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秋意涼,雲中城裏卻恍如白晝,街道兩側的琉璃燈隨著風緩慢擺動,燈火明明滅滅。

叫賣聲依舊,雲中商業發達,宵禁也比別的城池更晚上幾個時辰,尋常城池,到了此時,除了花街柳巷,街上早是冷冷清清。

“公子出行,為何不用府中馬車?”張道清見著自家王爺像是脫韁的野馬,東看看這家的糖人,西看看那家的美人扇,這不都跑到人家賣胭脂的地方去了。

“府中馬車,大多有所標記,即便沒有,也太過奢華,過於惹人注意,你要是心疼你家主子,便去路邊喊輛馬車,反正這邊有重禾,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池雙這些年都悶在府中,我想走的遠比坐馬車好上許多。”望見藺池雙又跑到了一個麵具攤前,手中拿著兩個形狀迥異的麵具,一紅一銀,紅麵具刻著牡丹可遮全臉,銀麵卻露出半個下頦。

“你喜歡哪個?”兩隻手裏的麵具都往前遞了一些,隻不過明顯紅色的更為前麵一些。

伸手拿了那個銀色的給自己戴上,鍾令懷看出了藺池雙其實更喜愛自己臉上的這個銀色麵具,隻不過礙於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問題,再不舒服也得忍著才行。

將剩下的紅麵具給藺池雙戴上,“王爺戴這個才是更好看。”

“好看什麽,臉都遮住了。”不滿地嘟唇說道。

“遮住了才好,這樣隻有我才能看了。”銀色麵具下的臉,隨著主人的笑聲,多了幾分俠客的肆意和豪爽。

鍾令懷並未隱藏自己原來的氣質,原主才學處處被壓一頭,自然沒有現在來的自信。既然想要好好吸引藺池雙這個既傻又中二的孩子,總得比原先不同一點才是。

佇立在藺池雙兩側的重禾和張道清被自家王妃如此不要臉的話給驚到了。這是一個身為人夫郎該說的話嗎????

“口無遮攔。”露在麵具外的耳朵卻紅了紅,隻可惜這燈火不夠明亮,鍾令懷又未細看。

“啊!”藺池雙被鍾令懷突然撲倒懷中的動作弄得一愣,“大庭廣眾,你怎麽如此不要臉!”

聽出了話語中的羞惱之意,鍾令懷才不舍的鬆開。“臉是什麽又不能吃,我方才聽了你的心跳,你跳得好快。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重禾:這把狗騙進來再宰的套路,真是太為難我了。

張道清:鍾丞相一世英名,怎麽會教出如此不羈的公子。

藺池雙遮著麵具看不出神色,“那是被你嚇得!”

藺池雙帶著他那兩個侍衛就往前走,依舊是剛才那般像個孩子,買了許多東西,走到了一個麵攤前坐了下來,要了幾碗麵,藺池雙叫兩個侍衛坐在一起一起吃麵。

重禾和張道清不敢同藺池雙坐在一桌,鍾令懷大概想到了其中的緣由,就被打發去了隔壁桌,給他倆一人各點了十碗麵。

聽說習武之人胃口大,作為王府掛名的主人,鍾令懷也不好太過吝嗇。

看著自己麵前清湯寡水的麵,見對麵人吃得開心,鍾令懷不得對藺池雙高看幾眼,想著別人穿越成王妃,好歹也是下這城中最大的酒樓吧,得,到他這裏隻有這清湯麵了。

認命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麵,味道的確不錯,不愧是純手工,無添加的麵。

藺池雙見人低頭吃麵,低眼看了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張紙條。

“阿懷,我們悄悄跑吧,他們跟著我們,太過拘束。”藺池雙手中的筷子還未放下,麵具因為吃麵早已經拿了下來,放在一旁,手掌擋著臉,悄悄說著,眼神還不停往另外一桌瞟著。

反應了半晌,這才領悟到那個阿懷是在叫自己,“不可,他倆武功高強,可以保護你。”

“又不會出事,怎麽就需要保護了。”嘴中嘟囔著,手中的紙條早就成了灰燼,神色倒是極為委屈。

“你怎麽知道不會出事?”鍾令懷說得認真,“若是有萬一該如何?”

瞧見鍾令懷一副篤定的模樣,藺池雙伸著的手一愣,心底算著那批殺手是誰的人。若是鍾家的人,此時是個好機會,他常年不出府,錯過了,下次不知何時才能有這麽一個時機。

本想借機讓重禾和張道清先離開一段距離,到時候看看鍾令懷與那批殺手葫蘆裏賣的是何藥?

還是說,鍾令懷故意想要撇開自己的嫌疑?

將麵具重新戴回臉上,遮住了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唯有雙眼還閃耀著些光芒。“為何要怕萬一,今日本就是臨時起意,怎會有萬一,阿懷你年紀輕輕,倒是像個老頭。”

嘴裏含著麵,被說像個老頭的鍾令懷:……

“阿懷,那邊人好多啊,我們去那邊玩吧。”起身拉著鍾令懷就往人流湊,身後的重禾與張道清接到自家主子的信號,裝作付銀錢太慢,而跟不上兩人。

可憐的鍾令懷因為嘴中的麵還未下肚,挨著擁擠的人流,在橋上吐了出來,直接吐進了河中。

“阿懷,你沒事吧。”藺池雙用力一拍,鍾令懷趴在石頭橋欄上又吐了一些。

耳邊有破風聲而來,鍾令懷下意識地將藺池雙塞進了懷中,一隻黑色的羽箭堪堪從鍾令懷背上蹭過。

其實若是鍾令懷不護著藺池雙,這隻羽箭根本不會差點就傷了自己。

“怎麽了,阿懷?”藺池雙剛才就發現有人將箭矢對準了此處,才裝作為人拍背,讓鍾令懷勾了腰。

從鍾令懷懷中抬起頭來,裝作迷惑不解的模樣,他未曾想過鍾令懷會不顧自身危險將自己護在懷中,出於不知名的心情,此次淵王並未再說無恥之徒一話。

“沒事,池雙,我們還是等重禾他們過來,再去別的地方玩吧,你看人這麽多,若是將我倆也分散了該如何是好。”鍾令懷抬眼看了茶樓二層一個房間,大概猜測到了那射箭人的來處,這入了秋,已經有了涼意,誰沒事將窗戶整個打開?

人流將兩人擠下了橋,直到百米之外,這才有了歇腳的地方。

餘光瞥見一家布莊,鍾令懷來不及多想,拉著藺池雙便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