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等林青陽離開了，莫君庭才去了柳先生的院子，隻是等他進書房的時候，卻發現等在裏麵的不僅僅是柳先生，還有一個看起來和柳先生年歲相近的男子，那男子與柳先生在容貌上有幾分相似，怕是柳先生的親戚。
莫君庭態度恭敬的行禮，柳先生笑道，“明博來的正巧，我本正要派人去尋你。”
“先生。”莫君庭開口道，“可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學生？”
柳先生卻沒有說，隻是介紹道，“這是我本家的兄長，你稱呼一聲伯父即可。”
“柳伯父。”莫君庭聞言開口道。
“與歸早在信中提過你。”柳如昇的聲音有些低沉，雖與柳先生年齡相仿，兩人卻截然不同，柳先生帶著一種文人特有的儒雅，而柳如昇身上多了沉穩，如果柳先生似清風，那麽柳如昇更像是泰山石。
莫君庭心中已有思量，其實柳先生的話中已有了提醒，想來這位柳伯父才是想見他的人。
柳如昇打量了莫君庭許久，這才滿意地點頭說道，“坐。”
柳先生知道兄長是在考校莫君庭，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他對家族有愧，家族的重擔都在兄長的身上，等都坐下後，柳先生讓人送了煮茶的東西來，就在一旁給兩人煮茶，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柳如昇說道，“你要娶我侄女。”
莫君庭說道，“是。”
柳如昇沉思了許久，說道，“你們不適合。”
這話一出，柳先生猛地看向了兄長，倒是莫君庭神色如常，柳如昇緩緩歎了口氣說道，“與歸想要把女兒嫁給你，你許諾過永不納妾。”
“是。”
柳如昇說道，“可是你們兩個不合適。”
柳先生皺眉，雖滿心的疑惑卻沒有打斷，可見他對兄長的信服。
柳如昇看了眼弟弟，這才開口道，“一個女人的幸福並不僅僅是你承諾不納妾就能給與的。”
莫君庭抿著唇。
柳如昇說道，“你知道我侄女是什麽樣子的人嗎？”
莫君庭看向了柳如昇，那眼神銳利卻帶著一種黯然，“我會給她幸福的。”
“我不信你。”柳如昇毫不猶豫地說道。
柳先生終是忍不住說道，“明博很重承諾的。”
柳如昇解釋道，“我不是不信他說的，甚至你這個學生一定會按照他所說的去做，隻是那樣侄女就一定會幸福嗎？”
柳先生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如何反駁，柳如昇說道，“都不是外人，把弟妹和侄女請過來，今日的話我隻說一次，然後交給你們自己選擇。”
“好。”柳先生吐出一口氣，這才起身離開了書房。
柳如昇問道，“你今日是有什麽事情才來的吧？”
莫君庭開口道，“是。”
“昨日是你妹妹三朝回門。”柳如昇也沒有繞圈子，“想來見過五皇子和你妹妹後，你又做出了什麽決定。”
“是。”
柳如昇麵上也露出幾分疲憊，“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一個人有多大的野心就要有多大的責任，甚至犧牲。”
莫君庭下頜一緊，看著柳如昇，柳如昇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柳先生很快就帶著妻女過來了，莫君庭起身行禮後，等人都坐下自己才重新落座，過來的路上柳先生大致說了一遍，柳夫人神色中帶著沉思，倒是柳姑娘露出了幾分不安。
柳如昇說道，“明博不如把自己的決定先說一下。”
莫君庭閉了閉眼，這才說道，“我……十年內不會參加科舉。”
這話一出柳先生說道，“為何？”
莫君庭說道，“先生，我妹妹是五皇子妃，哪怕我中了狀元，又能如何？”
柳先生沒有說話，莫君庭開口道，“我仔細想過了，最大的可能是前三都沒有我，又或者我真得了狀元，也不過落得閑置，更不要提別的了。”
柳如昇說道，“所以你有什麽想法？”
“柳家並沒有在朝為官的人。”莫君庭開口道，“可是柳家的影響可不僅在山野之間。”
柳先生臉色一變，柳如昇倒是神色絲毫未動說道，“你做不到，柳家數代人的心血才至此，你等不了那麽許久。”
“是。”莫君庭沒有否認，“學生不過是打個比方。”
柳如昇開口道，“除此之外呢？”
莫君庭深吸了口氣，隻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般，“八皇子有意納柳家姑娘為側妃。”
畢竟柳先生一家還在，莫君庭不好直言說是要納柳姑娘，柳夫人麵色一變看向了丈夫。
柳先生心中一震，心中已然明了兄長這次前來的意圖，並不僅僅是來見見莫君庭，八皇子？哪怕是如今最得寵的八皇子，他也是不願讓自己的女兒當側妃的，而且皇家那樣的地方絕對不適合自己的女兒。
對於自己的女兒，柳先生還是很了解的，不僅容貌隨了妻子，就連性子也和妻子相似，聰慧卻柔軟，又被他們夫妻兩個寵的太過天真，這樣的性子若是入了皇家，怕是根本活不了多久。
