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等待,恰逢花開 / 一年以後/看書閣

護士們急的滿屋跑,醫生來了一堆,又是檢查傷口又是測體溫的。容岩不耐的揮手趕開他們,急急問優雅籠著手站在一邊的齊鬱美豔:“她去哪裏了?!”

齊鬱美豔隻是微笑。

“你們都出去!不叫你們不許進來!出去後不許多嘴!”容岩低喝,遣走醫生護士,艱難的吸了口氣,他很疼,眉頭皺著很緊,“阿姨,”他低聲的叫齊鬱美豔,“她……還好嗎?”

齊鬱美豔娉娉婷婷的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溫溫柔柔的笑:“身體倒是其次,我總能給她補回來的。隻是啊這孩子脾氣倔,心裏怎麽苦她也都不肯說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齊鬱美豔無奈的歎了口氣,“容岩,你也知道,她和我並不親厚。”

孩子、倔……當下容岩心裏更痛,閉著眼默了很久。親厚麽?葉沐好像和誰都並不親厚,她對愛有她獨特的表達,用她自以為最好的方式。

“阿姨,我不怪她,說到底我再怎麽著急生氣,為的也不過就是她,其他……她至少該跟我商量一下,如果她堅持不要,我也不會逼她。她總以為隻有她一個人委屈,可其實我並沒有比她好過。”容岩一口氣說了好幾句話,情緒稍稍激動,便有些喘不上氣來,他眯著眼萎靡的靠著,痛的別過臉去直吸冷氣,好久又低低的問:“她去哪裏了?

“我這兩天一直忙著小齊的事情,她沒說我也就沒有顧得上她。想來她出去散散心會回來的,這裏是她爸爸的故鄉,她一直想在這裏定居,我不擔心她不回來。”

“容岩啊,這回鬧成這樣,是葉沐不好,她從小我沒時間管她,大了呢我也管不了了,你現在跟我說句真心話,你,是要跟她分手麽?”

容岩愣了下,苦笑起來,“阿姨,我怎麽會。”

齊鬱美豔著實鬆了口氣的樣子,伸手撫在容岩手背上,輕拍了兩下,“那我懂了。唉,你是不知道,你昏迷那會兒,葉沐都要瘋了,你這兒她進不來,還是秦桑挺著個肚子硬逼微然給她想辦法看了你一眼。我知道了以後,特別擔心。不過現在聽你這麽說,我總算是安心了。容岩啊,你好好養身體,葉沐那兒你不用擔心,有我呢。趁這段時間,你們分開冷靜一下也好。”

算起來,容岩是在有一回和葉沐開玩笑的時候動了娶她的心的。

那天秦小六談丟了一筆生意,數目巨大,秦宋孩子脾氣,丟下爛攤子揚長而去。容岩考慮到長遠,不得不親自出馬請對方吃飯。對方董事長是梁飛凡父輩一級的長輩,為人是公認的難纏頑固,容岩費力周旋了一晚上,生意沒挽回來,反倒氣受了一肚子。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他揉著眉心倒在沙發裏,一動不想動。

葉沐穿著她那件很像小怪獸變身的卡通睡衣從房裏跑出來,很高興的巴拉巴拉對他說今天工作上遇到的一件趣事,容岩實在很累,“恩”了幾聲敷衍過去。葉沐小心翼翼的問他怎麽了,容岩就把事情大概說了下。小怪獸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什麽大事。”

“這不算大事?我要是生意失敗、家財散盡,誰來養你?”

“我自己啊!”小怪獸很是驕傲的仰著下巴,“我還可以養你!”

容岩的心情不知不覺好了起來,和她開玩笑:“那好,我以後不去上班了,你包養我,我專職給你暖床。”

葉沐點頭,神色認真。容岩愣住,他當時是仰躺著的,所以葉沐的臉在他眼裏看來,被客廳頂上的燈染出了一圈可愛的淡金色絨毛,怎麽看怎麽喜歡,他伸出手去捏了又捏,所謂愛不釋手,當下不過如此。

那是容岩第一次發現,有個女人可以通過除了上床以外的其他方式,安慰他和他從不肯輕易示外的疲憊靈魂。

“二少爺,到時間吃藥了。”護士輕輕敲門進來。

容岩從回憶裏戀戀不舍的抽身而出,接過藥服下,他疲憊的歎了口氣,眼皮漸漸開始發重,昏昏沉沉之間他心裏有細微的喜悅,不知道是不是又能夢見那隻小怪獸。

容磊被顧明珠甩掉的那六年裏得了嚴重的失眠症,服用的安眠藥劑量大到危險的地步。那時候容岩總也想不通,身為他容二少的大哥,怎麽會被個女人牽掛的連覺也睡不好。如今他自己身臨其境,總算明白,從夢裏醒來卻孤身一人的感覺,比睡不著的滋味要難受千萬倍,與其在夢境與現實間一次又一次溫習失去,還不如在每一個夜裏輾轉難眠、夜不能寐。

還好她很快會回來,還好不用難眠很久,容岩在半睡半醒之間這樣安慰自己。

去機場的一路上,李微然和秦桑不斷的默默交換眼神。

齊鬱美豔舒舒服服靠著,閉目養神。紅燈,李微然軟軟踩下刹車,平緩的停下,齊鬱美豔睜開了眼睛:“到了?”

