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彩虹橋 晴空

“咦?安斯年來了?”久木瞥了一眼僵在門口的安斯年,懶洋洋地說,“找個位置坐下吧,等我們這把玩完。”

見鬼,這來到別人家還把自己當主人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安斯年有些摸不透當下的狀況,而他臉上的表情也的確跟見了鬼似的。

風間久木和愛麗絲,後者肉體還活著倒也還好,可久木這自戀狂犧牲自己的性命使全球避免了核戰爭,照理來說,他不是應該跑到天堂和耶和華打啞謎去了嗎?

安斯年走到咖啡機邊上,為自己製作了一杯Espresso,並牛嚼牡丹一般一飲而盡,這才慢慢壓下了他的滿腹疑惑。

他不會打麻將,就連看也看不懂,所以在這小小的咖啡店裏,他看上去些格格不入,不過安斯年滿意這種現狀,他可不想當個麵紅耳赤的賭鬼。

“所以說,愛麗絲,這是怎麽一回事?”安斯年拉出一塊椅子,坐到眾人邊上,“你莫名其妙跑到我的夢裏,這導致了你現在外界的肉身正處於無意識的植物人狀態。”

久木這家夥人很懶,不太靠譜,所以安斯年決定問辦事效率極高的愛麗絲。

“我也不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愛麗絲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如果能回到我自己體內的話,我早就回去了。”

公主殿下說這話的時候是如此的漫不經心,可她的表情偏偏又是如此的認真。顯然,她的精力完全投入到麻將當中,看上去正為目前的局麵所困擾。

愛麗絲的手氣不太好,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一塊塊綠白相間的麻將,忽然有些想念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和白月光下象棋的時光,至少那個家夥簡單好騙,自己可以偷偷作個弊。

安斯年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好吧,那外麵的那些玻璃倉……”

“我做的,他們實在太煩了。”久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氣無力地說,“我到這裏的時候,愛麗絲正在被那些大叔大媽追擊,很快,我的到來又引出了新的一批追擊隊。你知道的,這也是一場夢境,剛好是我擅長的領域,所以我就順手把那些人關了起來……胡了!我的運氣果然還是不錯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懶洋洋的,就好像外麵那些玻璃倉裏的人類和安斯年小學時候上自然課時見到的動物標本沒什麽區別。如果不是最好那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喊,安斯年差點以為他就要睡著。

久木離開座位,同安斯年一起走到小店外頭。他不知從哪裏生出一支七星牌香煙,就這麽毫無形象地蹲坐在路邊,像街邊隨處可見的流浪漢。

“東京被淹了沒?”久木率先開口問道。

“沒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安斯年搖了搖頭,有些摸不著北。

“你想啊,像我這樣的絕世美男子,竟然就這樣與世長辭,我在東京和名古屋的那些愛慕者一定會哭哭啼啼,發大水把這兩座城市淹了的。”

“那你放心,這樣的事,好像還沒發生。”安斯年撓了撓頭,一臉無語。

“你這地方有一個不好。”久木吐出一個大大的眼圈,臉上的表情悲天憫人得足以令安斯年把他當成甘露寺的和尚們。

“哪裏不好?”安斯年同他蹲在屋簷下,就像兩隻並排而坐的狗。

“這裏沒有綿軟的白雲,沒有澄澈的藍天,更別說溫暖的太陽。”久木一臉憂鬱地說,“這讓我很失望啊,安斯年,我就想好好躺在太陽底下睡一個懶覺。”

好吧,全中國有很多個甘露寺,但估計沒有哪一個寺廟的和尚能像他這麽懶。

“你難道不覺得下雨天更好睡覺?困意更足?”安斯年撓了撓後腦勺,“我上學的時候,每逢下雨天早上就起不來,上課的時候也總是喜歡偷偷打瞌睡。”

“老師有沒有揪著你的耳朵,叫你別睡了?”久木瞥了他一眼。

“差不多吧,老師讓我罰站清醒清醒,每到那個時候,班裏的同學都在幸災樂禍地偷笑。”安斯年羞赧道,“有時候是站在教室後麵,有時候是站到教室外麵,我更偏向於站在外麵一些。”

“為什麽?”

“站在教室裏麵,老師會說安斯年你怎麽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安斯年慚愧道,“而我站在外麵,可以靠在牆上,望著走廊外的風景胡思亂想,感覺挺好的。”

“嗯,可能天底下的學生總是這樣的,有幾個是老師眼裏學習很好的乖乖寶貝,有幾個是不怎麽用功就能學得很好的風流人物,還有幾個是調皮搗蛋的差生,剩下的差不多就是你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家夥了。”久木狠狠吸了一口香煙,火光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或許吧……對了,你……你不問芽衣的具體情況嗎?”安斯年捧著一杯重新泡好的咖啡,手掌與杯身接觸,傳來陣陣溫暖的觸感。

“不用,我相信你。你答應我了,那麽我相信你就一定會照顧好。”風間久木看著屋簷外的大雨,輕聲道,“過幾天,我找個機會和她見一麵吧。”

“嗯,好……”安斯年點了點頭,但很快就又反應過來,“什麽?!見麵?!怎麽見麵?”

