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這是莫姝安第二次進宮，伺候的依舊是冬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邊有了秦景楠的緣故，莫姝安竟覺得心安了不少。
在下了馬車後，秦景楠臉上就恢複了那種很平靜的感覺，平靜中甚至帶著有種說不出的懦弱，就好像撐不起身上的皇子服似得，其實這樣的感覺並不突兀，一個啞巴沒有任何靠山不受寵的皇子，會這樣才是理所當然，甚至連昨夜在書房握著她手寫下秦景楠和莫姝安六個字的人才像是不真實的。
兩個人先去了嚴帝那裏，嚴帝這才倒是沒有把人拒之門外，秦景楠帶著莫姝安謝恩後，嚴帝賞了東西，就讓他們離開了。
雖然宮中都知道貴妃更受寵，可是按照規矩他們是要先去皇後那裏的，皇後瞧著氣色倒是不錯，還和幾個來請安的宮妃打趣了莫姝安幾句，皇後笑容滿麵說道，“行了小五，把你媳婦留下和我們說話，你去找你二哥吧。”
其實秦景楠和莫姝安來皇後這裏請安是沒有錯，可是這裏還有其她宮妃在，秦景楠就不該停留太久，而現在皇後明擺著要讓莫姝安留下，讓秦景楠離開，哪怕皇後不如貴妃得寵，她也站著個嫡母的位置，就算以後八皇子娶妻的第二日要來宮中請安，也是要先給嚴帝和皇後請安才能去見貴妃的。
莫姝安在皇後開口的時候，就猜到了皇後的意思，不過是想多留她一會，最好留到宮門要關了，到時候貴妃那裏她是去還是不去？貴妃又會怎麽想？哪怕知道是皇後故意為難，難道貴妃還能把氣出在皇後身上？說到底皇後不過是想利用莫姝安給後宮和外麵的人敲個警鍾，這個後宮她才是皇後，貴妃再得寵又能怎麽樣？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莫姝安就是那池魚。
秦景楠沒有拒絕的權力，莫姝安沒有拒絕的權力，秦景楠拿了隨身的炭筆和紙寫了一段，皇後身邊的宮女本想來拿，就見秦景楠很自然地把紙交給了莫姝安，莫姝安接過念道，“是，隻是莫氏身子弱一直養在深閨，沒見過什麽市麵又心直口快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讀完以後莫姝安連脖子都紅了，甚至不敢抬頭看人，皇後愣了下才笑道，“小五也會疼媳婦了，放心吧。”
秦景楠又看了莫姝安一眼，這才行禮離開。
皇後笑道，“快坐下吧。”
莫姝安小聲道謝後，這才重新坐下，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帕子，其實說到底剛才那張紙是秦景楠寫給莫姝安看的，就好像一個人來你家中，先說了實在不好意思啊我經常笨手笨腳的，然後作為主人的自然要說沒關係，緊接著這個笨手笨腳的人就真的開始了，一會摔碎你的東西一會做錯事，還沒等你說什麽，她就開始道歉。
這種時候你要如何開口責怪？再說人家也提前說了自己笨手笨腳的。
雖然有些無賴，但是有時候無賴的辦法確實好用。
皇後見莫姝安的模樣，也沒心思和她說什麽，就和幾個宮妃聊天，說到底雖然宮中也有不少人巴結著貴妃，可是貴妃得寵會討好嚴帝，在拉攏人方麵還真比不上皇後，貴妃很霸道，她喜歡霸著嚴帝。
可是後宮這麽多女子，她們都指望著嚴帝，想要一朝得孕以後也有個希望，可是自貴妃入宮後，宮中的女人就很少見到嚴帝的，更別提想要懷孕了，能平安生下子嗣的人就更少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如今一個傻一個啞，可是他們的生母不也都沒了？能在後宮活下來的女人沒有一個傻子，她們哪怕因為害怕貴妃巴結著，心中卻恨不得撕下她的肉生吃了。
皇後和貴妃？哪怕不能明麵上偏向，她們心中也都悄悄往皇後這邊偏了一些，起碼貴妃沒入宮之前，皇後在的時候，宮中還有不少皇子皇女出生的。
這也是為什麽貴妃獨寵後宮，掌管宮務，皇後卻依舊是皇後，能設下圈套讓貴妃和八皇子吃了大虧的原因。
莫姝安就坐在椅子上，渴了喝口茶，餓了那塊點心，聽著皇後她們聊天，其實說到底皇後和宮妃聊得和外麵的女人聊的事情沒什麽分別，孩子、衣服、首飾……可是她們說話不經意間卻能分析出別的事情。
比如太子妃這胎懷的並不穩，所以至今沒有出過門，一直臥床休息。
比如那個有孕的宮女，如今就養在皇後這裏，月份和太子妃比較接近……
比如雖然貴妃看似與以往一般盛寵，可是還是有差別的，嚴帝如今一個月隻有大半個月留在貴妃宮中……
