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眼睛下著雨

“造神?啥玩意兒?”安斯年眨了眨眼睛,嘀咕道,“是不是還要凝聚神格?逆天改命?從此之後,我命由我不由天?”

“蛤?你說啥?”GO顯然沒聽懂安斯年的梗,“得了吧,逆天改命是毒雞湯,別信。”

“不,我說的是世俗小說裏的情節,人要成神不都得凝聚神格嘛!”安斯年笑嘻嘻地說道,“不提這個,咱們還是說正經事吧。”

“嗯,從宗教組織形式來講,波爾金的地位有點類似於君權神授的帝王。雖然君權神授隻是封建君主專製製度下的一種統治理論,但在曆史上,並不隻古中國,在古歐洲、古埃及、美洲、印度等許多國家,都有著類似君權神授的理論。”GO解釋道,“存在即合理,雖然現在是21世紀,但君權神授畢竟在世界曆史的進程中扮演了不可小覷的角色,所以波爾金的宗教組織套路雖然有些過時,但依舊有效。”

小狗頓了頓,繼續說道:“因此,你要想取締這個宗教組織,就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說他們的神是錯誤的,說他們的信仰是不對的。人總是有恐懼的事物,波爾金雖然利用致幻氣體製造詭異的情緒衝突,但並不意味著他就是無所畏懼之人。”

“就算是格溫妮絲,也不是真的無畏無懼。以前是她不曾擁有至少,但我點破了波爾金與格溫妮絲的關係之後,現在她也有了害怕的東西,她害怕失去波爾金。”安斯年若有所思地說道,“而波爾金,你說波爾金害怕我,那是因為什麽?因為愛德華的計劃嗎?你到底還有什麽隱瞞著我?”

“的確有一些。”小狗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好吧,這事說來就話長了。”

…………

…………

當安斯年和內心的小狗探討著更多的策略和細節之時,伊爾庫茨克的機場迎來了一個有點兒特殊的黑發女孩。

來自紐約州的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最終穩穩當當地停在它應該去的地方。飛機的艙門打開,一個穿著學院標準長風衣的女孩就這麽施施然地走了下來。

沒有濃妝,亦無淡抹,不施粉黛的女孩拎著一把黑傘站在機場的門口打量四周,就像古時候威風凜凜的女俠,英姿颯爽,顧盼生輝。

守在伊爾庫茨克機場門口的出租車司機見有新的旅客走出,便一窩蜂湧了上去,卻又不敢過分靠近。女孩站在台階上,身上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她身上的氣質就像一堵冰冷冷的無形氣牆,將附近那些司機震懾在一米開外。

於是,他們隔著一段距離,嘴裏大喊著,熱情地吆喝著。

這畫麵倒是頗為滑稽,有一丁點兒像古時候女子拋繡球,男子在樓下眼巴巴地希望對方選擇自己。

但這終歸不是拋繡球。

鹿圓掃視四周,踮起腳尖,好不容易才從黑壓壓的人群後頭發現一個慢悠悠抿著伏特加的醉鬼男子。

見著伏特加先生的第一眼,鹿圓倒是不急著喊他。身後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乘客替她分擔了人群的壓力,有了更多的目標,出租車司機們散開來,撐起笑臉拉攏著疲憊的旅客。

出租車司機們庸庸碌碌,像一隻隻勤奮的工蟻。看著這一幕,鹿圓心裏想著的不是什麽生活不易,而是在想,當時安斯年下飛機的時候,是不是也像自己這麽被人群包圍呢?

或許吧,她想,畢竟這裏是那家夥抵達的第一個地方。

“洛特尼科夫先生,飛機的燃料還多嗎?”人群散了之後,鹿圓這才快步上前,“這是給你帶的禮物,院長的珍藏。”

她從包裏取出一瓶烈性十足的伏特加,並扔給坐在地上且沒有絲毫形象的伏特加的洛特尼科夫先生。

有了美酒,伏特加先生就像有了電力的機器人,更何況這還是特斯拉收藏的好酒?

