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父皇,臣學識淺薄,琴棋書畫,隻有撫琴,方在上尤,今日一曲,的確不合眾人,想對淵王獨奏,望父皇奏準,將長琴麵與淵王。”鍾令懷**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錯過了帝王的視線。

“準了。”隋淮帝看著已經側立的鍾令懷,少年郎青衫立如修竹,望向藺池雙時,唇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如春時山醒,暖人至深。

純黑的小案上,一把上了年歲的古琴,靜靜躺在那裏,琴身經年累月,縱使前主愛惜,也是留了幾道劃痕,台上鏤空的萬獸爐中,檀香紛紛入霄。

鍾令懷伸直了兩臂,衣袖一震,傲骨錚錚,向藺池雙作了一禮後,跪坐在墊子之上。

“池雙,你我二人相遇之時,並非兩情相悅,也非一見鍾情。碰上你之前,我想著我大概會娶一個溫良賢淑的女子。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我曾夢見過一曲短賦,想著日後若是有了心悅的女子,便彈與她聽。”鍾令懷笑得無力,這是他前幾年的想法,現下回想起來,心口好像還有些酸脹。

隋淮帝淡定地看著台下人的說辭,皇後麵上雖不說,可交握在膝上的手,卻暴露了些什麽。眾臣則是想盡可能的將自己藏起來,省的聽了些不該聽的話。隻覺得這鍾令懷平庸而愚笨,那話就是質疑聖上的決定。

藺池雙隻覺心裏難受的厲害,無處宣泄,握在手中的瓷杯緊了又緊,哢嚓一聲,裂了開來,瞳仁青黑,眼白赤紅,委屈又凶狠,讓人心疼,“嫁給本王,你是後悔了。”

“自然是不悔,臣謝皇後娘娘求婚之舉,謝皇上下旨之行,免我流亡之苦,賜我皇姓。”鍾令懷平複了自己的呼吸,對著藺池雙做了個鬼臉,淺笑盎然,“池雙,你雖年長於我,但心智純真良善,池雙,我想照顧你一輩子,哪怕這輩子你都這般可愛,池雙,我心悅於你,所以我想將這首短賦念於你聽。”

琴音攜著情意,訴說著自己心中的歡喜: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曲罷,眾位大臣的嫡女,臉色有些醉紅,紛紛低下了頭,大抵是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求情之事。不過大多也感慨於藺池雙命好,生在皇家,還能碰到這麽一個如此喜歡他少年郎。

這千百年來,朝代更迭,也絕無此種公開在大殿上表白之事。鍾令懷行了一禮,見隋淮帝應首,回到了藺池雙身旁,顧不得剛震袖時,肩膀處的疼痛,連忙將他手中的碎瓷片捏了出來。“看著就疼死了。”

兩人身上也沒有什麽可以包紮傷口的東西,一旁的藺易凡遞了一方手帕過來,“令懷大才。”

鍾令懷謝了一聲說是不敢,便開始為他包紮。

宮宴還是繼續,自然無人會來注意藺池雙和鍾令懷這兩人,他人的感情再遭人羨慕,那也是他人的,自己的前程還是得自己來搏。

“你肩膀還好嗎。”藺池雙動著自己被包紮的手,帕子被撕開成條,綁的很漂亮,還很專業,怕是藺池雙見過包紮的最好的了,這人也隻會哄自己開心,說自己包得最好看。

“無礙,倒是你,怎麽不聽完我的話,就胡亂吃醋生氣了,以後不許,你得將自己護好了,才能護我啊。”鍾令懷摸了摸藺池雙紅了的雙眼,剛才那番話,的確是肺腑之言,他的確喜歡他,兩人在一起,已經好幾個月了,他卻一直會悸動。

“不吃了,你剛才念的那首賦真好聽,回府後,多念幾遍給我聽,好嗎?”藺池雙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他發現,這個人總是會去包容自己的缺點和任性,對於他,這人的脾氣好的出奇。

“回府再說。”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鍾令懷背上的冷汗褪卻了些,剛剛那番言語,的確不是聰明人所為,他隻能將自己的抱怨表現出來一些,不然隋淮帝怎麽能信自己不會逃脫他的掌控。

自己有怒氣,有怨言,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隻是個凡人,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

後麵的話,倒是的確被鍾令懷所吸引,拜倒在了他的石榴裙下。

藺池雙端直了身子,跪坐在那裏,乖巧懂事,清矜貴氣,偶爾會往鍾令懷這邊看上幾眼。

鍾令懷也學著和藺池雙一樣的作態,看著殿內的表演的小姐貴女。

真逃不過琴棋書畫,舞刀弄劍,琴自有了鍾令懷的鳳求凰後,無人再敢出頭,棋之一字,雖然可比,但是大殿之上,輸的那方也的確不好看。書畫居多,舞刀弄劍的來了一場劍舞,不得不說,還真挺好看的。

至於其他的人,鍾令懷也記不住,況且,貴女也不會嫁給他。也沒有記住賜婚賜了誰,隻知道終於快可以走了。

美色雖好,可看多了,也容易厭煩。

“明日還有雲中郊外的林子中還有騎射,大臣的眾公子也會來,今日你我還得趕回府中。”藺池雙在鍾令懷終於感歎可以結束的時候,扔下了一記驚雷。

鍾令懷:明天還要來?????

“你怎麽不早說?!”鍾令懷心裏奔過神獸萬匹。

“本王忘了。”委屈地吧嗒一下嘴,好看到犯規。

“能不去嗎?”想起昨晚的刺殺,鍾令懷覺得自己的肩膀,疼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