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現實的魔幻(上)

在妮姬·瓊斯的大力爭取下,羅森·庫珀在一周後順順利利地登上了悉尼晨鋒報的頭條版麵。

他的的確確成了時下最炙手可熱的話題性人物,出版社在他的文學作品裏看出了商業價值,紛紛找上門來。

作為底層人民的代表,社會各階層人士紛紛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他們想要幫助這名生活落魄的倒黴作家和她年邁的母親,而有什麽比買一名作家的書這樣的支持來得更加有力呢?

他的所有作品現在可以被稱為著作,羅森·庫珀一時風光風光無兩,他的書一經出版便被搶購而空,媒體將他和加西亞·馬爾克斯相提並論,文學評論家從他的書裏看出了人類的未來、社會的現狀、經濟的發展、官僚主義的腐敗……

總而言之,不管庫珀在寫書的過程中是否想到,那些評論者和媒體們總能從中看出花兒來。

一時之間,羅森·庫珀其思想的深刻性竟堪比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和歌德的《浮士德》,就連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在這一周內都得在庫珀麵前甘拜下風。

他成功了,毫無疑問,如果所謂的成功,是以商業價值而非文學價值來衡量一部作品的話。

羅森·庫珀成了一件商品,資本來到這個時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肮髒的東西。

人活著本身是不具有價值的,我們呼吸,我們吃飯,我們睡覺,我們排泄,與世間的一切動物無異。人生的價值是被人為賦予的,我們都是外部環境的奴隸,人類活在社會中,定義自身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別人的看法。

羅森·庫珀作為“羅森·庫珀”這個個體存在,他之所以成為“他”,是因為人們把他當成了什麽樣的一種人。

現在,人們開始把他當作作家看待,出於崇高的心理自我滿足向他傾注自己的同情心,就好像為了內心的占有欲和購買欲花錢買了一件明碼標價的商品。

“幹杯!羅森,恭喜你,現在你有足夠的錢為你的母親治病了。”妮姬舉杯歡呼,臉色酡紅,像嬌嫩欲滴的花兒。

“謝謝你,妮姬,如果不是你,我是沒辦法走到今天的。”庫珀充滿感激地望著她,這時候的羅森·庫珀還未曾意識到,自己的命運發生了怎樣一種改變。

短短一周多一點的時間,庫珀就從地獄來到了天堂。世界是一場大狂歡,但凡有一點眼力,都能看出這是天堂。

“不必謝我,羅森。”妮姬醉醺醺地說,“這是你應得的,而且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麽,我永遠都是第一讀者。”

事實證明,當一個女人麵色潮紅,雙眼迷離地望著你的時候,即使你是性情孤僻的羅森·庫珀,也無法拒絕這樣柔情似水的目光。尤其是,這是一個在你最孤苦無助的時候走進你生活的女人,她就像一支精準的利箭,狠狠紮進了庫珀內心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庫珀和妮姬在一家名叫“ThisMustBethePlace”的酒吧喝著有著冰火兩重天體驗的B-52轟炸機。

一小時後,庫珀在附近的星級酒店體會妮姬帶來的精彩節目——真正的冰火兩重天,以及那醉死人不償命的溫柔。

錢財、名利、美人,即使猜了狗屎的家夥也沒有羅森·庫珀這樣的好運。從大落到大起,庫珀隻用了一個多禮拜的時間,他將常人所渴望的一切攬入懷中,一下子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倒黴蛋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惹人羨慕的成功人士。

妮姬辭了職之後,庫珀同她閃婚,兩人真正認識甚至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為了盛讚這段感情,在庫珀的筆下,妮姬成了一個完美得令人嫉妒的女人。

她不僅是他的精神支柱,還是是他的指路明燈,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她就是庫珀的繆斯女神。她在庫珀尚未成名之前就始終陪伴在他左右,而自己也將在成名之後陪伴她一生一世。

毫無疑問,這是一段羨煞旁人的佳話。

在盛大的婚禮過後,庫珀開始著手安排母親的化療。

之所以是在婚禮過後,倒不是說庫珀有了嬌妻忘了娘,而是因為化療一旦開始,母親的身體可能會受到種種副作用影響,未必就能參加婚禮。

而看著兒子成家立業,一直都是母親的唯一心願。

在一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星期一,羅森·庫珀和妮姬·庫珀帶著他年邁的老母來到悉尼的皇家阿爾弗雷德王子醫院,這裏是悉尼最大的幾家公裏醫院之一,有著全澳大利亞最大的癌症治療中心。

為了進一步確定庫珀母親的病情,醫生安排了進一步的確診。從核醫學骨全身檢查到胃腸無痛體檢,再到PET檢查,醫生得出的結果卻和庫珀的預期大相徑庭。

那就是,他的母親,根本就未曾有罹患乳腺癌的任何特征。

除了輕微的甲狀腺炎,她簡直再健康不過了!

“可是,醫生,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庫珀滿是迷惘地問。

“你之前去的醫院應該不太正規,可能是護士不小心把別人的確診報告塞到了你母親的病例袋裏麵。”醫生溫和地笑著說,“其實這樣的烏龍雖不常見,但也不是特別少有的事,有些醫護人員加班久了經常會出現神情恍惚的狀況。”

庫珀愣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他一臉狂喜地抱著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像一個無法控製自己情緒的小孩,大喊著“媽媽,你聽到了嗎”,“媽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帶著母親和妻子回到自己的家,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向來不舍得花錢的庫珀當晚便決定花大價錢在玫瑰灣買一處新家,就這樣安穩而平淡地度過餘生。

“感謝上帝,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他私底下總是這麽說。

可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妮姬·瓊斯,現在該叫庫珀夫人了——卻很失望,她順從丈夫的意見搬到了新家,這裏寬敞明亮,可她的內心總感覺少了一點什麽。

少了什麽呢?庫珀夫人苦思冥想,終於在一個天色晦暗的清晨,想明白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