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無名回到自家宅院的時候,天空中還在飄著如絲如霧的春雨。

但是韓無名的心,卻在最冷的寒冬。

明月竟然是自己的表妹!

而流雲簫前輩,顯然對父親還存有很深的怨恨。

這怨恨是那樣的深重而濃厚,甚至延續到自己的身上。

韓無名的心,在一個接一個的沉重打擊下。

終於讓他原本鋼鐵一樣健壯的內髒,產生出劇烈真實的疼痛。

這已經不是心靈感應上的那種痛。

而是生理上真實具體的疼痛。

那疼痛折磨著韓無名這樣的絕頂武功高手。

竟然像是折磨一名普通人一樣,狂烈而肆虐。

哎!又是一場春天的細雨!

為什麽自己總是在春天的雨裏,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信息?

為什麽老天總是在春雨裏,粉碎自己的夢!

為什麽老天就不能,給自己留一點幻想的餘地?

天涯海角,明月孤星。

秋天的風,春天的雨!

韓無名望著漫天揮灑的雨絲,望著那灰蒙蒙的天空。

心中的積鬱,就像是天空中那重重陰霾一樣,無邊無際。

而胃部劇烈的疼痛,卻讓他的額頭,滲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這還是韓無名習武以來,平生第一次被生理上的病痛所折磨。

他在深深地體會著常人的病痛之餘,並沒有強運神功去化解。

而是就這麽讓自己的神經,被常人的病痛折磨。

韓無名是想通過這種巨大病痛的折磨,來刺激自己。

懲戒自己的多情與貪心。

是呀,自己隻是一名見不得光的刺客殺手。

自己是,父親也是!

但是母親當年,卻沒有選擇功力通神的流雲簫前輩。

而是選擇了父親。

不僅如此,父親還在母親的眼前,親手刺殺了外公。

但是母親,最終卻依然還是選擇了父親。

母親這樣的一種選擇,不僅害死了外公。

同時也最終促使她自己,在極度的痛苦與矛盾中撒手西去。

在眼角留下了一滴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淚滴!

自己來到這世上,是否原本就是個錯誤?

是否當年母親的肚子裏,如果沒有懷上自己,就不會和父親遠走深山?

就不會葬身在那高高的積雪之巔?

就會和流雲簫前輩一起,遠走天涯。

成為世人豔慕的神仙眷侶?

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原本就是一個錯誤!

就是一名多餘之人,一個罪人呀!

韓氏家族三代效忠內廷的誓言,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自己現在依然還是一名見不得光的刺客殺手。

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享受和接受這世上的親情和愛情?

父親當年對母親的那份執著追求,已經害死了外公和母親。

自己難道也要像父親當年一樣,去害死明月或是蝴蝶嗎?

明月,你就隨你的師傅去吧。

忘了我這個哥哥。

忘了我這個刺客殺手的哥哥吧。

還有蝴蝶。

請你也忘了我吧。

忘了你這個無名哥哥,忘了陰陽蝴蝶掌陽掌的傳人吧。

陰陽蝴蝶掌的陽掌部分,你就讓你的外公,再去找一名傳人吧!

蝴蝶,你的無名哥哥,是你殺父仇人之子呀。

就讓父親當年所犯下的過錯。

全都由我一個人去承當和贖回吧。

蝴蝶,我會將陰陽蝴蝶掌還給你們祖孫倆的。

在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政權之戰中。

蝴蝶,你的無名哥哥會把陰陽蝴蝶掌還給你的。

會用生命去守護好你的。

會償還父親當年所欠下的,你們玉家的血債的。

父親呀,父親!

就算您當年犯下了天大的罪過,名兒也會為您去一一償還的。

母親,您就看在名兒願意代父親償還一切的份上,饒恕父親的罪過吧!

母親呀母親,您就在另外那個世界裏,原諒父親,和父親重歸於好吧!

父親已經知道他自己錯了。

您就原諒父親吧。

韓無名突然間深深體會到,在這個世界上。

自己原來是那樣的孤獨而寂寞。

所有自己想去親近和相伴之人。

全都與自己隔著今生都無法跨越的,大海一樣寬廣的距離!

“名兒,刺客殺手的生涯,是寂寞而孤獨的!那是一種怎樣的孤獨與寂寞呀!”

韓無名現在終於深深體會出,父親當年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眼眸,為什麽會像冬天的暮色一樣深沉而寂寞。

為什麽自己的人生,會有那樣多的無可奈何?

那樣多的傷痛!

韓無名走到自己房門前時,小雪看到。

韓無名不僅發巾濕亂,額頭上汗出如珠。

同時臉色也是蒼白如紙!

“公子!”

