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第二天再看見木木,她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模樣,我見她和鄭為通電話:

“……五糧液我都買了……我知道你爸愛喝二鍋頭,是個心意,真拿二鍋頭去啊,我還丟不起這人呢!……行了行了,我都知道……嗯,晚上去你那……少來了你!”眉目間滿是化不開的蜜意,幾乎要滴下來。

我看著她,心情愉快,這樣多好,我要不要給蕭程打個電話呢?

可回到辦公室我就高興不起來了,也忘了這個念頭,因為主管宣布今天要加班。

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一進樓道我立刻去摸燈的開關,竟然沒任何反應。

“靠,不會吧,有沒有搞錯啊,就幾度電啊,又把燈給弄壞了!是不是變態啊!”我怒火上頭,恨不得吼幾嗓子,NND以後樓道燈的電費我付了,別三天兩頭的跟燈過不去。

但看著眼前黑的一片,我想想還是算了,低調,低調,別一嗓子喊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那就……打個寒噤,快速摸出鑰匙,心裏有些忐忑。

用手機照著,扶著樓梯一路往上賺快到家門時,我一抬頭,差點驚呼出來,門口坐著一個黑梭梭的影子。

我站在階梯下,緊張地看著對方,準備情勢不對拔腿就跑。

這時黑影卻突然開口:

“你回來了?”

我鬆了口氣,是蕭程,心裏立刻踏實下來。

他站了起來,我迎著他走上去樓去:

“怎麽不發個短信?”

“給你個驚喜。”他的聲音有些沉悶。

我回頭:“怎麽了?聽上去心情不好?”

他接過我手中的鑰匙打開門,輕輕把我推了進去:

“沒有。”

“騙人!”

他在黑暗中沉默著,半天才開口:

“成雅,有吃的沒?我餓了。”

“哦,有方便麵,我給你煮去。”我啪地打開燈,拿了包方便麵去廚房。

“嗬嗬,看,我可是添了不少裝備呢!”我圍上圍裙,得意地展示給他看一個帶粉色花紋的小電飯煲:“不錯吧?總算在我這可以吃上人間煙火了。”

“嗯。”他淺淡的笑笑,倚在門框上,看上去安靜又疲倦。

我往鍋裏倒上水,摁下開關,回身走到他麵前:

“蕭程,你怎麽啦?你很累?”

“嗯。”

“那你去躺會兒,煮好了我叫你。”

“可我想在這兒看著你。”他伸手抻抻我身上的小圍裙:“幫你的忙。”

“幫我什麽忙?添亂吧你就,去,乖乖到客廳等著。”我趕他。

他卻握住我的手臂,接著輕柔地把我攬進懷裏,嘴唇落在我額上,含含糊糊地說:

“成雅,真想就這麽一輩子嗬。”

然後把我的額發撥開,一路吻了下去,直到突然發出“噫?”的一聲:“這是什麽?”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隻見自己脖子和鎖骨之間有一小塊紅痕。

這,又犯疑心病了!但他的語調現在並沒有什麽咄咄,隻帶著困惑和遲疑,而表情帶了一點迷惘,仿佛這一小塊紅痕是什麽雋永深邃的謎,徹底把他難倒了一樣。

看他這樣,我又好氣又好笑:“大哥,蚊子啊!厄爾尼諾咯,蚊子二月天就出動了,再給你普及一下,叮人的蚊子都是母的,懂不?”

他竟然很乖的點點頭,一句話都沒多問,這,我看著他,今天是安靜的過分了。

“蕭程,你真的沒事?”

“沒事。”

我轉身準備去拿雞蛋,突然聽見他說:

“成雅,我不走了,怎麽樣?”

“嗯?你說什麽?”我回頭看他。

“我說,我不走了,不想去C城了,我就留在這裏,找份工作。”

我驚異地看著他:“可是,創業不是你的夢想嗎?”

“這個以後也會有機會,現在,我隻想盡快能夠自立,薪水優渥,能夠給你安定的生活。”

我笑起來:“不用啊,我靠自己就可以,現在生活不挺安定的?”

“不,不一樣,成雅,我是男人,我希望直接就可以讓你生活無憂,而不是讓你去分擔創業的風險和艱辛,這太不負責任,還有……”他的聲音漸漸有點異樣起來:“……你需要保護的時候,我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絕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我注視著他,正要開口,鍋中的水沸騰起來,我跑過去,把雞蛋磕在裏麵,太急,弄得自己一手蛋清。

他走過來:“要不要我幫你?”

“嗯,好的。”我伸出黏糊糊的雙手:“幫我卷下袖子。”

他低頭幫我把袖子卷起來,動作慢而笨拙,我注視著他白淨的臉,那低垂的睫毛,結合著專注的神態,讓這個平日不羈又活潑的男孩子顯得柔和而疲憊,我的心不由一點點化成水,柔聲說:

“蕭程,你有自己的夢想,就該去完成,什麽艱辛風險的,無所謂,別為了我,委屈自己的鴻鵠之誌,知道嗎?”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拍拍我:“好了!”

然後抬起頭來:“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要什麽,我的夢想也不會丟掉,等到一切安定下來,我還會重拾它,你知道,S城也是個充滿商機的地方,隻是我需要的積累,所以,明天,我會去晶動力。”

我看著他:“想好了?”

“嗯。”他微笑起來:“別說了,水都撲了。”

等到蕭程坐在桌爆大口吃著麵條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他一直用的左手。

“什麽時候改左撇子了?不別扭?”

他看看自己的手:“用左手開發右腦潛能,我樂意。”

“不對,你剛幫我卷袖子的時候我就感覺別扭了,把那隻手伸出來!”

“哎呀,成雅,你煩不煩?”他竟然蹩起眉頭。

“現在就嫌我煩了?嗬嗬。”我笑著冒冒失失去扳他右手,剛碰上他立刻一激靈,短促地倒抽一口冷氣。

“到底怎麽了?”我瞪著他。

他看拗不過我,於是把右手抽出來,放在桌上,卻還裝做漫不經心地樣子,用左手繼續撈他的麵條。

可我一看卻決然不能不動聲色:“這這這……這怎麽搞的?”

手背上的骨節除大拇指外已經全部青腫起來,手指僵硬地支楞在那裏,有兩節還在往外滲血。

“別大驚小怪,今天踢球不留神摔的。”他的口氣依然輕描淡寫。

我氣的半死:“笨蛋!怎麽不早說,我給你去找藥!”

我拿來紅花油,坐下來細細抹在他手上,一抬頭,正對上他溫柔的眼神,我有點臉紅,沒好氣地說:

“看什麽看!這麽大人了,踢個球也能把自己摔成這樣……笑!還好意思笑!”

他的唇角卻越發的彎上去,我“啪”地把創口貼巴到他手上破皮處,滿意地聽他“嘶——”一聲,小樣兒,讓你笑,治不住你了還。

“成雅,你簡直就是一女暴君,你想疼死我啊!”蕭程咬牙切齒,恨恨地把手舉到嘴邊吹氣。

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為你好,這樣的重手才能活血化淤,小孩子,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啊。”

看他清秀的臉上氣結的表情,我忍著笑站起來,準備收拾碗筷,剛彎下身子,蕭程突然開口道:

“對了,成雅,忘了告訴你。”

“嗯?”我回頭,看他的神情端正,目光認真。

“什麽?”我有點緊張。

“後天,年二十九,我買了那天的火車票,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