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4月末,F市春光爛漫之時,路邊綠柳茵茵,桃花一簇簇綴滿枝頭,正是東北一年中最美的時候。

張一凡一周隻有2天沒有晚課,剛出校門,就看到自家炫灰色大眾小車停在路邊,老公車門旁候著,一邊抽煙,一邊欣賞著路邊柳綠桃紅。

張一凡腳步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老公瞧起來就是深沉、帥氣。三十多歲,正是男人最出色的年紀,脫去了年輕的稚嫩,增加了一絲英氣,一絲硬氣,即便在賞花,也沒有左顧右盼的輕佻樣,那眼神,雖然以張一凡現在的角度隻能看到老公的側影,但她仍能想象到,那眼神是深邃的、探究的。

張一凡放慢腳步,目光中不由一陣柔情。

“張姐,你老公好帥氣喲,又來接你了。”伴隨著輕快的聲音,張一凡的肩被輕輕地拍了一下。

不用回頭,張一凡就曉得是英語組的小周老師。小周老師比張一凡小5歲,性格特活潑,講起課來風趣幽默,她的課堂上常常笑聲連連,不管學生還是老師都喜歡她。

“啊,周老師呀,咦,你走這麽快幹嘛?”

“前邊的美男有主了,我急著找沒主的美男去。拜拜——”輕快的聲音連著輕快的身影從張一凡身前飄過。

張一凡不由得笑了,小周老師一點也不像快30歲的人,總是那麽充滿朝氣。

幾步來到車前,張一凡與老公楊陽對著笑了笑,一同拉開了車門。

車子剛剛買了半年,還屬於新車,張一凡雖然也會開車,可更享受坐在車裏的感覺,尤其是老公開車。

“怎麽不說話?是不是你的項鏈把學生嚇著了。”楊陽一邊開著車,一邊看了一眼張一凡空****的脖子。張一凡不愛打扮,衣著一直以大方為主,配的小裝飾品也沒有黃金鑽石,隻是些小的普通飾品,生怕學生說她庸俗。

張一凡不想影響楊陽開車,於是簡單地說:“才不是,項鏈在包裏,剛剛摘下來仔細瞧著,就放學了。”

下班時間永遠是高峰,即便在F市這麽一個連三線都算不上的城市,也會出現擁堵。接了孩子,買完菜,回到家中,就快六點了。

楊陽不喜做家務,不過也不會在張一凡忙著時坐著躺著,兒子看著動畫片了,楊陽也在廚房打打下手。

吃飯時,張一凡有點心不在焉,心裏想著怎樣把項鏈的事告訴老公。一頓飯,在兒子嘰嘰喳喳的各種童趣間很快過去,洗洗涮涮後,也八點多了。

兒子睡了,張一凡和楊陽也靠到**,一般在這個時候,二人都是各捧一個筆記本各看各的,或是交流一下各自班上的事。

張一凡翻出骷髏頭項鏈,推推楊陽:“楊,你看看這個項鏈。”

楊陽就著張一凡的手,瞟了一眼:“唔,挺好看的,早晨就看了。”

“仔細看看,看看中間骷髏頭的眼睛,快嘛!”張一凡下了命令。

楊陽不解地瞟了一眼張一凡,“怎麽了,有什麽可看的?嗯,和你的眼睛挺像。”楊陽難得地幽默了一把。

“你,”張一凡掐了一下楊陽的腰,“你仔細看看中間骷髏頭的眼睛,會看到東西的。”

楊陽定睛瞅了一眼張一凡,看到張一凡的表情很認真,不像開玩笑,於是也嚴肅起來,仔細看向骷髏頭。

張一凡緊緊盯著楊陽,楊陽看了能有5秒鍾,表情沒變。

張一凡緊張地問:“有沒有看到什麽?”

楊陽搖搖頭:“沒有。”

“你沒有看到一個深深的、黑黑的漩渦?”

“一凡,你小說看多了?”

“楊陽,真的沒有?”

張一凡一般會叫楊陽為楊,以示親昵,隻有在有重要事時,才會連名帶姓地叫起來。

“你看到了漩渦?”楊陽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眼骷髏頭,扭頭看著張一凡:“你最近累了吧,多休息休息,學校的事別太操心,早點睡。”

“唉……”

蒼老而悠遠的歎息沒有任何預兆地在腦海中響起,卡斷了張一凡生氣的動作。楊陽扶著張一凡倒在**,從她手中拿過項鏈,放在自己那邊的床頭櫃上,又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早點睡,啊。”

張一凡躺在**,今天發生的事匪夷所思,這漩渦丈夫看不到,那麽別人也可能看不到,沒人能看到,就沒人相信自己的話。也是,如果不是親身經曆,自己也不會相信世上還有這種稀奇古怪的事。

張一凡坐起來,將枕頭墊在身後:“楊,跟你說個事。”

楊陽順手打開電腦:“嗯,你說,我聽著。”

張一凡伸手搬過楊陽,讓他與自己麵對麵:“楊,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真的。”

楊陽的目光充滿了迷惑、探究。

張一凡看看楊陽,趴在楊陽身上,伸手夠過來項鏈,注視著骷髏頭的眼睛——骷髏頭還是骷髏頭,並未出現漩渦。

張一凡心中突如其來一陣恐慌,難道自己真的小說看多了,把幻想當成真?

“短信來了!”彩鈴聲嚇了張一凡一跳,楊陽下地為張一凡遞來手機。

是姐姐張一萍發來的:“忘了告訴你,翻譯比我多聽懂一句話:毀滅。”

毀滅!

張一凡呆呆地看著骷髏頭,到底是幻覺還是真是?張一凡再一次凝視著骷髏頭的眼睛——骷髏頭呲牙咧嘴的,好像在嘲笑自己。

張一凡小聲嘀咕著:“白天明明出現過兩次呀,這回怎麽不出來了呢?”

一邊的楊陽打開筆記本,帶上耳機,又露出一個耳朵:“你看電腦不?我幫你拿?”

張一凡回身把項鏈放到自己這邊的床頭櫃上:“我還是先睡吧。”心裏補充著:也許睡了一覺,醒來就一切正常了呢。

夜深了,萬家燈火早已熄滅,除了路燈,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中,連出租車也停在路口,路邊,司機也疲勞地趴在方向盤上。

張一凡睡得很沉,許是白天疲勞了些,楊陽的呼嚕都沒有吵醒她。

張一凡做了個夢,她夢見了那個蒼老而悠遠的聲音,那個聲音引導著她,讓她看到了一幅幅畫麵:

冰封的大地無數的火山噴發:美國黃石國家公園火山噴發,岩漿吞噬了倉皇逃竄的野馬、羚羊;冰島火山再一次噴發,海水沸騰,濃煙滾滾;日本富士山上空火光衝天;長白山天池的冰水瞬間幹涸……人們驚慌失措。地球上空被厚厚的火山灰籠罩,不見日月。大地失去了綠意,陷入了黑暗。溫度奇冷,全球性疾病,恐慌、饑餓、騷亂、戰亂……絕望!

“唉……”蒼老而悠遠的歎息緩緩在腦海深處響起,又一點點消失,消失不見,仿佛不曾存在。遺留在夢中的,隻有那三個泛著幽藍光芒的骷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