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鍾馗傳

其實沈山一進包廂就知道有另外的人在,像躲在暗處的野狼般陰冷的盯著他,所以沈山很不爽。

柳荃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一個穿著百年前頗為流行長袍的中年男子從陰暗處走出來,帶著一股森然的氣息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撫著她的背道:“荃兒,他是在故意激怒你,讓父親跟他談談。”

沈山看了他一眼,仍然沒動,但眼睛卻被中年男子身後的一隻豹子樣的動物吸引住了:一身黑亮的皮毛,泛著綠光的眼睛如同人一樣靈動,優美而矯健的身軀一看就知道充滿的爆發力。那動物似乎感覺到沈山在打量它,齜牙對沈山低聲吼了一聲,頓一股宛如來自遠古洪荒的危險氣息襲向了沈山。

沈山一驚,頭腦中某些被刻意壓製的記憶突然間蘇醒過來,如同沸水般在腦海裏翻騰,沈山拚命的想感受一下,眼中也泛起動物般的綠光,靈氣大量的從丹田裏湧出,聚到了腦部。

良久、良久,似乎過無數世,在靈氣的幫助下,沈山終於馴服了記憶,將它們放到了它們該呆的地方,心頭一片寧靜,眼睛也不知不覺的閉上了。但很快,最近的記憶又統治了他的大腦,沈山猛的又睜開了雙眼,眼前一切如舊,他又看了那豹子般的動物一眼。這次那動物有些害怕沈山了,仿佛也知道沈山發生了某種變化。

中年男子與柳荃有些驚異,不僅是沈山毫無征兆的閉上了眼睛,又突然間睜開,更是因為那隻豹子一樣動物的反應。這隻動物是遠古洪荒時魔豹的後代,也不知受過柳家哪位祖先的禁製,數百年來一直是鳳門的守護獸,隻供鳳門宗主驅使。鳳門以世俗幫派的立場遊走於修真與世俗界,左右逢源,差不多有一半是因為擁有這隻魔豹。

中年男子心中暗懍,表麵上卻不露聲色,但語氣卻相當的緩和:“老夫柳隨風,鳳門宗主。未請教閣下……”

“沈山,孤兒,曾參軍,後做警察,現在如今無業遊民,欲至華興謀幫主一職。”沈三兒在古文上也是下過苦功的。

柳隨風似是找到知音了,一抖長衫,坐了下來:“來人,上茶!”

柳荃瞪了沈山一眼,替兩人端來了茶杯,卻又不走了,坐在柳隨風身側,氣鼓鼓的看著沈山。

沈山舉杯過頂,細細看看古樸到有些粗糙的茶杯,然後才輕啟杯蓋,閉目一聞,再放到唇邊輕抿一口,良久才緩緩吐氣道:“好茶,杯好,茶更好!”

柳隨風眼睛更亮了,看了柳荃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沈山君,可否細述一番?”

沈山也是一笑,端坐了身子:“柳宗主,你老不是這樣考女婿的吧?要不您直接去考古學院找算了。”柳隨風笑而不語,但目光卻緊緊鎖著沈山。

好老柳不說正題,沈某就跟你耗著吧。沈山點點頭道:“好吧,若是說得不對,那就請柳宗主多多包涵了。沈某先說這杯子吧,如果沈某沒看錯,這是夏杯,估計還是夏王在其發源地掘土燒製,這數千年傳下,想是有秘法保存,故而靈氣不泄,實為當世之至寶也。再說這茶葉,絕非世稱名茶,實為敗葉之物,應為長於靈山大澤,以古法煉製而成,亦是靈氣未泄,不可多得之物。這杯茶如未放他物,才堪稱清心益壽之物。”

沈山說得平談,但柳隨風卻是震驚不已,以至於他故意看了看柳荃,似乎是怪她不懂事之舉,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感受。要知茶葉出處他是一清二楚,但茶杯的來曆卻是他柳氏數代遍訪天下方知一鱗半爪,如何能像沈山輕描淡寫就說出了它的來曆。幸好柳隨風也做了上百年宗主,遇事不驚的氣概也頗有幾分火候了,等他再回頭看沈山時,臉上已經換上了讚賞的神色:“不錯,沈山君果然年輕有為,見多識廣,這兩者說得一絲不差,若柳某以此選婿的話,沈山君定是不二人選。哈哈!”