小雪的這聲驚呼,韓無名恍若未聞。

因為韓無名此時,已是身心兩疲,內外俱傷。

就連意識,也開始漸趨模糊。

他目光呆滯地看了一眼小雪後,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小雪的懷中。

韓無名在這裏身心俱傷,病倒下去的時候。

九重宮闕裏慧德太後卻在早朝散會後,滿臉不快地和張德單獨在一起交談。

“張大人,今天早上的朝會,你也看到了?皇太子一黨,竟然已經敢於在朝會上公開為太子求情。要求我們放出太子,讓太子重新上朝理事!”

慧德太後鳳目含霜,麵沉如水。

“太後,臣看到了。現在的形勢,太後您的意思是?”

張德的臉色,有點難堪與惶恐。

他知道慧德太後此時,看誰都不會很順眼。

今天的朝會,也的確是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皇太子一黨敢於如此猖獗,即說明皇太子的賊心不死。

同時也說明太子一黨,此時一定在有所準備和行動。

但是自己作為內廷最高官員。

卻對皇太子一黨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和打算,一無所知。

這當然令張德大人在皇太後麵前,顏麵無光了。

“我的意思?我能有什麽意思?難道把那些人統統殺光不成!”

慧德太後聲嚴色曆地反問道。

張德不敢接話了。

他趕緊低下頭去,內心裏又是惶恐,又是著急。

殺光皇太子一黨,那是談何容易的事情!

張德大人當然知道,太後這樣說,僅僅隻是一時的氣話。

而不是真的下了這樣的決心和旨意。

但是他又不敢公開反駁太後的話,所以他隻好抱著小麵,沉默不語。

“哎!”

慧德太後望了一眼張德誠惶誠恐的臉色,先是歎了一口氣。

而後又突然間語氣一變,轉換話題道:

“無名那孩子,你現在把他的心,收回來沒有?聽說他已經重歸你的旗下?”

張德聞言,心中頓時又是一驚。

他萬萬沒有料到,慧德太後在千頭萬緒的國事與家事困擾中,會記起韓無名。

會在這等重大關頭,詢問起韓無名的事來。

看來自己昨夜軟化無名,爭取無名的政策,是合乎太後的口味的。

雖然張德知道,自己這樣做,成功的幾率很小。

但是這樣做畢竟還是合乎了太後的心意。

隻要能夠合乎太後的心意,哪怕最後是錯的,也算是值了。

反正自己以後在對待韓無名時,不會再給他機會,去掀起什麽大浪來。

隻是太後對韓無名這樣掛念與器重。

卻很有可能會給韓無名造成可乘之機,惹出什麽大禍來。

現在是政權之爭的關鍵時刻,太後即然這樣看重韓無名。

而韓無名真心悔改的可能性,又微乎其微。

那麽對這個韓無名,是不是應該還是先除去此隱患,才較為妥當呢?

張德大人的心中,雖然已經開始對韓無名轉起歹毒的念頭。

但是他當著太後的麵,卻一點也不敢顯露出來。

他聽罷太後對韓無名一事的詢問後,巧妙地回答道:

“太後,名兒確實已經回到老宅了。隻是他現在真實的心意,臣還不敢妄下斷言。”

“哦,是嗎?春花雪葉,無名最終是要了哪個丫頭?”

慧德太後饒有興趣地發問道。

“好像是小雪。”

張德恭敬地回答道。

慧德太後聽罷,臉上頓時**漾起會心的笑意。

“我就知道無名這孩子最終一定會選中小雪的。無名這孩子,還真是有點長情和戀舊呀!”

“太後英明。小雪姑娘不僅名字中也有一個雪字,同時她的容貌和人字號殺手雪兒,眉目間也的確有幾分相似。”

張德奉承道。

“張大人,這次這個小雪,不會再像原來那個雪兒一樣,心中隻有無名一個人而沒有朝廷吧。”

慧德太後語氣一冷,有點不放心地責問了一句。

“太後請放心。小雪不僅是比雪兒更高一級的地字號殺手。同時小雪有致命的弱點,捏在我們的手裏,她斷不敢對朝廷懷有二心的。”

張德大人連忙起身,向慧德太後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嗯,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英雄難過美人關。無名那孩兒,我看和他來硬的,是很難行得通的。唯有男女之間的情字,可以鎖住他的心。玉蝴蝶雖然有神仙般絕美的容顏,但是女人僅僅隻有美貌,是不夠的。要想真正抓住男人的心,我看那玉蝴蝶,還嫩了點。”

“太後所言極是。臣受益非淺。”

張德不失時機地又拍了一把太後的馬屁。

“張大人,你看什麽時候將小雪盡快帶到我這裏來,我要親自培訓一下她。我倒不相信,無名的心,真會被玉蝴蝶一個人給完全蒙蔽住。”

慧德太後信心滿滿地道。

“是,臣這就抓緊去安排。”

張德大人趕緊站起身來,麵向慧德太後,憂心重重地躬身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