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極嗎?”嶽子然沒有回答他,心中思索了一番,又開口問:“種放是你什麽人?”

種洗怒意更甚:“種洗先祖豈容你直呼名諱。”說話間,身體便彈射出了竹轎,幾道寒光向嶽子然刺來。

“原來如此。”嶽子然對於種洗的進攻不以為然,隨手擋過。心中卻已經明白種洗的劍法為何會如此像太極劍了。隻因為張三豐的太極劍也是脫胎於道家太極,而張三豐的道家太極思想卻是深受北宋時陳摶繪製的《太極圖》影響。

陳摶隱於華山專注道家學說,是太極文化的創始人。而他將《無極圖》、《先天圖》、《河圖》、《洛書》等根據道家總結繪製的圖錄傳給了種放。種洗既然作為種放的後人,天賦又頗為超群,能夠將無極融入劍法中,自然也不足為奇了。

嶽子然在這時也才明白,此華山派非彼華山派,此華山派要比彼華山派厲害的很。仔細說來,王重陽的先天功也是脫胎於此華山派的《先天圖》呢。

想明白了這些,嶽子然便不再糾結對方劍法的來源了。種洗招式連綿不斷的向嶽子然攻來,場麵上嶽子然隻是在被動的防禦,但看他神情的人都明白,他隻是有些心不在焉罷了。

而在想通那些東西之後,嶽子然又發現了另一種樂趣,開始仔細研究起種洗劍法中的用力法門來。不過,他也明白,一套劍法的用力法門與招數是相互配合的。越高超的劍法配合便越是精妙,所以他也沒有強求太多,隻是想將種洗的招數記下來。

黃蓉生活周遭都是如雲的高手,武藝雖不高但眼光卻是有的,所以知道種洗對嶽子然沒有多大威脅,便轉而將目光移到了木青竹的身上。

木青竹似乎感覺到了黃蓉的目光,扭頭頷首笑道:“姑娘是隨那位公子來的。”

黃蓉點了點頭,隨後想到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便又說道:“是的。”

木青竹點頭笑道:“姑娘,請坐。”

黃蓉便坐在了木青竹的軟榻上,仔細的打量著她。木青竹隨手撥弄了一下琴弦,似乎知道黃蓉在看她,問道:“你有事?”

“沒,沒有。”黃蓉搖了搖頭,末了又開口道:“隻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木青竹問。

“對啊,”黃蓉點了點頭,似乎怕對方誤解,說道:“我很好奇是因為我認識一個人,他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他看起來遠沒有你堅強。他總是開心不起來,經常會站在一個地方發呆。我試過很多辦法,撒嬌也好,故意打鬧也好,他都不會開心。現在也不知道他一個人過的怎麽樣了,我都離開家好多天了,他都不來找我,也許是不要我了吧。”說著,眼眶中又有一種晶瑩的**泛了出來。

木青竹隨手撫琴響出一串的音符,口中勸慰道:“每個人都有一些走不出來的回憶,沉浸在那些回憶中,或許對他們來說便是幸福。而忘卻是最大的罪過。”

黃蓉苦笑,說道:“你真會安慰人,你也這般有才,若與他相識的話,定會成為知己的。”

木青竹輕笑道:“也許你現在這般幸福便是他最大的幸福呢。”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黃蓉眨著眼睛問。

“能讓一個女孩兒花盡心思取悅的人,自然是她爹爹了。至於另外一個人,卻是花盡心思來取悅你的。”木青竹似有所指,頷首朝著嶽子然的方向。

“哪有。”黃蓉臉色一紅,輕聲嘀咕道:“都是我在照顧他,小氣、好吃、懶做、身體還有傷。”越說越窘迫,碧兒也掩嘴笑了起來,黃蓉便停止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孟珙說你很少出畫舫,今天為什麽會來這裏為他們比武撫琴助興呢?”

“叮叮咚咚”的琴聲流傳出來,木青竹似乎在想些什麽,半晌之後才道:“隻是與杭州作別罷了。”

“作別?啊,你要走了?”黃蓉有些驚詫,見木青竹點了點頭又問:“你要去哪兒?”

“找一個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過一種有一方池塘,半畝閑田,不必強顏歡笑,沒有曲水流觴的生活。”木青竹說到這些話的時候,一臉恬淡,隻是黃蓉看不到罷了。

嶽子然仍是守而不攻,不過思索間目光掠過黃蓉的時候,見她眼眶微紅,頓時皺了皺眉眉頭,扭頭對種洗說道:“好了,遊戲該結束了。”

種洗目光微縮,臉上的凝重更勝先前。

在別人看來是他在強攻,但種洗自己心中清楚,嶽子然隻是對無極劍法感興趣而已,現在對方卻是開始認真對待了。

嶽子然右手握住劍柄,見種洗滿臉的凝重,便衝他微微一笑,卻在微笑的一瞬間,右手揮出一道逼人不能直視的寒光。

待眾人眨眼再看向場上的時候,嶽子然的劍已經回鞘,似乎從來沒有拔出來過。

“好快的劍。”種洗說,說話間便見他的臉頰上從左至右滲出一道血線來。

“你為什麽不殺我?”種洗問。

嶽子然摸了摸鼻子,反問道:“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殺你?”

種洗的目光落在了白讓的身上。白讓此時從灰衣劍客的手下掙脫,而後從另一個人手裏搶過自己的寶劍,收回劍鞘,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嶽子然的身邊。

“我希望有一天,他可以親手將你打敗。”嶽子然說道。種洗冷冷一笑,白讓則是麵無表情的站在了嶽子然身後。

“先前我以為他搶了你的劍譜,所以才會如此出色。”種洗也不去擦麵頰上的血痕,扭頭對白讓說道:“這一劍之後,我明白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在華山等著你,期待是你先找上我,而不是我先找上他。”

說完便頭也不再回,上了竹轎,吩咐道:“回華山。”

灰衣劍客也不多言,徑直抬了轎子便飛快的上了白堤,直到隱沒在了霧氣之中後,才有一道聲音傳來:“木姑娘若有一日來華山,種洗定然掃榻相迎。”

木青竹沒有回他,隻是響起一股淡淡憂傷的琴聲,似在作別。

嶽子然扭頭看了燕三一眼,懶得再與他計較吹噓殺莫小雙師徒的事情,又扭頭看了一眼西湖,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西湖已經起了霧,將遠處的水隱在了一片茫茫之中,孟珙與魚樵耕都不見了身影,小二這時則趕過來扶著受傷的白讓。

而一片一片的雪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落下來。

嶽子然長歎了一口氣,走到黃蓉身邊,拉她起來緊了緊衣服,輕聲說道:“好了,要回去了。”

黃蓉卻是一臉不舍,扭頭看了一眼木青竹。

木青竹若有所感,站起身子來,先對嶽子然行了一禮道:“感謝公子前些日子出手相救。”後對黃蓉輕笑道:“又下雪了,黃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若有緣的話,我們定還會相見的。”說罷,便令下人收拾軟榻與古琴,由碧兒服侍著向遠處畫舫去了。

至始至終,嶽子然未說一句話,也未曾在木青竹回首時,看見輕紗中的麵孔。或許,是霧太大了。

(感謝綠色的杯子童鞋的打賞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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