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醒了。”指尖將人皮麵具最後一角拂過覆上,背身而立的兩人,落在封薑目中,則是在細細擦汗,旋身步到封薑身旁,跪於床邊,卻不曾去握封薑的手,“周公公,讓人幫他打盆幹淨的水。”

見封薑醒了,周公公方才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血腥之物置於木盤之上被端走,對鍾令懷施以一禮。

鍾令懷未曾多思慮一番,徒步跟了上去,淨手先行,麵上的人皮麵具亦要尋個無人的地方,再整一番。

“醒了,可想清楚了,這帝位隻要你想,朕都為你留著。”封薑年紀漸長,兒子眾多何用,不還是為了自己身下的位置,爭得你死我活,省心地也就封孜野一人。

“父皇,兒臣不願做這一帝,財權兒臣如今都有,兒臣隻希望太子繼位以後,能給兒臣留一條後路。”封孜野如是說著,封薑多活一日,他便可多一日閑散。

封薑如今也就知天命的年齡,平素身子硬朗,再度十載春秋,並不是難事。

封薑傷口刺痛,不敢妄動,眼中對這個兒子也算滿意,“不執政如何能行,小野不若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如何?”

見封孜野神色爍動,便知曉了這個條件,他喜歡,“那便如此定下了,待朕百年之後,朕也安心了。”

封孜野心中大才,怕是他六位皇兄,遠不能比,封薑踩著自己兄長的累累屍骨上位,但他也是一位明君。他不願自己封家百來年的基業,葬於自己後輩。

留下封孜野攝政,一是自己心中歡喜,想將這天下握在他手中,旁人不敢欺他半分,二來則是確有治國之才,不可徒費這一身的學識。

“父皇!”

“不必多言,剛剛那位公子是你所尋的大夫?開腸破肚,少年郎倒是好氣魄。”封薑不想將話題再置於皇位之上。遂扯上了剛才見過的少年郎,容貌隻道平常,那份不卑不亢,少見。

“是,兒臣幼時遊學所交。”封孜野不敢讓話題多在鍾令懷身上繞,鍾令懷並非東越人,光是這一點,就夠人大做文章,更何況還是上淮皇室之人。

鍾令懷被鎖在了這宮中,封薑傷口一日未好,他便一日不可離開。剛被血腥味一刺激,忍不住找了個花盆吐了起來。

“公子吐地這般嚴重,可要叫個太醫?”周公公知道醫者不自醫,擔憂說道,千萬皇上還未治好,自己又搭了進去。

“無事,就是太久未見血腥刺激的。麻煩公公給些酸食,壓下去便好。”鍾令懷必然不可能讓太醫為自己診治,開什麽玩笑,他還不想被當成妖怪拉出去火葬呢,宮中的日子,必然不能喝安胎藥。心中懊惱,為何就忘記藏些梅子,也不至於這般尷尬處境。

周公公:……是

封薑身子骨好,七天以後,鍾令懷便為他拆了線。推掉了皇帝的所有封賞,提前回府,去喝那安胎藥,沒有湯藥壓製,這孕吐果然辛苦。

鍾令懷也不為封孜野添麻煩,安心在府中養胎,哪也不去,每日隻在院中走上幾個時辰,除非封孜野有空帶他出去散散心,不出去的時候,就在房裏做些高數題,聽聞如此胎教,孩子會聰慧些。

東越國都郊外一處別苑之中,眾多暗衛將一間房團團圍住,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府醫充當產婆的角色,為鍾令懷接生,好在鍾令懷平日每天都在鍛煉,產道擴張極快。

五個時辰以後,天色破曉,泛起魚肚白,來回踱步的封孜野,在房外聽見一聲清亮的啼哭。

“公子,是個男孩,您看過一眼,便抱去讓奶娘喂奶。”府醫將孩子的腦袋露出半個,讓鍾令懷瞧得仔細。

“我見過了,有些醜,奶娘喂過奶後,抱回來,我與他同睡。”孩子觸及鍾令懷的手指,反射性一握,軟軟的小手,用力捏著。

聽聞父子平安,封孜野在門外逗弄一會被抱出來的孩子,孩子哭地震耳欲聾,怕是餓了。

進了房間,看到鍾令懷躺在**昏昏欲睡。

“睡吧,今日我守著你。”封孜野掀袍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望向鍾令懷所在的方向。

“不必了,你在這呆了一夜,回去吧。”鍾令懷麵色已沒有方才蒼白如紙,淺淺緋紅入麵,神色安然困倦。

罷了罷手,隻是封孜野眼底青黑,周身氣質仍是極為沉穩尊貴,“沒事,不必擔心我,倒是你,得好好養養,快睡,睡完了我們一起用膳。再好好商量一下,認幹爹的事。”

“好。”

過了兩日,鍾令懷才從睡夢之中緩了過來,不用暗一攙扶,自己便可四處行走。

封孜野倒是極為喜歡這個孩子,打了幾副極其貴重的長命鎖。趴在搖籃邊上,努力哄著那正在哭泣的小人。

“你來了,趕緊先坐下,”將鍾令懷按在椅子上,不讓起來,小幾上放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肉糜粥。“先吃點,再說話。”

“你不必如此寵他,他什麽都不懂,以後長大了寵壞了如何是好。”餓極了,這肉糜粥都覺得格外好喝,幾口便都落了肚。

“怎麽能不寵他呢,畢竟我是他幹爹啊,名字想好了嗎,叫什麽。”將小人兒從搖籃裏抱了起來,微幅度地晃著,小人兒新奇,止住了哭泣。

“念雙,鍾念雙。”腦中浮現了那個桃花眸裏盛著滿天的星光,玄衣錦袍,外罩繡著饕餮的紗衣的男子,公子翩若驚鴻,但眼中神色卻大多癡傻。“對了,師兄,你給我間鋪子吧,我想賺錢養家,總不能一直住在你府中。”

“鋪麵我手下有不少,你到時候喜歡,自己挑一間就是。”聽到懷裏的人叫鍾念雙之時,封孜野知曉,快一年了,鍾令懷還是未曾忘記藺池雙,想著最近的消息,覺得有必要同鍾令懷一說。

“上淮奪嫡怕是要開始了,藺劍先與我大哥有所勾結,藺池雙目前看,似和藺如洲關係上好。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若是此戰失敗,怕是這輩子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