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萬鳥歸巢。

穆念慈與穆易提著長槍兩枝镔鐵短戟以及賣藝用的一應物什拐進了小巷,沉重的腳步踩在青石板上,在寂寥的小巷中敲響蛩音。

斜陽拉長了兩人的身影,落在肩頭,染紅了麵頰。或許是情景相似,穆念慈突然想起了秋季的那個日暮。他們受阿婆之邀,拐進了那條街道,黑瓦、白牆、酒幡、喧嘩、打鬧的孩子、還有那個坐在窗戶旁,吃著烤紅薯,滿臉無奈輕笑聽從阿婆說教不住點頭的公子。

事情仿佛如昨,但距離卻已經是一南一北。

穆念慈微微歎了一口氣,目光扭頭留戀的看了眼薄暮,明天之後,他們便又要繼續北行了。

張家口,出蒙古?不清楚,總之是向北,因為父親如自己一般相信他,家人就在北方。

隻是,一路向北,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不知道,北方會不會有這樣的黃昏,這樣的小巷,讓自己想起他,那個滿臉輕笑讓人如癡如醉的男子。

人總是善忘的,尤其是你念念不忘的記憶。

苦笑著搖搖頭,穆念慈最後看了眼薄暮,便要扭頭跟上父親的腳步,但脖子卻突然不停使喚了。

“那是他騙下來的夥計,叫白讓,對了,是白讓。”穆念慈雙目圓睜,看著小巷閃過的一個人影,心中驀地強烈的升起一個念頭,“他來北京了,是的,他來北京啦!”

“爹爹,是白讓。”穆念慈反應過來指著那道身影說道。

“什麽白讓?”穆易卻早已經把那個夥計忘記了,

穆念慈卻顧不上回答他,將手中賣藝的旗幡扔到了地上,快步向巷口跑去。

巷口,餘暉。

車來車往,卻不見了白讓的身影。

“白讓!白讓。”穆念慈禁不住喊出聲來,似乎覺著隻要把他喊回來,便可以再見到那個男子。

但這是徒勞的,除了招來幾個好色之徒在她身上不斷打量之外,沒有人回答她。又叫了幾聲,氣喘籲籲的她掐著腰忍不住坐在了旁邊的上馬石上。

穆易此時也已想到了白讓是誰,在微風中輕咳了幾聲,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念慈,你是不是看錯了?”

穆念慈不語,良久之後才用手輕揩眼角,站起身子來,紅著眼強顏歡笑道:“或許吧。”說著接過父親手中的旗幡與長槍。

兩人再次向巷內的客棧走去,夕陽將身子拉著更長。

“爹爹。”在餘暉終於消失在小巷盡頭的時候,穆念慈突然開口道。

“嗯?”

“我們在北京再呆一天好不好。”穆念慈看著手上長槍,小心翼翼的說道,深怕聽到的會是一聲拒絕。

穆易有些不忍,風霜吹打過的臉龐有些動容。

“念慈……”穆易緩緩開口道。

“爹爹,再待一天好不好,就一天。”穆念慈抬起了頭,勇敢的看著他的臉,“就算我給自己一個交代。”

“念慈。”穆易再次緩緩開口,“其實你可以回去的。”

“不,爹爹在哪兒,我便在哪兒。”穆念慈果決搖搖頭說道。

“好吧。”穆易點點頭,“我們便在北京再呆上一天。”

“嗯。”穆念慈輕笑開來,又疑惑的問道:“爹爹,我們為什麽不再返回終南山找丘道長呢?”

穆易搖了搖頭說道:“全真七子不是在閉關便是雲遊在外,我等不得了,更何況我們不是留了口信嗎?他知曉了定會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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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讓站定身子,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他,剛要扭頭查看,卻見那乞丐拐進了另一條小巷,便沒有在細加探究,急忙加快幾步跟了上去。

乞丐已經看到了白讓跟在後麵,所以腳下也不停,直接將他帶到了一座破敗長滿幹枯蒿草的土地廟前。這間廟早已經沒有了門板,隻是用一些幹草遮擋著寒風。白讓跨過去後,眼前便是一暗,接著便看到廟內四周牆角都蹲著些乞丐,他們有的是掛袋的丐幫弟子,有的是普通的乞丐,婦孺老少皆有。

那乞丐這時朝他揮了揮手,指著廟內神像木座下的幹草堆旁,喊道:“這裏。”

那裏光線很暗,幾乎看不見任何事物。白讓踱步走了過去,心下雖然不知這乞丐打的什麽主意,但還是緊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你是七公的徒弟?”待走到跟前,一個聲音突然從腳下傳來。

白讓吃驚著抬起腳,目光下移,才看到一個老乞丐,披頭散發的半躺在那裏,身上散發著一股子的草藥味,但卻沒有掩蓋住另一股腐臭味。

光線太暗,白讓隻能看出一個大概,知他是個老乞丐,而且還受了傷,對自己沒有多少威脅。便放下握劍柄的手,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嚴格說來,我是七公他老人家徒孫。”

老乞丐目光移向帶白讓來的乞丐,見他點了點頭,才又說道:“也罷,你們是七公派來解決幫內弟子失蹤事情的吧?”

“不錯。”白讓點了點頭。

老乞丐咳嗽了幾聲,在旁邊乞丐的幫助下,靠在神像木座上,說道:“我知道幫內弟子是被誰擄走了。”

“什麽?”白讓驚訝的失聲。

“不錯,我知道。”老乞丐氣喘籲籲的點了點頭,像風中的蠟燭,隨時有熄滅的危險,“羅長老向幫主他老人家少報了一件事。”

“什麽?”白讓蹲下身子急切的問。

“有一個人被擄走後活了下來。”老乞丐疾病纏身,被迫慢吞吞的說道。

“誰?”

“我。”

“你?”白讓訝然。

“不錯。”老乞丐微微點了點頭,“當時我被他們擄走帶到了趙王府後花園洞穴中,那裏有不下百具我們丐幫弟子的屍首。”

“這麽多?”白讓再次被驚訝到了,“他們抓你們過去幹什麽?”

老乞丐又咳嗽了幾聲,在旁邊乞丐拍背幫助下,吐出一口濃濃的痰,急喘幾口氣後,才緩緩說道:“剛開始,我也是不知道的,隻是看到丐幫兄弟們的死相都非常淒慘,簡直比腰斬之刑還要殘酷百倍。我們一同被擄走的丐幫弟子便免不了破口大罵他們,同時也是為自己壯壯膽。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比我這一輩子經曆過的所有事都恐怖百倍。”

說到這兒,老乞丐似乎受了驚訝,身子有些顫抖。良久之後才又說道:“他們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互相稱呼對方是賊漢子、賊婆娘。他們兩個人中,男的雙腿殘廢,敞開的胸口上也有一層爛肉,臉部更是似乎被劍劃過一般。那女人生的倒是容顏姣好,不過卻是個瞎子。”

(額,我想說的是,如果中午沒有更新的話,便一定是晚上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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