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浮世繪 DRAMA

“哥哥——!!!”

天上傳來淒厲的喊叫,像是杜鵑啼血,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哦,對了。”久木詐屍般睜開雙眼,虛弱地笑道,“差點忘記了,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奄奄一息,卻咳著血吃力地開始歌唱,可他太虛弱了,他唱出來的歌聲已經完全不成曲調。

可芽衣還是聽明白了他唱的歌詞。

是兄妹倆一起看的哆啦A夢,那首主題曲——《給不在這裏的你》。

久木沒能把這首歌唱完,唱到一半的時候,這首歌就斷掉了。他的離開令芽衣眼裏的藍芒散盡,女孩抽泣著,淚珠大顆大顆地掉落,但她執意接著唱下去。

哥哥總是喜歡調侃自己,他總會蹲在街邊,或躺著竹椅上,感歎著“妹妹要跟人跑了”,可實際上他比誰都希望她幸福。

可芽衣知道,即使自己成了大和撫子,哥哥也看不到了……

她想為哥哥唱完這首歌。

(在生命的這一端)

(走過的路上有花束搖曳著)

(致不在這裏的你)

(望著天空,輕輕的把手牽在一起)

(致不在這裏的你)

(潮水之路燃燒著)

(胸中的悸動燃燒著)”

“妹妹是個愛哭鬼,所以我不能哭,我要保護她。”哥哥這麽說自己,但她的確是個愛哭鬼,而他也執拗地想給自己一個更好的世界。

現在,他做到了。

可是,他也走了。

久木閉上雙眼,這一次,他必然不再醒來。

因為夢境開始塌陷。

鹿圓在同一時間撐開那把傘型半位麵裝置,在夢與現實的過渡之間,及時將眾人吸入無人的空曠之所。

與往日不同,她那把便攜式的傘型半位麵裝置上空間折疊技術似乎又先進了幾分,已經足以模擬出外界名古屋的街景。

善與惡的風間玄月完成了融合,失去了夢境的加持,那些汙泥般的怨念盡數回到所有日本居民的心中。而沒有了怨念的幫助,惡念在融合中占據下風,以前的那個風間玄月又回來了。

問題是,失去久木的風間玄月,真的還是以前的她嗎?

“給我幾分鍾的時間。”安斯年掃了自己的朋友和那三名敲鍾人一眼,這話不僅對他們說,也對白月光說。

而白月光也的確沒有攔他,事實上,包括他在內,大家似乎還沒從詭異的事態之中緩過神來。這就像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的東方不敗無敵於江湖,這樣的人本該是縱橫天下的大魔頭,卻悲劇性地因為救一個男寵而死。

歌唱完了,風間芽衣背對眾人,肩膀輕輕顫抖著,像是用盡力氣在壓抑著什麽。

“喂,哥哥,歌唱完了,別睡了。”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久木的臉頰,像每一次哥哥曬太陽睡懶覺時她都會做的那樣。

久木躺在那兒,不聞不問,他的死同他的活一樣,都是懶洋洋的姿態,像個沒睡醒的小孩,似乎這整個世界都令他不屑一顧。

“哥哥,別睡啦,起床一起去看電影吧。”芽衣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們在再看一遍哆啦A夢,我保證不當愛哭鬼了,即使再感人,我也不會哭了。”

她的肩膀顫抖,不是因為哭泣,而正是因為她在壓抑哭泣。

哥哥總說她是愛哭鬼,可她決心不再掉眼淚。

風間芽衣希望風間久木再次詐屍般醒來,讓他好好看看自己,她現在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女孩了,即使遇到任何打擊也不會輕易流眼淚,哥哥也一定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她希望他坐起來,臉上掛著慵懶而困意十足的表情,摸摸她的腦袋,笑著說“芽衣長大了啊”。

那麽哥哥還會說什麽呢?

以前,他喜歡說:“妹妹是個愛哭鬼,我要保護她。”

現在,如果他醒來,他或許會唉聲歎氣,然後打趣說:“妹妹不掉眼淚了是很棒沒錯,但妹妹長大了,過幾年是不是要嫁人了?自己是不是要當小舅舅了?我是該高興還是該打斷妹夫的狗腿呢?”

