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風原本未必能注意到雨嫣然的字跡,然而聽她這麽一說,就再沒理由了。以他現在的修為,看清那二十個字,隻是掃一眼的功夫而已,在雨嫣然除去字跡前楚懷風怕是已能將那小詩倒背如流了。

楚懷風見雨嫣然如此緊張,便湊上前道:“如此清秀的字跡師為何要抹掉,現在在好了,我的桌子又變醜了。”

雨嫣然淺笑了一下道:“風師兄你快別鬧了,喬師伯他們找你還有事,你還是連夜過去一下吧!”

楚懷風見她如此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嘻笑了,於是乎便與雨嫣然一同往喬隱住處走去。

此時正值淩晨,天上還下著小雨,四周當真黑得不可視物。楚懷風輕輕鼓起護體真氣,將雨水擋在自己與雨嫣然身外,又在掌心燃了一團火焰照明。火光輕輕搖曳,照在雨嫣然的側臉。楚懷風癡癡的看著雨嫣然,心道:“她便如仙女一般,我那樣調笑實在是不應該,希望她不要生氣才好。”想到此處楚懷風不禁長歎一息。當下二人一路無話,一時間氣氛尷尬已極,楚懷風心中矛盾,既希望這路永遠沒有終點,又希望能快些將路走完好避免這尷尬局麵。

突然在火光所不及的黑暗裏有人影一晃而過,隻是一瞬已落入楚懷風二人眼中。楚懷風大嗬一聲:“誰?”便飛身追了上去。

雨嫣然向前緊跑兩步,叫道:“風師兄,師伯還在等你。”

楚懷風道:“我很快回來。”

聽那聲音想是人已去得遠了。雨嫣然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焦急擔憂之色溢於言表,無奈和的,她隻得一捏法訣融入雨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追去。漸漸的天已經亮了,隻是那天空灰蒙蒙的讓人看得有些壓抑。郢山四峰飄緲在雲層下方,淡淡霧氣縈繞間,傳來空靈的鍾聲。

氣宗的浩然殿裏此時已有了不少人,四宗首座都已到來,此外還有不少長老與其它門派的來客。最近盛聞胤昆派的南宮青城得了界碑,不少修真之人都趕來胤昆派詢問情況。昨夜南宮青城終於回到了劍宗,道淵考慮到天下群雄都急於了解情況,便在第二天一早就召集了眾人來到浩然殿。

喬隱端坐在側位,閉目等待,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壓抑,眾人亂糟糟的議論聲充斥著整個浩然殿,然人禁不住有些煩躁。少許,一位劍宗上前來恭身行了一禮道:“首座。”

喬隱仍盍著雙眼,問道:“那兩個小鬼呢?還沒找到?”

那弟子眼角略向四周一瞟,待得確定無人注意到自己這邊之後才壓低聲音在喬隱耳邊道:“沒有師父。”

喬隱點了一下頭道:“你先回去等著,他們一回去就讓他們過來。”

那弟子應聲退下,卻在這時道淵已經開始發話了。隻見他緩緩起身對下方擺了擺手道:“各位道友,今天叫諸位前來的目的諸位想必已經很清楚了,旁話不必多說,下麵就讓我派南宮青城出來對大家交待一下。”說完看想喬隱這邊點了點頭。

南宮青城聞言走出行了一禮,道:“諸位,前幾日在下確實得了一塊有界碑字樣的碑牌,而且經由我師弟驗證,那就是界碑。”

南宮青城話一出口,立時引來一陣喧嘩,眾人議論紛紛,氣氛一時緊張起來,誰想這時卻有**聲問道:“你師弟是何人,這麽多的前輩都沒見過界碑,你師弟怎知道那界碑是真是假的?”

南宮青城心想這人好沒道理,居然說出這種失體麵的話來,心中不免有些反感,正自不知道如何回道間卻喬隱重重哼了一聲道:“孽徒楚懷風,十八年前與界碑一同來到這人世。”

這時那人又調笑道:“楚懷風?我知道,那個修羅人對吧?他不是修為精進不了了嗎?怎的還有人以為他與天結緣呢?”

