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冬季黃昏後的雪,鋪天蓋地,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深秋叢林裏無邊的落葉,從陰霾重重的天空,無休無止地飄墜下來,層層疊疊地覆蓋住永安城的街道,房舍,尋常巷陌和皇家宮闕。

雪花雖然白的耀眼,且越下越歡。

但是夕陽,卻早早地墜落進雲海深處的宮殿裏,不願在這寒冷的天空,做過多的停留。

雖然此刻,還是往日裏的黃昏時分,但是天色,卻已經很黯淡了。

京城裏大小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樓宇,一片接著一片地,全都逐漸燃起了燈火。

那些燈火,在灰暗的天空下,緩緩地連成一片,最終匯集成夏日夜空裏銀河一樣輝煌壯麗的景色。

永安城皇宮大殿的議政大廳裏,爐火輝煌,百官未退,氣氛一片緊張肅殺,靜謐無聲。

慧德皇太後霞衣鳳佩,冠冕堂皇,高高地倨坐在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上。

一張美貌非凡的俏臉,眼挾寒霜,目光如電,冷峻地掃視著殿下垂首而立,鴉雀無聲的群臣,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失望與悲憤。

一名年長太監,垂首彎腰,像一個午夜裏的幽靈,默默地站立在太後龍椅邊的陰影裏。手中一柄拂塵,從他的手臂間,靜靜地垂落,就像一名百旬老者額下霜雪一樣花白的胡須。

“各位愛卿,我們在大殿裏已經商議了近三個時辰,難道就都沒有一個兩全良策,來解決目前朝廷裏麵臨的危局嗎?”

慧德太後開口了,她的聲音雖然嚴肅冰冷,但是卻依然不失女性的柔美動聽之色。

“太後,如今邊關警報頻傳,雄鷹國和天馬國已經狼狽為奸,達成密議,共同圖謀我中原大地,這一切的根原,究其本質,全都是負責內廷的張德大人,用人不當,導致掌握了朝廷裏大量軍事機密的諸葛青山,逃離中原,為敵藩謀劃所致。臣懇請太後下旨,對全盤主持那次刺殺行動的張德大人,予以嚴懲,以振我朝綱,張我君威。”

一名文官服飾的官員,在太後語罷,越眾而出,率先發話,向站在一邊垂首默立的張德,橫眉冷對。

慧德皇太後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對那個官員剛才所說的那番話語,心中充滿了反感和厭惡。

但是慧德皇太後清楚地知道,那名官員的身後,實際上是站著當今皇太子,劉坤的身影。

朝廷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重大關頭。

但是這些人,居然還在這裏惦記著內訌與爭鬥!

惦記著自己現在所坐的這把龍椅,也實在是太有點寒人的心!

慧德皇太後的心,雖然已經被傷得厲害。

但是她同時也深深地知道,現在的皇太子,已經不是當初的前廢太子劉坤了。

皇太子劉坤,他這已經是第二次榮登皇太子的寶座了。

經過近一年時間的艱苦經營,皇太子劉坤,不僅羽翼遍布於朝廷每一個細小的角落。

而且還手握重兵,實權在握,絕對不可以小覷。

現在邊關報警,大敵將至,絕非內鬥的時候。

一切都要從大局著眼,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慧德皇太後一麵默默地提示著自己,一麵又鳳目含威,緩緩開口道:

“對於那番行動的失利,本太後一定會追究有關當事人的罪責。但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責任的時候,現在是需要大家商議,如何應對雄鷹國和天馬國的聯盟,如何應付他們兩國意欲在開春以後,聯兵犯我中原的事宜。我希望愛卿們,在此國家危難之際,能同仇敵愾,共商對敵良策。”

慧德皇太後的這番話語,暗含警示,有輕有重。

那名最先開口向張德發難的官員,聞言還欲再言,卻被站在龍椅下的皇太子劉坤,用目光,給暗示阻止了下來。

“啟稟太後,據蒙大將軍書信所言,單從軍事力量上來說,隻要能給他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他就有把握先行將天馬國的軍隊擊潰。但是如果雄鷹國和天馬國從西北兩麵,同步夾擊的話,則他就沒有把握應付了。現在最為關鍵的問題就是,如何能夠將雄鷹國的軍隊,先行穩住,待蒙大將軍將天馬國的軍隊擊潰後,再行回師北部要塞,則局勢尚有所圖,大勢可期。”另外一名官員,朗朗上奏道。

慧德皇太後聽到這裏,兩眼放光,她微微前傾坐起點身子,鼓勵道:

“愛卿繼續講下去。”

“太後,請先恕臣大不敬之罪,臣才敢續言下奏。”

那名大臣,步出隊列,下跪俯首。

“愛卿這是幹什麽,隻要是為了國家,但言無妨,哀家恕你無罪。”

慧德太後,虛伸手臂,鼓勵著對方道。

“如此,那臣就鬥膽直言了。臣等聽說,太後膝下,有一幼公主,名喚‘無瑕公主’。傳言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不知是否屬實?”

“確有幼女,名喚無瑕,怎麽了?”

太後眼前不禁飄過一條美麗絕倫的倩影。

“臣去年出使雄鷹國時,曾有雄鷹國大臣私底下向臣表達過,他們的國王,對我們無瑕公主,一直愛慕有加,豔羨不已。倘若我們能將無瑕公主,下嫁給雄鷹國國主,與雄鷹國聯姻,則定能轉危為安,瓦解雄鷹天馬兩國的聯盟。即便不能,但最起碼可以先行穩住雄鷹國大軍,為蒙戰將軍,騰挪出三到兩個月的時間,則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汝好大的膽子!”

皇太子劉坤聞言,聲嚴色曆,向那名官員怒斥道。

言罷他又連忙轉過身形,麵向太後,雙膝跪倒,一拜到地道:

“兒臣懇請太後,治這貪生怕死的官員,大不敬之罪。”

太後聽著殿下這場爭論,沉吟不語,似乎對那名臣子的話,有點動心。

“太後,瑕妹年齡尚幼,如花美貌,身比花嬌,如若嫁與蠻荒之地,定遭不測。太後,您可千萬不要為那些貪生怕死,厭戰好和的文官所惑呀。”

皇太子劉坤,見皇太後已經心有所動,大驚失色,惶恐不已。

他言罷又跪行上前幾步,磕頭不止,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