“你這姑娘比安斯年那家夥會做人,那家夥來我這又是勸酒,又是喝我酒,真是個十足的小混蛋。”伏特加先生見著了好處,頓時眉開眼笑,“不過安斯年那家夥有一點好,就是很適合當一個安靜的聽眾,沒有什麽比喝著小酒侃著大山來得更令人心情愉悅的了。”

說到這裏,洛特尼科夫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那瓶伏特加。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卻不是朝著外麵走去,而是走向機場內的方向。

“放心吧,我知道你要來。”伏特加先生聳了聳肩,悠悠說道,“所以咯,在你來之前,我就把油箱加滿了,足夠帶你到俄羅斯境內的任何一個地方。”

“我會讓ECHO把安斯年去的那個礦坑位置發給你。”鹿圓快步跟上,飛快說道,“根據ECHO實時記錄的路線來看,沿著葉尼塞河一路北上,倒也不是真的遠。”

“看在伏特加的份上,我會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飛行。”伏特加先生不懷惡意地笑著,“但是,你做好眩暈和嘔吐的準備了嗎?”

“我還沒準備好眩暈和嘔吐,但我準備好了暈機藥。”鹿圓說著便從包裏取出一個小塑料瓶。

她擰開蓋子,脖子一仰,一整瓶的暈機藥片化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每一粒藥片像下大雨那般傾瀉而下。在伏特加先生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鹿圓一口氣幹掉了一整瓶暈機藥。

“走吧,這下應該沒事了。”她喝了一口礦泉水,跟個沒事人一樣,“異種人身體素質強大,可以免疫藥物的副作用,所以不能浪費這一優點,多吃一點應該就不必嘔吐了。”

伏特加先生呆愣愣地看著女孩那平靜的麵容,過了好久,才憋屈地說道:“好吧,算你狠。”

鹿圓嘻嘻一笑,跟著伏特加先生上了那架由X-43A改造而來的超音速飛機。

從伊爾庫茨克到安斯年最後抵達的那個礦洞有一千多公裏的路程,但在伏特加先生精湛的駕駛技術和八倍音速的速度之下,撇去起飛和減速的過程,也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鍾就能抵達的事情。

當初安斯年用雙腿走了一個多月的行程,在人類科技麵前,也不過是半小時以內的事。由於礦坑附近皆是森林,沒有合適的著陸點,於是伏特加先生在尚未完全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便對飛機進行減速,以便鹿圓自行跳傘。

伏特加先生會將飛機停在就近的城市等候,而女孩則趕了一小段路,來到了安斯年曾經檢查過的那個礦坑。

“ECHO,你確定那家夥當時進的就是這個礦洞?”鹿圓根據ECHO的指引,來到了安斯年曾經走進的那個入口,“可是這裏的礦洞都坍塌了,線索到這也就斷了誒。”

“附近還有許多洞口,說不定是相通的也不一定。”ECHO以一種古井無波的語氣說道,“但是注意,當時安斯年也是進了礦洞之後,信號就消失不見了。”

“好吧,我自己找找看有沒有線索。”女孩歎了一口氣,便蹙起漂亮的眉頭,認真檢查起周圍的環境和可能遺漏的細節。

礦坑被人為鑿開了多條通道,有多個老舊礦洞已經坍塌,其中甚至就包括安斯年曾經進入的那個洞口。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發黴的氣味,鹿圓檢查了塌方的石塊和碎木板,和周圍那些散發著油漆味的幹淨礦車不同,這些坍塌礦洞的殘渣呈現出一種濃鬱的腐朽感,就好像這些木板支架已經在時間長河中屹立了千百年一般。

隻不過這些木板支架又略微區別於正常的木材,通常來說,木材腐朽多半是由於啃食木質纖維的蛀蟲,但鹿圓從這些木板支架的殘渣中卻看不出任何蛀蟲啃咬的痕跡。

木板的腐朽潰爛似乎是因為內部的木質問題,就像老化的電線、用了多年的硬盤,純粹就隻是因為耗光了它應有的使用壽命。

坍塌的礦洞是這樣的,但那些完好無損的洞口卻截然相反。

顯然,鹿圓能看出,塌方的和完好的木板支架用的都是同一批木材,可在這一刻,同樣的一種木材卻呈現出兩種不同的境況,一種腐朽不堪,另一種煥然一新。

無獨有偶,鹿圓也在礦坑角落的工具箱裏找到了幹淨整潔的安全帽和探路燈。

和安斯年一樣,她檢查了探路燈的電池。

電池尚未軟化,當鹿圓打開探路燈開關的時候,燈泡散發出穩定而柔和的光亮。既不足夠明亮,也不過分黯淡,就像電池的電力始終保持著一個穩定的量,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消退。