喬隱大怒,嗬道:“何人在惡意中傷,給本座出來!”說罷伸手向浩然殿前的人群中一揮,便有一人慘叫飛了出來,摔在南宮青城麵前。

那人惡狠狠的看了喬隱一眼道:“我有說錯嗎?那個楚懷風的修為擱在那兒呢,他像是應劫之人嗎?吳越吳公子也是界碑隕落之時生的,他現在都化神期的修為了,你們怎的不說他與天結緣?”

喬隱聽言胡子都氣歪了,偏偏這應劫一說當真含糊的很,自己實在無話反駁,這時卻聽吳平嗬嗬笑道:“喬師弟何必動怒,犬子無德,豈比得過楚師侄?”然後又看向地上那人道:“這位朋友何必執著,不管是誰,隻要能解了天下危難不就行了?”

那人見吳平出來說話,麵色稍事緩和,道:“吳首座此言差矣,這應劫之人勢必就是往後的天下領袖,吳公子乃是當今俊彥我就不說了,反倒是那個楚懷風,我甚至聽說他生來就是個傻子,要把天下交給他,別說我不會答應,在座的有誰會答應,不信你問問!”

話一出口,立即有不少人應和,甚至於不少有地位有名望的高人也是無聲的點頭認同。

這時道淵突然嗬斥一聲,震得浩然殿一番顫動,道:“青城師侄,別管這些人,繼續說!”

眾人聽道淵這麽一說,立刻想起來今日所論之事乃是界碑下落而不是誰來應劫,便都安靜了下來。地上那人見道淵也發話了,而且明顯是在針對自己的,便不好再說什麽,施施然走回人群。

南宮青城對道淵行了一禮繼續說道:“原本這界碑是我無意間揀來的,但不知八散妖人從哪兒得了消息,跑來與我為難。在下學藝不精,眼看敵不過那八散妖人了,卻是我小師弟幫了大忙。”說到此眾人又是一陣喧嘩,南宮青城至此突然靈機一動,心想我何不借機在天下群雄麵前表明小師弟如今的實力?念到此處,他突然心中明朗,朗聲道:“剛才似乎有人置疑我小師弟的修為,不過算了,值得一說的是我小師弟僅用一招便毀了對方的先天八卦陣,更是以一人之力對敵八散妖人中的七人,試問我輩中幾人能有如此修為?更有甚者,昨晚我與小師弟在郢川上遇上狼族刺客,對方至少是分神期的修為,可他魔化之後卻被我小師弟一劍誅殺!剛才的那位仁兄,你做得到嗎?”

在座的眾人都知道八散妖人是出了名的以眾敵寡,甚為不齒,聽聞楚懷風以一人之力敵對他們中們七人,都是唏噓不已,心中大快,當聽說楚懷風一劍誅殺狼妖時,更是徹徹底底的轟動了。方才插話的那人低著頭裝做什麽也沒聽見,南宮青城正在得意,卻見吳平的嘴唇動了動,那人便立刻振奮起來,道:“我又不是應劫之人,為何要有那般本事,吳越公子修為了得,怕是那狼妖還未魔化就被斬殺了。”

南宮青城心中暗罵:“無恥,分神期的魔化狼妖快趕得上窺虛境高手了,就憑一個吳越估計早被撕碎了。”

剛要反唇相譏時,卻是道淵傳音過來道:“青城師侄,你也扯遠了。”看他語氣平和,又沒有當眾批評自己,南宮青城立刻知曉相比之下道淵更為推崇楚懷風了,當下傳音過去告了罪,然後不無戲謔的看了插話那人一眼,繼續說道:“不過可惜的很,那界碑昨晚還是被人奪了。”

眾人一聽立馬炸開鍋來,界碑被奪是何等大事,叫眾人如何不驚。這時那人又叫道:“我還當界碑被你們帶回來了呢,弄了半天還不是丟了。也是,這界碑就是星辰天緣,取的乃是與天結緣的寓意,你們與上天無緣,自然得不到界碑。”聽他這麽一說,立刻有不少人表示讚同。

喬隱輕蔑的看了對麵吳越一眼,突然怪聲怪氣道:“有些人連界碑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如此也能叫與天結緣麽?”