柳如昇開口道，“那你呢？”
“我……”莫君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麽回答。
柳如昇說道，“既然柳家注定要陷入這些事情，那你告訴我，柳家不選八皇子反而去選五皇子的原因。”
莫君庭沒有說話。
柳如昇反問道，“他們兩個人的處境，隻要有眼的人都能看出來，為何柳家要選一條荊棘小路？而不是平坦大道？”
“因為嚴帝還沒老，起碼是嚴帝覺得自己還沒老。”莫君庭沉聲說道，“十年內，五皇子比八皇子威脅更小。”
“萬事總有例外。”柳如昇眼中露出幾分讚賞。
莫君庭開口道，“更好抽身。”
柳如昇歎了口氣，“你是個做官的料。”
莫君庭沒有說話，柳如昇看向了弟弟，“我並不反對柳家姑娘嫁給你這個學生，隻是……侄女的性子……”
柳先生如今已經明白過來了，為什麽兄長說自己的女兒不適合嫁給莫君庭，並非莫君庭的身份不適合和柳家聯姻，而是因為自己的女兒的性子不適合，一時間也有些猶豫。
柳夫人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讓女兒自己決定吧。”
柳姑娘其實還有些茫然，覺得自己聽懂又好像沒有聽懂似得，柳夫人見此直接問道，“你喜歡安姐嗎？”
“喜歡。”柳姑娘好不猶豫地回答。
柳夫人再次問道，“如果明博以後會為這個妹妹做出很多的犧牲，你能一直無怨無恨嗎？”
柳姑娘剛想回答。
柳夫人就說道，“你仔細思索再告訴我，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你能，那十年二十年呢？”
看著父母嚴肅的神色，柳姑娘沉思了起來也明白了他們沒有說完的話，然後看向了莫君庭，見莫君庭神色中掩不住的緊張，柳姑娘反而笑了，“我信他，也信安姐。”
誰也沒有料到柳姑娘會這般回答，柳姑娘說道，“我知道父親、母親、大伯都是為我著想，隻是你們為什麽不多點信任給安姐兄妹呢？”畢竟還沒有訂親，柳姑娘不好意思直接叫莫君庭的名字，隻是含糊了過去，“不會有那樣的一日的，你們光看到他身為哥哥為安姐的犧牲，怎麽沒想到安姐為兄長的犧牲呢？”
莫君庭臉上第一次露出痛苦的神色。
是的，柳先生他們都隻看到了莫君庭為了莫姝安的犧牲，可是為什麽沒有人去想莫姝安為了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犧牲和付出？為什麽沒有人站在莫姝安的角度去想。
柳姑娘說道，“安姐付出的更多啊。”
柳先生沉默了，柳如昇雖沒有說話，卻也對自己這個侄女另眼相看，恐怕他們幾個長輩還沒有這個侄女看得清楚。
“不如多相信他們一些。”柳姑娘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擔心，可是我卻絕對不必要，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言下之意是你們並非是我，為什麽會覺得我嫁給莫君庭會痛苦？莫姝安是莫君庭的妹妹，也將是她的妹妹，那樣的妹妹她也是想要的，可能他們的家會因為莫姝安嫁給五皇子的事情而走向另一條道路，但是隻要他們攜手同心，再多的困難又怎麽樣？
不參加科舉又如何？她知道莫君庭的才華就足夠了。
以後會有犧牲又如何？她相信莫君庭會對她很好的。
莫姝安是莫君庭的妹妹，也是他僅剩下的兩個親人之一，莫君庭為她著想不是應該的嗎？
柳姑娘看著莫君庭的眼睛，開口道，“如果一個人為了前程，連妹妹都能棄之不顧，這樣的人，你們放心我嫁過去嗎？”
莫君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是一片坦然，“不會有那樣的一日。”
“恩。”柳姑娘燦爛一笑，那略有些平凡的容貌在這一刻美得驚人，“我信你，也信安姐。”
柳如昇開口道，“記住你們今日的話。”
莫君庭沉聲說道，“是。”
柳如昇看向了弟弟，說道，“既然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我們做長輩的，也隻能祝福了。”
柳先生聲音裏帶著悵然，“還是兄長會看人，我本欣賞你的才華，今日才知道，明博比起做學問你更適合為官，但是你要記得，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是。”莫君庭說道，“先生放心。”
等莫君庭走了，柳先生才問道，“五皇子真的可以嗎？”
柳如昇說道，“哪怕那位不願意承認，可是他終有老的一日，而正室和寵妾終是忘了過猶不及，如今那位僅剩下的四個兒子，除了二兒子、八兒子健全外，就剩下一傻一啞的兩個兒子，那位發覺自己老了，你覺得麵對兩個健全的兒子，他會覺得是欣慰還是威脅？說到底，那位性子薄涼自私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