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

我們坐著的這個角落,偏僻地藏在牆的拐彎處,外麵不容易發現,我們也看不見外麵的動靜。

所以直到蕭程的聲音響起時,坐在我對麵的許曉風才看到他,驚慌的站起,臉色因為緊張而煞白。我也被嚇了一跳,回頭看他就站在我身後,目光淩厲。

“蕭……蕭程。”許曉風的語調有些虛弱。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捏住我肩膀,居高臨下地盯住我。

“說啊,你想讓我怎麽對她負責?把你甩了,還是立刻娶了她?”聲音很低,平靜到讓人不寒而栗。

我推他的手:“蕭程,你幹什麽!你先坐下!”

推不開,他的手仿佛要把我捏碎一般的陷進去,唇角卻彎起冷漠的弧度:

“說啊,隻要你說,我就照做。”

這時對麵傳來“砰”的一聲,僵持中的蕭程和我都被驚了一下,一起往那邊看去。

隻見許曉風頹然坐下來,淚如泉湧的同時卻現出一抹慘笑。

“嗬嗬,我真是白癡。”

她喃喃地說,手指無意識揪緊桌上的亞麻桌布,那上麵印染的大朵絢爛玫瑰被捏成一團,萎縮在她指間。

看她這樣,蕭程也不自覺放鬆了我的肩,我拉拉他,他瞥我一眼,神情並沒舒展,但還是坐下來。

“你真有本事啊,能找到這裏。”他一開口,語氣就不怎麽善意。

我揉著肩瞪他,這人!不會好好說話是怎麽的!

可這局麵我也不可能開口提醒他這一點,聽上去太虛偽了,許曉風估計也不會感激,反而會惱恨我。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修長的手指越揪越緊,我的咖啡杯都被帶的微微顫動。

“不是跟你說了,這孩子你不可能留下……”蕭程皺緊眉頭說。

對方那張蒼白的臉猛然抬起來:“是的,你就這麽跟我說了!一點餘地都不給我,你最起碼,最起碼……蕭程,你當我是什麽?啊?當我是什麽?”

我一怔。

這話是如此似曾相識,仿佛走在路上,頻頻遭遇的同張麵孔。

記得蕭程曾經對我的咆哮:

“成雅,你當我是什麽?”

以及三年來,麵對林哲經常呼之欲出的一句話:

“林哲,你到底當我是什麽?”

連環,人世間荒唐又無奈的連環。我隻能苦笑。

正愣神間聽見蕭程的回答,語調和緩一些:

“曉風,我知道你委屈,可你聽我說,這個孩子你真的不可能留下,你知道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說著,看我一眼。

我的眉頭已經擰了起來,難以置信。

把這樣的話說的如此雲淡風輕,要不就是這個人沒有臉,要不就是這個人沒有心。

要不,就是另有隱情。

我轉臉看他,他迎上我的視犀目光裏一片坦然,全無回避。

我反而感到壓迫,低下頭去,在這一刻,我差不多確定了許曉風的孩子與蕭程無關。

我對他這點了解還是有的,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替別人接受這種重責。

許曉風的臉色已經是慘白到可怖,她象林黛玉一樣抖抖梭梭地指向他:

“好,好,蕭程,你好……”

蕭程索性把眼光投向別的地方,臉上是“遺憾,我無法再做什麽”的神情。

而我心裏帶著大困惑,隻知道也許我不該再亂說話,所以一言不發。

幾秒後,隻聽“啪啦”一聲響,許曉風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衝出去。

我本能地跟著站起來,剛要去追,手腕就被握住:

“沒用的,你幫不了她。”

我回頭,看見蕭程正垂下睫毛,凝視著麵前咖啡杯上鎦金的花紋:

“而且我們,還有我們的問題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