“我聽影子說,你之前用過他的異能吧?”久木聳了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說今天中午吃什麽,“同樣的原理,你也可以借用我的異能,不過能發揮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你知道嗎?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家汽車旅館,也可以說是一套集郵相冊。”安斯年一臉無語地說,“問題的關鍵在於,大家開房入住都沒有出示身份證,而即使比喻成集郵,也不是我主動去收藏郵票,簡直毫無人權可言。”

“事實上,我個人認為身份證是遲早要被淘汰的東西,未來必然會有更有趣的身份認證係統。”久木眨了眨幽藍的瞳孔,嘴裏說著不明就裏的俏皮話,“沒有人權的是我,我在這裏連陽光都享受不到。話說,你別把話題帶偏。”

安斯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歎息道:“好吧,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和芽衣見麵?”

“就初學者來說,你隻要編織一場夢境,隻針對芽衣的就行。”久木將煙頭按在潮濕在地麵之上,“這樣我就可以通過托夢的方式,向她交代一下我的後事。”

“比如?”

“比如銷毀現實之中我的電腦,從屏幕到硬盤,無死角清除,以免我電腦裏麵那1T的種子暴露在世人眼裏,我怕遺照上會多一點唾沫星子。”

托夢,後事,硬盤,1TB種子……久木這個家夥就是這樣,他總是神經兮兮的,淨扯些爛七八糟的東西。安斯年懷疑他是不是私底下讀了《三國演義》,並效仿關二爺身死之後托夢劉備。

“你這說的,聽起來你打算在我這裏長住了?”安斯年靠在牆壁之上,滿臉無奈之色。

“我有什麽辦法?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生機,而且倘若我真的複活,芽衣大腦裏的芯片不知道會不會再次出現什麽意外。”久木攤了攤手,慢悠悠地說道,“放心啦,我在這裏是觸及不到你的隱私的,別的不說,鋼琴師還好一點,那隻小狗,防我跟防賊似的,我是那種人嗎?”

“可能還真是,我總感覺你是好奇心爆棚的那一類人。”安斯年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還有什麽是你做不出來的,比如你現在跑到雨中突然大跳草裙舞,我也是不驚訝的。”

“嘁,說起來,你怎麽在這裏還是這副模樣。”久木撇了撇嘴,“搞得自己像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反派,就差沒有邪魅一笑了。”

安斯年撓了撓頭,解釋道:“夢裏麵好像沒辦法變回純粹的人類形象,好在外界的我還是正常人的樣子,所以影響不大。”

“麻將打完了。”就在這時,愛麗絲拉開了咖啡店的大門,“我們先進去鬥地主,那隻小狗好像有話要和安斯年說。”

久木點了點頭,他拍拍安斯年的肩膀,跟著愛麗絲進了咖啡店。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這幾個家夥湊在自己的夢裏,一個個的,竟然都成了賭鬼。安斯年此刻心裏頗有一種交友不慎的荒唐感。

踮著腳,人立而起的小狗出來了,它穿著一身精致的小西裝,用它那不甚靈活的狗爪子,費力拉開咖啡店的大門,一屁股坐在安斯年身邊。

人模狗樣,大概就是專門為這家夥打造的形容詞,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這次在久木編製的夢境裏,我和影難得能離開空想之城出去走走,所以我們去衝繩玩了幾天。”小狗靠在牆壁上,愜意道,“那裏的海特別的藍,海鮮也很不錯,有機會你該去看看。”

安斯年無奈地看了它一眼,歎息道:“別說這些,我現在可沒感興趣。”

“哦,那你覺得……”小狗指了指頭上的招牌,“一店這個名字怎麽樣?”

“一店這名字怪怪的,你起的?”安斯年同它抬頭望向那塊招牌。

“不,才不是我起的,我可不會起這麽爛俗的名字。”小狗攤了攤狗爪子,隨口解釋道,“這家店一直都叫這個名字,隻是以前沒掛牌沒注冊合法的營業執照而已。”

“嗯……你知道我為何而來的吧?”安斯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不就是為了裏麵那兩個新來的客人嗎?”小狗意興闌珊地說,“久木是沒救的啦,但愛麗絲還能搶救一下。”

“要怎麽做?”

“記得當初在阿瓦隆,你和白月光曾各有一次機會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嗎?那次你退縮了,選擇放棄,好在經過我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幫你保留的那份權利。”小狗拍了拍胸脯,一副哥們兒我仁至義盡的模樣。

安斯年呆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去巨石陣問湖之仙女如何把愛麗絲的意識轉移回她自己的身體?”

“差不多吧,不過問問題也是一門技術活兒。”小狗摸了摸並不存在的胡須,一幅孺子可教也的姿態,“你真正應該問的是,如何以百分百成功率將愛麗絲的意識轉移回她自己的身體裏。”

安斯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想繼續問些什麽,卻見小狗站了起來,甩了甩衣服上的水珠,搖頭晃腦地朝著咖啡店內走去。

“回去吧回去吧,能說的我已經說了。”小狗不無遺憾地說,“趁著你還沒把愛麗絲弄回去,這些天我可得多打幾次麻將,以後可很難湊夠四人了。”

“對了,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安斯年忽然開口說道。

“什麽?”

安斯年看著小狗,認真問道:“說起來,我該怎麽稱呼你,你有名字嗎?”

“哦,名字那種東西啊。”小狗慢悠悠地說,“你叫我GO就好了。”

“AlphaGo的那個GO?”

“嗯,但這是不準確的說法。更確切的來說,是圍棋的英語,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