等快到了午膳的時候，皇後才說累了，讓宮妃和莫姝安離開，那些宮妃看著莫姝安的眼神都帶上了些同情，因為莫姝安還要去貴妃宮中，誰知道莫姝安剛到貴妃的宮殿門口，就被人請回去了，隻說讓五皇子和莫姝安先出宮，改日再來即可。
秦景楠已經在外麵等著了，見了莫姝安點了下頭，兩個人就往宮外走去。
馬車一直等在外麵，兩個人上了馬車後，並沒有多說什麽，秦景楠倒了一杯水給莫姝安，莫姝安道謝以後就捧著杯子喝了幾口，“貴妃……我瞧著有太醫進進出出的，隻是那些宮人麵上都帶著喜色，不像是出了什麽事情。”
秦景楠點了下頭，等莫姝安放下杯子，這才握著莫姝安的手，在她手心寫了一個喜字。
莫姝安愣了愣，有些不敢肯定地問道，“貴妃有喜？”
秦景楠手指點了她手心一下當做回答，莫姝安說道，“來的還真是時候啊。”
貴妃入宮這麽多年，隻生了八皇子，八皇子都近十六了貴妃再沒有消息傳出，如今卻有了身孕，還真是……莫姝安都不知道如何說好了。
“如今貴妃年歲不小了，怪不得這麽慎重。”莫姝安想了一下說道，“這樣也好。”
秦景楠沒有說話，就握著莫姝安的手，捏著她的手指，其實莫姝安的手很漂亮，不似有的姑娘手很纖細，但是感覺皮包骨頭的，莫姝安的手摸起來的時候，有些肉肉軟軟的。
莫姝安小聲把自己在皇後宮中聽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次倒是秦景楠愣住了，有些詫異地看著她，莫姝安說完才發現秦景楠沒有反應，就看了過去，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就見秦景楠眼中笑意越來越深，而莫姝安倒是越發的迷惑。
這一刻，秦景楠真覺得自己娶了一個寶貝，好似上一段親事所有的厭惡和痛苦，在等到莫姝安的時候，就得到了補償，輕輕捏了捏莫姝安的手指，秦景楠用口型說道，“謝謝。”
隻是無聲的謝謝，卻讓莫姝安羞紅了臉，咬了下唇強忍著心中的喜悅，其實她剛才會說出來也是有試探的意味在，也是為了在宮中秦景楠的維護，而秦景楠給了她回應，沒有什麽比對方能了解甚至感激自己的心意更讓人滿足的了。
雖然他們兩個才剛成親，還在摸索著相處，可是彼此心中都明白，他們沒有把對方當成外人戒備著。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秦景楠不是皇子就好了，哪怕他不能說話，莫姝安覺得這樣的丈夫也不錯。
愛嗎？
沒有，莫姝安並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事情，就像是那些話本中的故事。
可是莫姝安覺得，自己是願意和秦景楠過一輩子的，可能是因為秦景楠牽著她的手去書房，親筆寫下自己名字給她的時候，可能是秦景楠抱著她，一並寫下兩個人名字的時候，可能是在進宮的途中，秦景楠笑的時候，更可能是剛才秦景楠說謝謝的那一刻。
莫姝安自幼看多了胡氏為莫府為父親的犧牲，可是這些從不被人看在眼中，甚至隻覺得理所當然。
說到底莫姝安有些害怕成親的，在被張家退親的時候，莫姝安心中是解脫的。
林青陽？
有緣無分的人，說到底莫姝安對林青陽也沒有好感，不過是覺得那是一個可嫁的人。
秦景楠？
一個表裏不一的人。莫姝安在嫁給他的第二日就看出來了，因為秦景楠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說到底秦景楠心裏清楚莫姝安是個聰明也有決斷的人，自然知道怎麽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秦景楠得到了回報，果然如他想的那般，莫姝安聰明，卻從來不自作聰明，她回應了秦景楠的試探或者說是示好，從而送上了自己的試探。
秦景楠無聲的問道，“你怎麽察覺的？”
莫姝安仔細看著秦景楠的口型，等秦景楠說第二遍才看明白，解釋道，“皇後娘娘和那些宮妃身上並沒有熏香……”其實說到底就是一些小細節，從而推測出來的，“坐在皇後右手第二位的那個娘娘說，特意做了酸角糕給太子妃，酸的最是開胃，就是不知太子妃能不能用，所以先來問問皇後娘娘，按照時間算，太子妃已滿三個月，不該……隻是今日都沒有出來，做個東西來問皇後，雖然有示好的意思，也有太子妃如今怕是不能隨便吃東西，還需要太醫，說明太子妃身體……”
秦景楠從來不知道女人說話還能分析出這麽多東西，能從這些瑣碎的事情中聽出這些，看來自己當初還是小看了莫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