你個老狐狸,沈山見柳隨風竟然打蛇順棍上,就是不入正題,也打個哈哈:“哪裏,哪裏!柳宗主,您太抬舉我了。”說罷鯨吸一口,將整杯茶都收到了肚子裏,然後一頓杯子道:“柳宗主,沈某是來找事做的,不然明日就要流落街頭了,如有緣下次再陪柳宗主軟茶登仙。”

柳隨風又是一愣,他思維有些接不上來了,隻見沈山起身道:“江成山,你小子快出來,是不是當了幾天幫主不想挪位了?再不出來,小心我把你那個幾同誌一刀一個宰了,剩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在世上。”

“呯”,門被猛的推開,江成山闖了進來,臉色不善。沈山臉也是一沉,抬腳就踢了過去,江成山雖然身手不錯,但如何躲開,被踢個滾地葫蘆,又回到了門外。沈山把一門一關道:“江複古沒教你們會敲門嗎?下次再這樣沒禮貌,幫規處置。”

過了一陣,沒聽有人敲門,沈山知道江成山走了,把門一開,站在門就叫道:“江成山,你可以不出現,但是我保證華興幫明天就會從地球上消失。”綿綿不絕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夜,甚至包括了華興的地下總部。

柳隨風皺皺眉頭,走到沈山身邊道:“沈山君,你我何不坐下來談?”

“柳宗主,我要找的是華興幫,可不是你們鳳門。”沈山故意裝糊塗。

“這個,華興幫的事柳某還是可以略微說上幾句的。”柳隨風有些無奈道。他何曾遇上過如此無賴的做法,平日裏他鳳門的名頭一露,萬事皆順,若有不順,必有死傷,當然傷是傷別人,死也是死別人,可如今麵對一個深不可測的光棍,他鳳門也吃不開了。幸好還可以坐下來談,柳隨風心裏在苦笑,這種平日裏隻有鳳門敵人求之不得的幸運,變成了他的企盼。

“那恐怕不行吧,我們兩個外人談人家的事,卻把主人給晾在一旁,還是把老江找來。”沈山要找的就是江成山,怎會如此輕易放過他,至於華興跟鳳門的事情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見沈山咬死了江成山,柳隨風隻好對引沈山進來的一名男子使個眼色,然後道:“好了,沈山君,江成山稍後就到,我們先進去吧!”

沈山這才回到自己先前的沙發上。

江成山氣色不算差,但沈山一眼就看出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上位者的氣勢,尤其眼神中的那種桀驁不馴已經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閃爍與驚恐。他突然間有些明悟,盯著柳荃道:“柳總,我有個很不祥的預感,前兩天我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你能告訴我跟你沒關係嗎?”

柳荃被他看得心裏直冒涼氣,下意識的縮到了柳隨風身後。柳隨風自然知道事情確實與柳荃有關,但出於對這個百歲後才得到的女兒溺愛並沒有出麵阻止,這時倒是想護上一護。沈山毫不客氣,照樣一眼瞪了過去,柳隨風隻覺心頭一陣悸動,額上立即冒出了冷汗,到了嘴邊的話也吐不出來了。

突然,沈山笑了,房子裏的人才鬆了口氣,江成山看向沈山的眼神變成了驚懼。沈山對他一笑道:“江兄,我可真不懂了,有柳總這樣的美女在身側,你怎麽就不動心?我們還是要想法子一親芳澤嘛!”

柳隨風回過神來後,低頭四顧,他在找魔豹,這頭鳳門的守護獸從來沒有在他受威脅時沉默過,但今天卻沒見它跳出來。終於柳隨風在最遠的一個角落裏看到了它,它正趴在地上,腦袋埋在兩隻前腳之間,連眼睛都不敢看向這邊。柳隨風大駭,看著沈山,如果看到怪物一般,整個房間裏能夠讓魔豹害怕至斯的隻有沈山了。聽沈山說出有辱他柳家門風的話也不敢反駁,但心中怒意卻在不經然間猛漲,柳氏鳳門何曾受過這種侮辱與窩囊氣,若還能強作歡顏,心平靜氣的與沈山虛與委蛇,那他也不是柳隨鳳了,更沒資格做鳳門的宗主了。

“沈山!”柳隨風不再客氣,但沈山一聽就知他生氣了,氣勢鬥然一盛,牢牢扣死了他。柳隨風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覺胸口如壓重物,一陣氣悶,吐字也費力起來,他強撐著一字一句道:“你有什麽隻管衝我們鳳門來,我們鳳門不會含糊的,但請你別侮辱我們鳳門的人!”

沈山氣勁一收,看了他一眼道:“柳宗主,你算條漢子,但很可惜你是柳荃的父親,注定要成為我的敵人。說實話,也許我該感激你們鳳門,是你們鳳門的人讓我選擇了做一個普通的人,做一個參與者,而不是一個無情無欲的超然的旁觀者;而那頭黑豹讓我明白了許多東西。不過你們的大小姐采取了不怎麽正確的方法,成了我擁有了人類正常情感後的第一個報複對象。這是我的不幸,也是貴門的不幸。”

柳隨風怒極反笑:“沈山,小女不過可惜你一個大好人才,才想法子逼你過來,你不識好歹,可別以為我鳳門會怕你。”

