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子然躍下牆頭,走到謝然身邊,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他對於安慰逗笑小蘿莉是很有心得的,至於其他女人嘛,便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了。況且,謝然現在隻是在發泄而已,發泄仇恨、蜚語乃至喜悅,所以嶽子然最後隻能拍了拍她的肩頭,扭頭問孫富貴:“讓你寫好的帖子呢?”

孫富貴從懷內掏了出來,遞給嶽子然。

借著月光,嶽子然雖然看不清楚上麵寫的什麽,卻也知道帖子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很多字,他抬頭問道:“你都寫了些什麽?這麽多字?”

孫富貴說道:“丐幫洪七公布告天下英雄知悉:餘嚐聞國有難而賢人生。昔嶽武穆為將……”

嶽子然聽了一會兒,打斷他,問道:“這都是些什麽?”

孫富貴解釋道:“就是曆數他為惡的行徑,揭露鐵掌峰通敵罪行,詳述丐幫此舉乃是站在道義的角度上……”

“你家確定是西夏富商,不是做官的?”嶽子然訝然,“這怎麽聽著都是討賊檄文。”

孫富貴一頓,說道:“官商,官商,有官才能當富商嘛。”接著又解釋道:“西夏近些年內亂不斷,討窩強盜都得有檄文,聽習慣了,不知不覺便寫成這樣子了。”

嶽子然無語的搖搖頭,說道:“你們那兒可真夠亂的。”說罷隨手將那張帖子丟掉,踢開王元的身體。用刀蘸著鮮血在牆上寫道:“衡山派,嶽子然。”

嶽子然倒退一步,借著月光欣賞自己的字跡,最後還扭頭問孫富貴:“你覺著怎樣?”

孫富貴回道:“太直接了吧?”

“我們本就是來尋仇的,所以一定要理直氣壯一些。”嶽子然說罷將刀遞給他,示意他再寫一遍。”

“為什麽?”孫富貴詫異的看著他。

嶽子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字跡太難看。斥責道:“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一點也沒有你師兄辦事的沉穩。”

孫富貴嘟囔著。接過刀去忙了。

嶽子然扭頭見謝然停止了哭泣,正要問她發生了何事,卻聽院子的大門發出一陣巨響,被重物砸開,轟然倒地,**起了一片塵土。

白讓帶著丐幫弟子,提著帶血的武器。打著火把湧進來。他站到嶽子然麵前,拱手說道:“公子,所有敵人都清理了。”

嶽子然點點頭,問道:“銀子呢?”

站在白讓身邊的丐幫七袋長老聞言揮揮手,幾個健碩的丐幫弟子抬著七八個大紅木箱子走過來,放到嶽子然麵前,落地時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顯的很重。

丐幫長老俯身將箱子一一打開。裏麵的金銀在火把的暗光中發出誘人的光芒,讓周圍的丐幫弟子見了,忍不住的發出幾聲驚呼,爾後便竊竊私語起來。

嶽子然掃了一眼,對舵主吩咐道:“你們留下一份,其他的銀子想法子分批送到中都分舵。交給王堅王舵主。”說罷,又不放心的強調道:“行事千萬小心。切不可出什麽紕漏。”

“屬下明白。”舵主臉色一喜,躬身應道。

嶽子然揮了揮手讓他忙去,回頭見孫富貴寫的字也不怎麽樣,便示意白讓過去替他,然後扭頭問謝然:“你還好吧?”

謝然點點頭,柔聲說道:“沒事,剛才隻是心願已了,有所感觸罷了。”

嶽子然“嗯”了一聲,終究沒有開口問她與王元有何冤仇,隻是說道:“綠衣呢,還好吧?”

謝然臉色一暗,隨即低沉的說道:“一個人呆在客棧呢,略微有些發熱。”

“看郎中了嗎?”

謝然不答。

“胡鬧。”嶽子然皺了皺眉頭,扭頭對孫富貴說道:“快點把孩子送去看病。”

“是。”孫富貴應了一聲,隨謝然去了。

……

黃昏,古道。

穆念慈牽著小毛驢順著錢塘江一路向西行來,此時到了臨安郊外,但見暮靄蒼茫,歸鴉陣陣,天黑之前是趕不進杭州城了。

自從北麵逃回來以後,楊鐵心夫婦為以防萬一,並沒有住在牛家莊,而是暫住在嶽子然的客棧,那裏有丐幫弟子守護,要安全許多。不過牛家莊的房子還是被修葺一新,已經可以住人了,所以穆念慈折向西,準備到牛家莊歇上一晚。

錢塘江江水,浩浩****,日日夜夜,無窮無休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此時葉子還沒有變紅,但在一抹斜陽映照之下,葉子仍然似火燒般紅,更增了幾分蕭索。

穆念慈拐過那棵鬆樹,村子仍然是斷壁殘垣,一如那日秋後,他們父女與嶽子然在土牆邊談話時的景象。隻是坐在土牆上,手中提著一壺清酒,頭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草葉雜在其中也不自知的公子卻不見了。

穆念慈心中感慨著物是人非,但當目光真正掠過那道土牆的時候,心中卻是一頓。隻見一位公子,此時正蹲在土牆上,手中提著酒壇,頭發被江風吹亂也毫不理會,隻顧抬頭灌酒澆醉。

穆念慈心中一喜,嘴中忍不住說道:“你怎麽會在這……”

正說著那公子扭過頭來,容貌俊美卻滿臉憂愁,此時一雙醉眼,正迷蒙的看著她,打斷了她的問話。

穆念慈心中一陣失望,這人她認識,但絕對不是她心中一直思念的那個人。

我不曾在你的世界裏走來走去,你憑什麽一直在我的腦海中跑來跑去。

穆念慈想到了這句自己曾經對嶽子然說過的話,又想到了嶽子然托丐幫弟子送來的那封信。有喜意也有苦澀,心中又默默地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在想起我時,滿是心疼。”

喜歡一個人,總是幸福的。

她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完全忘記了土牆上那位公子的存在,待想到嶽子然特意在信中詢問她小毛驢的事情時,她娟好的容顏上甜美的笑容在斜陽的映照下,如海棠花一般的綻放。

這笑容,卻讓蹲在土牆上喝酒的楊康心中一頓。

他的嘴巴微張,迎著斜陽,酒壇灑在了泥土中,如同他心中的柔軟處,低落在卑微的塵埃裏,然後慢慢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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