不信了,這偌大的雲夢城卻尋不到一個稱心的奶娘。

藍銘不確定的探頭問了句,“寒王妃還未替小世子尋好奶娘嗎?”

這可是過了大半天了,按照他們那丫鬟侍衛的辦事速度,此時該找了幾十個都有了吧。

風行滿肚子的怨言,忍不住吐苦水道,“藍城主是這雲夢城的人,若是有合適的不妨找一個來,反正我是沒那本事了。不是太瘦就是太胖,不是太高就是太矮的,我選娘子也沒這麽仔細過。”

嘀嘀咕咕的被那慕琉璃冷眼一瞪才閉上了嘴巴。

藍銘沉思了一會,也真心的用力想著,畢竟拓跋寒願意幫他這麽大的忙,他幫著尋個奶娘根本不為過。

“不知寒王妃有怎樣的要求?”

慕琉璃見他既然問了,也便認真地答道,“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長相清秀卻不能一股子的狐媚勁,隻想著勾引男人。”說著還看了眼拓跋寒,“聲音溫柔,笑聲甜美,體香好聞卻不能全身脂粉味。皮膚白皙,長發柔順,最起碼寶寶摸起來會很舒服。穿衣素雅,大紅大綠的會嚇到寶寶……最重要的是寶寶願意親近她。”

她洋洋灑灑的居然講了有大幾十條的要求。

那副認真的模樣又不像在開玩笑,可這麽苛刻的條件這哪裏是尋人啊,便是當場捏造一個也沒這麽合她意的。

“這,倒是有些為難。”

藍銘有些為難的道。

拓跋寒看向慕琉璃,一副你便認輸了乖乖待在這的表情,卻沒想那藍銘沉思了片刻,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開口了,“內人剛好也要喂孩子,奶水也算充足,長相與穿著打扮與寒王妃的要求差不多,隻是不知小世子願不願意親近她。”

願不願意親近,這事馬上得到了驗證,就是太過親近了。

慕琉璃看著那小家夥扒著別的女子,心裏一個勁地泛酸。

這小子用得著笑得那麽開心嗎?

用得著整張臉都貼著人家的胸部嗎?

用得著這麽快的忘了她這親娘嗎?

再打量著那白衣素裝的女子,正一臉溫柔地哄著懷裏的拓跋鬧鬧,一臉悲傷的道,“同是做娘的,我的孩子,我卻沒辦法這樣抱在懷裏。”

藍銘大手揉著她的肩頭,安慰道,“情兒,是為夫的錯,為夫的錯……”

“不,與銘哥無關,是情兒沒照顧好孩子。”

柳情兒凝視著眼前溫柔的男子,悲痛出聲。

好不容易收住了淚水,盯著懷裏的拓跋鬧鬧,充滿母愛,“寒王和寒王妃請放心,情兒會照顧好小世子的。”

別說他們去那雲夢澤裏帶著她的希望,就算是沒有這個原因,這麽可愛的孩子,她也不會丟著不管的。

慕琉璃看著那死賴著別人懷裏,連瞅都不瞅自己的親兒子,一臉的不悅。堵著氣也不理會他,而是定定地看向柳情兒道,“隻要我不死,我定會帶回血誅草救你的孩子,所以請你照顧好我的孩子。”

這是一個娘親對另一個娘親的承諾。

屬於兩個女人間的約定。

她那“請”用的,連拓跋寒也察覺出了她眼裏的堅定,他知道隻要她應下的事,她便是赴湯蹈火也萬所不辭。

柳情兒也直了直身子,一臉堅定地道,“好,我會的。”

最終決定一點也不會武功,去那雲夢澤純屬累贅的碧月留下。

聖獸“坎肩”也被慕琉璃安排時刻蹲在拓跋鬧鬧的身邊,一有情況就立刻變回本體帶孩子到安全地帶。

而風行本是死賴著要跟著拓跋寒的,卻被慕琉璃一個冷冽的威脅生生壓製了回去。

“你這張臉長的雖不入眼,那小子卻還算識得你,換了他人去他會哭鬧的,若是敢把他弄哭了,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風行皺著鼻子,一臉的無奈,她這是誇他呢還是損他呢?

有人這麽誇人的嗎?

到了分別的時刻,一開始打定主意不理會那白眼狼小鬧鬧的慕琉璃,卻是腳步移動的最慢的。時不時地回頭盯著那小家夥,心裏泛著陣陣的酸味,開始咒罵這沒有相機沒有手機的年代了,否則她還可以照張照片放在懷裏時刻拿出來睹物思人下。

小家夥還小,不知道自己的娘親要走了,還咯咯的笑個不停,他這麽一笑,弄的慕琉璃越發的難受了。

心裏暗道,這小東西真沒良心,鼻頭也跟著泛酸起來。

這酸著酸著,眼淚就不爭氣的直往外湧了,她可是冷冽傭兵女王慕琉璃,怎麽可以流淚,為這樣的事流淚。

可心裏一想要與那小家夥分開了,便再也抑製不住了。

生怕被別人瞧見了,隻好夾緊馬腹狂奔了出去。

拓跋寒也不比她好多少,依依不舍的看著兒子,看著那小家夥對著自己咯咯的傻笑。臉頰一柔,甚為溫柔的朝那小家夥揮了揮手,也不在乎小家夥是否明白他的意思。

風沄瞧著兩個本是再冷冽不過的人了,此時卻都如普通人般受不了這骨肉分離的痛苦,隻能感歎道。凡人畢竟是凡人,因為他們都有一個會跳動的心,所以再冷酷無情的人也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

雲夢澤在雲夢城西五十裏外,出了雲夢城,通往雲夢澤的一路上,三人沒碰上一個活人,倒是見了不少埋著死人的墓碑。

有的墓被大雨衝刷過,露出白森森的白骨,風沄騎著馬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一個。卻不得不佩服前麵疾馳著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當那白骨是石頭的自家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