“沒,估計還有半個小時左右。葉沐她們的車就在前麵,我緊跟著呢。”李微然說。

秦桑側過身,“舅媽,就這麽把葉子放出去,真的好嗎?容岩醒了,讓他們見一麵說說清楚吧!”

齊鬱美豔掃了假裝專心看紅綠燈的李微然一眼,緩緩的答:“能有什麽說的,難道你指望葉沐能在容岩麵前捯飭清楚?黎卿辰既然出了招,肯定還有後續,葉沐鬥不過她的,還是走吧。”

“那我們就都不管麽?”秦桑似乎無意的看了自家老公一眼,問。

齊鬱美豔一笑,漫不經心的:“黎卿辰巴不得咱們出手管呢,她多希望速戰速決啊,要不然她許給張琳的事情可就包不住了,我偏不如她願。容岩現在是嗑壞腦袋了,等他明白過來,如今他有多怨,到時候就有多狠,你們啊,且等著看好戲吧!”

銀色機翼劃破長空,C市入冬以來的第一個豔陽天,碧藍色的天空因為光照美好而顯得格外遼遠,白雲大氣舒展,寫意至極。

飛行漸漸平穩,盧矜架上了墨鏡,歪過頭去睡著,空中小姐輕手輕腳的替她蓋好毛毯,離開之際,發現盧矜身旁座位上,有個麵容清秀的女孩子默默的淚流滿麵。

“您好,”空中小姐蹲在那個女孩子的座位旁,和聲細語:“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女孩接過空姐抵來的紙巾,抵在鼻尖上,淚還未幹,臉上卻微微的笑開來:“不,我很好。”

其實沒有什麽,隻不過飛機太快,眨眼之間已經離他好遠,她好想回去。

容岩,隻可惜我再也回不去。

一年以後。

“葉沐,盧矜不喜歡112號,她要藍色的貼身小禮服,堅持要設計師剪去那個大裙擺。”

“葉沐,木子的吉他還沒到。”

“葉沐道具師請你過去一趟,他那邊有些特殊情況需要你處理。”

“葉沐!編導大發脾氣!你快去看看!”

一堆助理和工作人員包圍之下,襯衫仔褲一頭利落短發的葉沐依然行走的飛快,她手裏劃拉著節目表,不時的向身邊的助理確認接下去的行程。

“叫導演搞定編導,不然兩個都給我去死。告訴道具師,讓他自由發揮。木子換快歌,不等吉他了。盧矜要麽穿那件衣服上去,要麽隨便光著,她自己選。”揮開一堆的人和事,葉沐習以為常的快節奏,“那幾個新人呢?馬上帶過來,每個人十分鍾才藝表演時間,提前說清楚,我可沒工夫和她們耗。”

周淺唱完一首歌後,驕傲的像隻小天鵝般等待葉沐青眼相加,誰知葉沐頭都沒抬,“恩”了一聲,平平淡淡的:“下一位。”

周淺完美無瑕的漂亮臉蛋沉下來,“喂!”

葉沐抬頭,不耐的看了她一眼,“什麽事?”

“我舅舅給你們下一場演唱會讚助了一大筆錢,”周淺臉上寫著“我被寵壞了我有公主病”幾個大字,晃的葉沐直想翻白眼,“導演都對我畢恭畢敬,你敢給我臉色看?”

葉沐轉頭看向一邊的企劃,目光銳利。企劃一邊擦汗一邊賠小心:“那是容二少的親外甥女,導演打了招呼的,務必加進名單裏。”

“容、二、少。”葉沐一字一句。

企劃以為那是一個疑問句,連忙解釋:“梁氏的容二少,容岩。”

葉沐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唇卻緊緊抿了起來。外頭這時一陣談笑聲,隨即門被推開,導演紅光滿麵的探進半個身子,“葉沐!快來!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葉沐站起身,高過導演油光發亮的頭頂,對上一雙丹鳳斜飛、風流無限的桃花眼。

以前多少個夜裏,那雙眼睛曾經在她枕側溫柔的笑彎著,而如今隔著桌子、周淺和腆著大胖肚子的導演,葉沐一派平靜,無波無瀾、無懼無畏的迎上去,“你好,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