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彩虹橋 雨霽

“喂,那個被千紙鶴包圍的幸福家夥,你還要抱著我妹妹抱到什麽時候?”

那家天婦羅點內,四周的食客莫名其妙不見蹤影,就連店老板也沒了人影。小店外麵,傳來一道懶洋洋又慢吞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隻樹懶,連說話都嫌浪費力氣。

安斯年臉色一窘,他鬆開雙臂,卻又拉著芽衣的手一步一步朝著外麵走去。

他能察覺得到,女孩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她的掌心濕漉漉的,看起來緊張極了。所以他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麵走去。

“前輩,這是夢嗎?”芽衣心煩意亂又惴惴不安,生怕這真的隻是一場天然的夢境。

“不,這不是夢。”安斯年握了握她的手,鼓勵道,“這是夢,也不是夢,這不是人們睡覺時做的那種夢,這是一種異能營造的夢。”

“我不太明白,難道我自始至終都沒醒來?”芽衣的眼神茫然得令人心碎。

“當然不是,現實之中,我還抱著你,站在人群的中心。”安斯年努力解釋道,“我把你拉到我製造的夢境之中,你要知道,我這人沒什麽優點,就擅長做夢。”

“你製造的?我以為哥哥沒死,我以為是哥哥把我帶到這裏……”芽衣臉色一黯,情緒低落得像失去水分的幹枯花朵。

“別多想,芽衣,你那麽理解也是沒錯的,你難道就不奇怪我為什麽掌握了你哥哥的異能?”安斯年衝著女孩眨了眨眼睛。

“為什麽?”芽衣看著他,眼神微惘。

“嗯,這是一個秘密,不能告訴你。”安斯年輕輕一笑,鬆開她的手,“去吧,你哥哥外麵的馬路上等你。”

安斯年目送著芽衣走到馬路之上,那裏躺著一個懶散的家夥,他衝著那個家夥無奈一笑,便默默走到一邊。

他思忖片刻,從天上摘了一朵白雲,從林間取了不少樹葉,白雲被他捏成鋼琴的模樣,樹葉化成黑色的琴鍵,一千隻紙鶴之中,有一部分紙鶴乖乖地躺在樹葉之間,平攤開來,成了鋼琴的白鍵。

於是,他帶著微笑看著不遠處的兄妹倆,開始為他們彈奏背景音樂。

這一次他彈的是阪本龍一,安斯年記得自己在17年的時候曾看過他的一部紀錄片。

阪本龍一坐在冰山的邊緣,牽著一根繩,將錄音設備沉入冰原。這是南極洲的某天,冰原之下傳來汩汩水流聲。

“我正在垂釣聲音啊。”他笑著說。

他收集著冰川死去時的呻吟,他說他想把融雪的聲音釣上來。

安斯年看著破涕為笑的芽衣,心想或許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比人類發自內心的喜悅更美妙的聲音了,也許隻有自然界的聲音能與之媲美。

所以他先是彈了《ForbiddenColours》和《風の道》,後來又從《Solitude(孤獨)》彈到《koko》,接著又彈《Amore(愛)》和《EnergyFlow》。

而不遠處,兄妹倆一個抱膝而坐,一個躺著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馬路之上,低聲細語,小聲說著些什麽。

久木是躺著的那一個,他身邊放著一盤天婦羅,金燦燦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這家夥毫無形象地躺在馬路中間,眯著眼睛沉浸在碧藍如洗的天空和白得發軟的雲朵之中,還時不時從盤中抓一隻天婦羅送進自己嘴裏。

“所以哥哥,你是真的嗎?”芽衣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的意思是,你是真實的嗎?”

“嗯哼,那當然,真的沒辦法再真了。”久木慵懶卻不失溫和地笑著,“有句話怎麽來著,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我就是那一類人。”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芽衣知道這是夢,所以她緊張道,“你真的不是前輩弄出來安慰我的幻象?”

“真的不是,拜托,想想安斯年那家夥的異能,沒我他能製造夢境嗎?”久木無奈地說,“要不過去揪著那家夥的耳朵向右旋轉一百八十度,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捉弄你。”

芽衣回頭望了一眼沉浸在鋼琴世界的安斯年,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她伸手揪住自己哥哥的耳朵,向右狠狠旋轉一百八十度。

“哎喲!你幹什麽?!疼疼疼!”久木痛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還會疼?看來哥哥的確是真的。”芽衣鬆開小手,吐了吐舌頭說道。

久木好不容易逃過一命,立馬按著耳朵抱怨道:“編織夢境的是安斯年,你揪我的耳朵幹什麽?”

“前輩在認真彈琴,很好聽,所以還是不要打斷他好了。”芽衣認真解釋道,“而哥哥,哥哥如果還會表現得疼痛的話,就說明哥哥不是前輩模擬出來的一具幻象。”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久木揉著耳朵,齜牙咧嘴,卻發現芽衣正盯著他流眼淚。

久木愣了一下,鬱悶道:“誒誒誒,不是說好不**哭鬼了嗎?”

“才不是,我這是風沙進了眼睛。”芽衣抹了抹臉,小聲嘟囔道,“誰叫哥哥要躺在馬路上的,這裏風大,灰塵也多。”

“可是夢裏麵哪裏來的風沙?”久木撇了撇嘴說道。

“這你要問前輩啊,是前輩造的夢。”芽衣指了指安斯年,大喊道,“是吧,前輩?”

“呃……嗯,風沙……是我……加進去的……”風兒捎來安斯年的聲音,他在昧著良心說瞎話。

“嘁,真當我傻子啊?”久木摸著自己的耳朵,哀嚎道,“哎喲,痛死我了。”

芽衣瞥了久木一眼,她知道哥哥的把戲,所以她不予理睬,而是毫不客氣地從盤子裏抓了一隻天婦羅,津津有味地吃下。

“所以到底怎麽回事?”她含糊不清地說道,“為什麽前輩也能像哥哥一樣營造夢境?”

久木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解釋道:“這件事嘛,說來話長,總之你要知道,我現在就剩一道意識,住在安斯年大腦構造出的一個夢境裏。”

“可是為什麽呢?”芽衣瞪大眼睛,覺得這事倒也頗為奇怪。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久木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殺了我自己,可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漆黑的暴風雨之夜,被好多大叔大媽追殺。”

“暴風雨之夜?追殺?”芽衣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咳咳,別打岔。”久木咳嗽幾聲,比劃著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