劍宗弟子待得喬隱說完,俱是很配合的哄笑起來。

吳平一拍坐椅扶手,嗬道:“喬隱,你什麽意思?”

喬隱道:“我什麽意思?眼睛沒瞎的人都知道插話的那小子是你找來的,你倒是反過來問我是什意思?你當著天下同道的麵損我弟子就算了,隻是別落了我們胤昆派的臉才好!”

吳平怒道:“你瞎說什麽!誰損你那傻徒弟了!”

語氣強硬之處,舌戰一觸即發,卻聽道淵怒嗬一聲:“夠了!”

喬隱很是得意的看了吳平一眼,捧起茶杯呷了口茶。吳平憤憤的回到椅子上坐下,道淵傳音過來道:“吳師弟,你的那些技倆本座還看不出來?好自為之。”

吳平身子猛然一震,似是還要再說什麽,卻被吳越拉了一把。

吳越走到殿中,對四方一拱手,道:“諸位,吳越不才,豈會是那應劫之人。倒是我那修為精深的楚師兄,我看隻有他才能化解這一次的劫數。”

這時人群中又一人叫道:“吳公子何必自謙,公子乃是今次天下會武的頭名,修為不見得輸於旁人,如若有人不服,大可以憑本事較量一番。”

此人話一出口,附和之人不在少數,道是:“是呀是呀!不較量一下哪知道誰厲害呢?”

吳越上前一步,淡淡笑道:“吳越謝過各位抬愛了,隻是我與楚師兄是同門師兄弟,好端端的動手,豈不是要傷了同門手足之情?”

這時道淵嗬嗬笑道:“無妨無妨,剛好今年楚師侄也沒能參加今年的天下會武,就當加一場比賽好了,二位首座意下如何?”

吳平眉間輕笑,點頭示意。看那表情似乎知道楚懷風不在劍宗一般。這下喬隱可範難了,此時如若說不答應,天下群雄必然會以為楚懷風心中膽怯,不敢應戰,這是斷然不可取的,但若答應了,楚懷風又下落不明,到時還是會被對方說成不敢應戰的,那時可就真的不戰而敗了。正當他猶豫不決間,殿外突然躥進來一個邋遢之人。那人一進來就到處下躥,好似在追著什麽隱形的事物一般,對著虛空亂叫嚷道:“小賊,你隱了形本劍聖就看不你了麽?看我滄瀾破!”

說罷長劍緩緩劈出,一道霸絕無匹的青木靈氣直直擊向吳越所在,聲勢之大,勁頭之準,場中一流高手都看得出這裏哪來的小賊,分明就是那人借機偷襲吳越。吳越想要躲開那一道霸絕無匹的一劍,誰想那劍氣著實詭異了點,其間隱藏著的無窮劍意讓吳越不知如何應對。吳平想要上前相救,卻已是為時已晚,慘呼道:“兒子當心!”然而吳越已經如紙片一樣被劍氣卷了進去。

而那瘋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怪叫道:“小賊,你再跑,看我追!”

說罷又竄出殿外,其身形之快,浩然殿中竟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他。

吳平快步上前接住吳越,一看之下心都涼了。此刻吳越身上已沒有一塊好肉,整個兒的被劍氣絞成了一個血人。然而這還算是輕的,喬秋水上前一探之下,發現吳越已經經脈盡斷,五髒俱傷,就連元神都已經顫巍巍的了,如此看來,估計沒有個一兩個月他是下不了床的了。

吳平看著不成人樣的兒子,兩手顫抖,老淚縱橫著,突然全不顧身份的仰天大吼道:“楊止水,去你祖宗的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