沈山莞爾:“你鳳門若是鐵板一塊,自然不會怕我,不過很快鳳門就會成為一盤散沙,因為你沒有我的實力。在世俗中你算是實力不錯,但我想在修真界,甚至在你們鳳門,你與柳荃都不會是頂尖的那幾個。你,倚仗的不過是魔豹。”沈山說著一指魔豹,然後勾勾手,魔豹竟然乖乖的走到了他身邊,柳隨風連聲喝止都無效。

沈山伸出手放在魔豹的頭頂上,劃了幾個圈,一團輕煙從魔豹的頭頂上升起,沈山伸手一彈,攝魂鈴飛出,將輕煙吸了進去,然後又消失在沈山的身體裏。

做完之一切,沈山對有些木然的柳隨風道:“很佩服你們鳳門的前人,竟然敢以身為餌,化身成靈來控製這不可多得的遠古凶獸。但從今天起,他們的努力已經失效了,小黑已經自由了。”被他稱為小黑的魔豹果然不再留戀柳隨風,卻像隻溫順的小貓一樣,伏在了沈山腳下,閉上眼睛,享受著沈山的輕撫。

柳隨風沒有這麽撫mo過它,他知道沈山的話沒有半分虛假,便道:“你要如何?”

沈山對江成山點點頭道:“你來跟柳宗主談,該是原來華興的東西要一分不剩的拿回來,到時算個總數給我,我來跟柳宗主談利息。”

江成山看看他腳下幾乎廢掉自己的魔豹一眼,驚懼的點點頭,坐到柳隨風身側。

柳隨風急於離開這個讓自己的無時無刻不感屈辱的地方,與江成山談的時候相當幹脆,半個小時不到就達成了共識。

江成山將列好的表送到沈山手中,沈山一看,華興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竟然還有十三家固定資產在億元以上的企業或商場,其中有四家的規模還在十億元以上;另有國內外知名企業股份及有價證券共計八十億元,每年可以給華興幫帶來十億元左右的收益。至於那些千萬元規模的企業則有四十多家,資產共計一百五十多億。

沈山笑笑,對江成山道:“就這些?”

江成山打個寒顫,俯身在他耳邊道:“他們對黑道生意並不感興趣,那些資料在我電腦裏,等下就給您送過來。”

沈山點點頭,一彈手中的紙,對柳隨風道:“柳宗主,想必鳳門已經差不多接手完這些企業了吧?”

柳隨風沒吭聲,算是默認了,沈山道:“好,我也長話短說,首先,請鳳門將這段時間的收益清算給我們,當然如果真要清算過程會很複雜,時間會很長,以我們目前的關係難免不會出現磨擦,因此你們隻要小小意思一下,給個二十億給華興就行了。”

“什麽?你想敲詐啊?”柳荃一聽,站起來就打斷了沈山。沈山沒理她,卻看著柳隨風,柳隨風隻好拉拉柳荃:“荃兒,先聽他說完。”

“對嘛,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麽嘴?柳宗主,這其次就是利息,你們馬馬虎虎給個一億吧!”

柳荃又要蹦起來了,但這次被柳隨風拉住了,沈山這次看了她一眼又道:“另外既然柳宗主對華興的企業有興趣,那四十多家小企業就轉給你們吧,友情價,三百億。這樣你們鳳門隻要付我們華興三百二十一億就行了。成山啊!我算得沒錯吧?”

江成山看著這個比江複古還狠毒的年輕人,一方麵心裏在打顫,另一方麵卻不由驚歎江複古確實沒選錯人,這筆錢如果落實,華興經濟隻有比以前更強。他連連點頭道:“沒錯,大哥算得一點都沒錯!”

柳隨風看著這轉瞬就成了一家人的兩個惡棍,心知如果不點點頭的話,今天隻怕就出不了門了,便道:“沈幫主,我認了,可我手頭沒那麽現金。”

“看來柳宗主也不怎麽管錢的哦!問問柳總嘛,可以用業績良好的企業股份抵啦,當然現金也還是要占一定比例的,就兩百億吧!實在不行就要麻煩柳宗主與柳總一起打欠條囉。”沈山倒還是學過經濟,他在警校時輔修的就是經濟管理。

柳隨風簽完所有文件後,看上去已經雄風盡喪,倒不像是一派宗主,卻像是喪子喪妻之人;柳荃臉上也沒了往日的光澤,恢複了普通三旬女人應有的風範。

兩人離開夜的時候,正是日當空,兩人卻感覺不到半點暖意,本來是可以在家族裏露上一臉的生意,卻大大的蝕本了,就差沒把整個鳳門給虧掉,兩人不敢想像回到鳳門後會麵對什麽樣的局麵。家族的好處是某些時候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但不好的地方也正是有時一個人說了不算。

柳隨風坐在車上想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對柳荃道:“荃兒,怕隻有答應張誌鵬的要求了。另外,你還要找你師父幫忙,否則我們就完了。”

柳荃沒有說話,終是點了點頭,眼中有淚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