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下)

我在藥店門口徘徊,終於還是走進去。

蕭程剛剛離開,吃完晚飯我把他送到公車站,他又要送我回去,我搖著頭笑:

“拜托!現在才六點多,可要是這麽送來送去,最後一班你也不一定趕的上了!”

他也笑起來,用力抱了我一下,轉身跳上駛來的公車,“刷”地衝我揮了個再見的動作,姿勢帥極了。

周圍人都在看我,我有些惱的對他揚揚手,公車關了門便絕塵而去。

我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賺散漫而無聊,這條路上盡是我熟悉透了的景物,沒什麽可擔心也沒什麽可停留。

可我還是停下了,看著對麵綠色的十字標記。

走過去,又退回來,想想,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那上麵還留有蕭程肌膚的觸感,於是再一次走過去,走了兩步又轉了個彎,摁了路邊的紅綠燈行人觸摸鍵,看顯示牌上的紅色數字亮起來,再一秒一秒少下去,直至轉綠,上麵的電子小人開始抽風一樣做走路的動作。

旁邊有人看我,大概在尋思著這人摁了按鈕又不過馬路,是不是大腦有點貴恙?

於數了馬路,在一家蛋糕店裏像個小孩一樣張望了半天,裏麵的小姑娘對我甜美的微笑著:

“姐姐,要什麽?”

“啊?不用,不用了。”

頂著一腦門羞愧的薄汗出了門去,旁邊就是那柔和的綠色燈光。

細細的呼吸著,我低頭看自己的小腹,想象有個孩子從裏麵破殼而出,在我後麵爬動,綿軟又柔弱。

不由打個寒噤,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散發著微苦藥味的櫃台前。

兩個中年女人正在交談,其中一個掃我一眼:

“要什麽?”

“……毓……毓婷。”

她看都不看,扔出一盒:

“二十五,那邊交錢。”

我交了錢,把這小盒子拿在手中,走出門來,隻覺口幹舌燥,頭發昏。

正在這時仿佛有一陣風刮過來,接著手腕被人一把捏住。

我以為有人搶劫,驚嚇中回頭一看,手腳冰涼:

“你怎麽回來了?”

對方的臉和這路燈的燈光一般蒼白,眼睛卻幽黑的深不見底:

“我當然要回來了,不然,怎麽能看到這個呢?”

他從我手中奪過那盒子,看著上麵的字,一聲冷笑從他扭曲的嘴角裏逸出來:

“毓婷,好啊,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這是做什麽的?”

“蕭程……”

“別叫我!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總是答應的好象真的一樣,一轉臉就給我玩這些!好玩!好玩是不是?”那盒子的包裝早在他手裏被扭成皺折的一團,他一揚手把它扔到馬路中間。

我愣愣地看著他,知道他會生氣,可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

“告訴我,你到底在猶豫什麽!你告訴我!”

他的手在我手腕上逐漸加力,我疼的倒抽氣:

“哎,蕭程,我……”

還沒說完,他一把甩開我,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我在原地,揉著手腕,悵然若失。

回到家裏,發現腕上已經紅成一片,還略略有些腫。

為什麽他會氣成那樣,我並非完全不了解,這個人,他隻是對我缺乏安全感,於是不斷地,想在我們這邊添加砝碼。

可了解歸了解,釋然卻難以釋然,不願這麽早要孩子難道就說明我要離他而去嗎?什麽邏輯呢?總不至於,我連對自己人生起碼的規劃都不能有了吧?

直到躺到,才漸漸心平氣和下來,想想,畢竟是我不坦率在先,跟他說清楚我的想法,他應該會理解。

算了,明天下班以後去找他吧,給他個驚喜,然後再開誠布公的談談,對他說得學會正常的和別人相處,也告訴他,我以後,有什麽話,也都不會再悶到心裏去。

可是第二天下班時,一出公司大門我就被攔住了。

“你是成雅嗎?”

我看著來人,略微有些眼熟,尖尖的瓜子臉上,英氣和柔和兩種氣質調和的很好,讓這張精致的麵孔上,同時融合了女人的嫵媚和男孩的清朗。

“你是?”

“你好,我叫曉風,許曉風。”

“哦,你怎麽會認得我?”

“我見過你的照片。”

“那麽,有什麽事嗎?”我問這話的同時突然想起來,許曉風,是蕭程的同學,和他們一幫男生都相處的挺好,上次他們去C城,她也在其中。

“……”她看了一眼木木,後者正用警惕的目光看她。

“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不能!”木木搶著說:“有什麽事就說,沒事我們就先走。”

說著,拉著我就要離開。

事後據她說,她當時就嗅到對方身上強烈的敵意,這是女性的本能。

這種本能我也有,但沒這麽強大,所以我隻在奇怪著木木的反應。

“哎!”許曉風在後麵喊出聲:“等等!”

我們回頭,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孩猶疑著,我甚至能聽見她緊張的呼吸聲:

“我懷孕了。”?!

她說出這句話之後,仿佛就不管不顧了,神色咄咄的盯著我,我被她盯的緊張,差點脫口而出“不是我幹的”這種昏話。

廢話,你倒是有這功能呢!

我笑話自己的同時一個念頭湧上來,我猛的抬頭看她:

“你是說……”

“是,是蕭程的,你,成雅的男朋友,蕭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