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袖退下,神情輕掩,仿若又是原先這府內最不起眼的那個小丫鬟,步履平平,彎腰弓背,端地是個老實下人的樣子。

手中依舊翻著那本醫書,手中速度卻不快,這方子不能太快寫好,倘若這一天就將藥方寫了出來,誰人能信,這府中指不定還有藺易凡的眼線,此外,也可見著想藥方之名,驅散外人,安心想想這幕牆該如何是好。

見藺池雙自屋內出來,墨發披散至肩頭,時至晚膳,重禾擅自讓人將飯菜搬入了繁蓮居前麵池中的亭子中。

春回大地,跨著連廊,與藺池雙並肩入了亭內,八位侍女,四四而立,分散在廊橋兩方,低頭看向自己腳尖。

兩人用完膳,鍾令懷又給藺池雙講了三十六計,藺池雙反應慢,一個計策,大概要講兩三天才行。

重禾就成了兩人無聲地坑害對象,試煉教材。

藺池雙倒像是下定決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樣子,休沐的日子,就將自己關在別處書房,努力地看著書,哪怕鍾令懷每次過去之時,他都趴在案上淺眠著。

宮中的禮儀習了一月有餘,加上後來藺池雙的勤奮,倒是極快出了師,宮中的教養嬤嬤見到鍾令懷的時候,還像鍾令懷誇獎了一番。

藺池雙因著癡傻的緣故,平日也不用上朝,隻不過這禮儀課程結束了,藺池雙卻是和學習較上了勁。

自己在盈月樓中算賬看書,鍾令懷則是挑了離盈月樓最近的摘星閣溫書。

正好鍾令懷也有事需要瞞著藺池雙和重禾他們進行,本該頭疼如何勸說藺池雙兩人不要整日黏在一起,如今是瞌睡了,就有枕頭遞了上來,藺池雙如今主動提了要發憤圖強的想法,他這做夫郎的,哪裏能反對。

那些酒樓客棧,鍾令懷這些日子,明麵上和藺池雙也一一去過,也與旁人的做過對比,隻能算是無功無過,未曾與旁人所差不多,菜色也是,格局也是。

鍾令懷也不是廚師,隻會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將酒樓中沒有菜蔬,一一寫了下來,至於裝修,迎客,隻是提了一些意見,讓掌櫃幫忙看著弄。

布莊亦是同樣的毛病,鍾令懷拍了拍腦門,恰巧,他曾經也涉獵過如何印花。第一次覺得,老天要他穿越過來,不是沒有緣故的,至少他做的弩機,有可能減少上淮戰場的傷亡率,印花促進上淮的印染業,他朋友那藥方若是有效,便可救治部分得癆病之人。

一一抬筆寫著,鍾令懷吩咐門外之人,讓丫鬟提壺溫水過來。

看著眼熟熟悉的翠綠衣衫,“怎麽又是你來?”

“原先在院中服侍王爺王妃的小丫鬟因為扭傷了腳踝,張管家見我老實本分,就將我調來此處,伺候王爺和王妃了。”紅袖躬身答道。

鍾令懷正要將手中所寫的紙章遞過去,卻見紅袖低頭倒茶,“外麵有人在看著此處。”

“最後兩張才是給你的,上麵地都是些沒用的廢紙。”鍾令懷自然也不會那麽傻,直接就遞出去,原本壓低的聲音,兀然變大,“這房中紙簍也滿了,去丟了吧。”

“是。”接過鍾令懷手中的紙,移花接木就將最後兩頁紙放入了袖子之中。去一旁抱了紙簍。

剛出了盈月樓,一把長劍自頸後架住了動脈旁,紅袖手中抱著的紙簍,一下跌落在地上,“好漢饒命啊。”

“將紙撿進紙簍之中,我會拿去焚燒,”重禾收起了自己的劍,聲音冷漠如水。大戶人家的廢紙,都是有具體焚燒的地點的,而且焚前必須閱過無礙才行。

“好,”紅袖顫抖地將散落在地上的紙張扔進了紙簍之中,撿完廢紙以後,低眸向重禾頷首,轉身落荒而逃,地上還有一隻繡花鞋。

紅袖見四下無人,這才收斂了臉上慌亂的神情,往自己的房中走去,“這新主人,倒是沒我想象地差,還算聰慧。”

重禾足尖一踢,紙簍穩穩當當落在了懷裏,抱著紙簍看四下無人,這才往摘星閣走去。

“主子,”重禾將紙簍中的廢紙整理好,放在了藺池雙的麵前。

桌案之後,紫衫裹著金線刺繡的麒麟,華貴大氣,再見其人,眉似山水,目若桃花,鬢可刀裁,唇邊勾笑,邪魅狂狷,藺池雙撫著揉揍的紙,笑地溫潤,端得是十分的勾人。“不必盯著他,他不會害我。”

“是,主子。”重禾想將紙拿出去毀了,卻看見藺池雙罷手。

“他在讀醫書?”看著手中那一張張廢紙,上麵寫的皆是藥名,一旁還有劑量。

“是,王妃上次回了一趟鍾府,說是有事,張道清派守一去跟著,並沒有發現異常,這書便是從那時候有的,說是想找一下古方,為四殿下治病。”重禾一五一十地匯報著。

“四哥?”藺易凡的癆病,雖然在太醫的極力救治之下,將病壓在如今的症狀,延長著壽命,誰也不能保證,哪一天,會不會直接就走了,“他家祖上,娶過太醫令之女,會點醫術,倒是正常,可這癆病真能治?隋唐也為藺易凡看診過,也並無辦法醫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未準王妃就有辦法呢,主子,你恢複記憶的事,確定不告訴王妃嗎,他天天盼著你能好。我怕王妃若是知道主子如今是在裝傻,做出些什麽事來?”重禾見過鍾令懷照顧主子的模樣,也直覺鍾令懷以真心待主子。

“先別告訴他,若是事成,自然有機會和他說清楚,若是事敗,那他恨我也好,忘了我也罷,惦記一個亡人,總歸不好。”好看的桃花目中有累倦,他無意於皇位,卻不得不爭,想到鍾令懷時,藺池雙眼裏又有了光亮,大約是上天看他母妃去世過早,這才派了鍾令懷前來拯救他這陰暗的一生吧。

“若是這途中,王妃離開了主子該如何?”謀事實在是花費了他們太多時間,這去路迢迢,不似麵前這般平靜,變故太多,自然要多做打算,重禾與鍾令懷相處也久,對鍾令懷的印象著實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