世界上很少有東西令他上心,家人是他唯一的寶藏,所以對於妹妹,他從不吝惜自己的溫柔。

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定是笑著說的。他的笑就像天邊的白雲,雲卷雲舒,總是帶著幾分優雅的慵懶。

可流雲易散,他還是沒能醒過來,再次衝著芽衣露出笑容。

“芽衣,你哥哥其實……”安斯年上前幾步,試圖安慰她幾句。

“前輩,我哥哥睡著了……”風間芽衣轉過腦袋,小臉上沒有淚水,可她的眼裏噙滿淚花,“他太懶了,前輩,你幫我叫醒他好不好?”

安斯年眼瞼低垂,認真道:“芽衣,你哥哥其實對你一直都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哥哥的想法,他的所有想法和行動,我都知道。”芽衣的語氣帶著一點哭音,可是又不甚明顯,就是那種說沒有也有,說有但不明顯的樣子。

她在極力壓抑自己的眼淚,努力做一個讓哥哥刮目相看的勇敢女孩。

“陪在前輩身邊的一千隻紙鶴,就是我的眼睛。”她半跪在地上,抓著安斯年的褲管,苦苦哀求道,“所以哥哥和你說的,我都知道,他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所以你幫我叫醒他好不好?”

“芽衣,你哥哥已經死了……”

安斯年歎息著,他的手拍向她的肩膀,像是鋼琴家的手正要落在黑白琴鍵之上。他試圖給她微不足道又無濟於事的安慰,像正常人做的那樣,希望悲傷的人接受現實。

可如果幾句話真的就能緩解悲傷的話,生活就會好過得很,人生也不會那麽難捱。

所以,芽衣不認同安斯年的觀點,她才不接受這種虛假的現實。以前每次哥哥睡著的時候,也總是喜歡裝死。無論自己怎麽吵鬧,他都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曬著太陽睡午覺。

“別胡說,我哥哥沒死!”芽衣右手用力一揮,撥開了安斯年的手。

她的手在不經意間蘊含了無窮的光與熱,在撥開安斯年左手的同時,那份璀璨奪目和那份鑠石流金順著一瞬間的接觸灌入其中。

安斯年的左手毫無意外地炸裂,像塵封多年的布帛,在空中片片碎裂。由於強光和高溫,他的手臂在一瞬間化為飛灰,甚至連一絲鮮血都未曾流出。

芽衣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人生總是充滿戲劇性,安斯年在先前好不容易表現得威風凜凜,可下一秒他就被打回原形。這一幕突如其來又毫無征兆,以至於安斯年甚至連疼痛都不曾感覺到。

“該死!”鹿圓快步走了上來,認真替安斯年查看傷口,臉色難看至極。

與此同時,白月光和其他三名敲鍾人從四個方向將風間芽衣團團圍住。

“前輩,我……”芽衣低下腦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我知道,你控製不好自己的異能,你不是故意的。”安斯年吸了一口涼氣,用僅剩的那隻手臂向著其他人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斷個手臂而已,小事嘛,學院的技術超乎我們想象,隨隨便便就長出來了。”

他這話說得輕巧,就像自家的汽車零部件壞了,而他要返廠維修一下一般。

實際上,他想的是,步驚雲都能接上麒麟臂,漩渦鳴人都能用一代火影的細胞接上義肢,學院的黑科技如此之多,應該也有完美的解決辦法吧?

“如果你手臂還在的話,的確輕輕鬆鬆就接上了,而且保證不留後遺症。”鹿圓臉色晦暗,讀出了他的想法,“但憑空生長出全新的肢體,除非你掌握諸如此類的異能,否則不太現實,除非是你想裝上機械義肢。”

安斯年臉色一滯,片刻之後,他撓了撓頭,一臉苦惱。

“好吧,芽衣,這下可好了。”他說,“我沒辦法給你彈《Summ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