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令懷抱袖斜倚著青石牆,眸光落在蹭滿了髒物的韓子木,“你想去韜閣那個挖人牆角的大會?”

“果真是瞞不過你。”韓子木坐在地上,眼裏閃著亮光,掩飾著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回去。”

鍾令懷撣了撣白衣上的苔衣,轉身離去,“那你呆著,我走了。”

韓子木見那一襲翩然白衣,已然消失在巷子盡頭。一拳落在青石磚頭鋪砌的地上,裂紋一圈又一圈裂開,起身往鍾令懷所在的反方向跑去。

鍾令懷在巷子轉角等了又等,卻是未曾見到韓子木過來,扭身一觀,原來狹窄幽深的巷子之中,哪裏還有什麽人。

伸手觸及自己臉上的人皮麵具,未曾脫落,提腳跟了上去,走回原先那寫著告示的高牆之上,依舊站著許多人。

一身翡色衣衫的抱七懷中抱了一個半小的孩童,望著遠處堆滿人的高牆之前,“抱七叔叔,我們去招人的地方吧,我好想去看看。”

“好。”抱七抱著自家的小主子,喜歡的不得了,抱三他們可壞了,都說他笨,他又不敢將他們打趴下,怕主子責罰,就小主子老是誇他厲害。

人群中的鍾令懷,琢磨著這牆上的招人啟示,剛剛隻是匆匆一眼,未覺不妥,現下看來,這通篇未曾提及一處地方,這地方還得自己找。

目光掃了兩遍,並未發現什麽謎麵,那麽地點已經寫在了這通告之中,視線落在一個台子之上,往四周發散。

“台,設,處,高,最,寺,水,樺,”鍾令懷歪著腦袋,將所有字反過來,再念了一遍。

“樺水寺最高處設台。”樺水寺已是雲中城最高處了,找馬夫租賃了一匹乖順的老馬,望著那處趕去。

樺水寺在樺山之頂,如今為了韜閣,山下已然設了關卡,將馬係在了一顆樹木之上,徒步上山。

韓碧城不知為何與淵王結仇,且一向不讓自己在淵王麵前露麵,隻是此次韜閣招人,不知道會不會淵王的人馬。

“算了,小木還在上麵,快些將他抓回家再說。”一步一階上了山,鍾令懷一直呆在宅院之中,鮮少運動,這爬山一事,真是要了老命,待到山頂之時,夜色已暮,小沙彌正在落鎖,卻見遠方隱隱有人,合十一拜,小沙彌提了腳邊放置的紙皮燈籠。

“師父,聽聞山上群才薈聚,今日特意登門拜訪,隻是天色已暮,可否行個方便。”鍾令懷的麵具早在山道上無人之時,就將人皮麵具放進懷中,汗液浸漬,麵具難以服帖,本就是出門塗個方便,如今無人,自然是該卸下的。

“施主跟我來吧。”小沙彌慈悲為懷,見鍾令懷長得也是慈眉善目,教養極好,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鍾令懷自然在身後跟上。

“多謝小師傅。”除了佛堂之中還有亮光,別處大多黑暗,借著小沙彌手中的燈籠,隱約看得見腳下的路。

“不必,施主與此處有緣,方才能在落鎖之前,到了山頂,後院客房如今恰好還有一間空著,施主可住那處。”小沙彌將燈籠低了低,方便照明地更亮一些。

鍾令懷緊跟著小沙彌,目光所及皆是自房間內透出的光亮,看來這來的人,有許多,不知道韓子木在哪一間,鼻子一疼,原是磕在了自己將要居住的房門口。

火折子上的火芯沾在油燈之上,火勢突呈燎原,照亮了房中一處,小沙彌行了一禮,“施主,貧僧先行告辭了。”

“謝謝小師傅。”鍾令懷目送小沙彌遠去,正想關門,卻見門口摔了一個小童。

小童錦衣富貴,脖上的長命鎖在月光之下反射著光亮,竟然是黃金,這孩子怕是哪個大家的嫡子吧。

終歸是個孩子,周圍又無人,鍾令懷上前攙扶了一把,“你是誰家孩子,怎麽一個人在外麵,要我送你回去嗎?”

剛想起身的念雙,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手中僅僅抓著那人的袖子,月色被雲遮住,看不清說話之人。

“我可以去你房裏坐坐嗎,我父王的手下馬上就會出來找我了。”念雙生怕這人跑了,又怕認錯人,隻是為何說到父王之時,這人的反應會是如此。

“父王,你是皇室宗親?”鍾令懷想將念雙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捋下去。一聽到父王二字,與皇室扯上關係,鍾令懷是萬般不願的。

“是,”念雙並沒有否認這個身份,皇室宗親會讓旁人不敢輕易動他,隻是突然開始掉金豆子,一顆又一顆砸在鍾令懷的手背上,“你不喜歡我了,都不讓我去坐坐。”

鍾令懷:……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年紀弱。

“你可以和我進去,但是等下你家仆人來了,你就離開。”念雙抬手擦了眼淚,張開雙手就讓鍾令懷抱。

念雙在他懷中之時,鍾令懷抱孩子的姿勢卻是嫻熟,讓他覺得自己天賦異稟。

隻是這剛到房中亮堂的地方,念雙又開始抓著他的袖子,口中喊出了一個鍾令懷這輩子都未曾想過的稱呼,“爹爹,你為什麽不要念雙了。”

看著懷中抱的自己死緊地小童,鍾令懷一臉風中淩亂,“我不是你爹。”

“不,你是我爹,我說是就是。”淚珠子和簷下斷線的雨水一般,念雙想著爹爹不記得自己,就越發的難受,哭的也越發地響亮。

抱七趕來之時,隻見自家小主子撲在一個一個氣質通透,容色傾世的男子懷中,口中還一口一個爹爹,抱七倒吸一口涼氣,這難道是王妃?

“快把你家小主人抱走,怎麽看見別人就叫爹啊,我哪來這麽大的兒子。”鍾令懷向抱七招了招手,讓他將人抱走。

“王妃,你就同小主子回王府吧。”抱七單膝下跪,請求鍾令懷回王府,畢竟小主子不可能認錯王妃。

鍾令懷想著今日果真是錯了,若不是錯了,怎麽平白無故還多了個兒子,“你長得的確是很好看,我希望我未來的兒子,也能和你一樣好看,可是我並不認識你,所以,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