“安斯年是在進入礦洞之後,這個通道才發生塌方的,當時他像你一樣,也仔細檢查了這些木板支架。”ECHO主動解釋道,“塌方應該是人為,這些東西維持在一個狀態應該是某種異能的力量,有人在安斯年進入礦洞之後撤去這層力量,塌方事故也就發生了。”

“維持在某種穩定狀態不變的力量……”女孩皺了皺鼻子,喃喃自語,似乎想到了什麽。

“所以呢,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還能怎麽辦?隨便挑個礦洞進去看看咯!”鹿圓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一遛就知道了……”

她的話音剛落,很快就發現有些不對。

ECHO從不問問題,ECHO隻負責分析和解決問題。

提問的聲音雖然同樣的古井無波,並且像ECHO那樣從耳邊響起,可現在問她話的卻絕對不是ECHO。

想到這裏,鹿圓猛地轉身,卻發現四周空****的,別說人影,連隻飛鳥的身影都不曾有。

附近有人?女孩閉上眼睛,摘掉和ECHO通訊的耳機,利用心靈感應檢測附近的心靈活動,片刻之後,卻又茫然地睜開雙眼。

人類隻要存在,大腦就不會停止活動。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繁雜紛擾的念頭誕生,也會有宛如恒河沙數的念頭死去,而這絕大部分思緒的誕生和消亡,甚至隻發生在潛意識深處,大部分不為人所知,就連大腦的主意識也未曾察覺。

正是利用這一特性,鹿圓可以利用心靈感應檢測出附近的生命跡象。即使對方可以像披了哈利波特隱身鬥篷那樣不為人所見,也絕對瞞不過她的異能。

“你是來找安斯年?”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不是來自耳機,更不是來自四周。在鹿圓的感知中,她並未發現四周有任何人類的心靈活動。出於謹慎的角度考慮,她並未再次回答那道聲音的問題。

“從你所在的地點,背對著太陽而行,一直走到一座懸崖之下,安斯年就在懸崖上的山洞之中。”神秘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說道,“如果你是來找他的,他就在那裏。如果你是來幫他的,站在原地,但千萬別進礦洞,我們離你還有一小段距離,很快就會與你匯合。”

我們?一小段距離?來者不止一人,能夠人不在附近便做到千裏傳音的,鹿圓心想自己大概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了。

…………

…………

“當你打開三階基因鎖的時候,應該能稍微提高你對那種致幻氣體的抵抗力。”GO看著怔怔出神的安斯年,認真說道,“但光有抗性是不夠的,還得找到切實的解決辦法,你得在波爾金麵前證明你的勇氣。”

“可是我要如何證明?小劑量的致幻氣體無所謂,甚至單方麵的歡愉或恐懼也無所謂。”安斯年思忖道,“最要命的是這兩種情緒交替反複,就像光明與黑暗,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對立衝突對於內心的破壞是巨大的,絲毫不啻於一場大爆炸。這也是波爾金的致幻氣體使得我意識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的原因。”

“那倒未必,歡愉和恐懼交替反複製造出的情緒衝突並非無解。正如光明與黑暗彼此對立又彼此需要,歡愉與恐懼、快樂和痛苦也是如此。”GO一臉誠懇地說,“知道嗎?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東西是無法去定義的。世界是灰色的,歡愉與恐懼本就是你內心的一部分情緒,波爾金的致幻氣體隻是放大了這一部分,但你沒必要去怕它,再如何變化的情緒也隻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它頓了頓,不缺樂觀也不乏悲觀地說道:“這一部分,你內心被戲耍、被操控的這一部分,看似隻是你控製不了的情緒,但實際上,我確信你是可以應付自如的。你要看到,這部分情緒屬於你,你害怕並不是那種虛假的情緒高漲和對立,你恐懼的是你自己啊朋友。”

“不用拐彎抹角,我已經不是那種因為見著了玩具或害怕未知就駐足不前的孩子了,這樣說也不對,曾經喜歡的張思柔畢竟不是玩具。”安斯年歎了一口氣,眼神真切地說道,“如果你有什麽想說,那就直接告訴我吧,不管什麽,我都接受得了。”

小狗愣了一下,卻是輕笑一聲,用狗腦袋蹭了蹭安斯年的褲腳。

“我想說的是,隻有恐懼之人的恐懼才能給人最大的勇氣,你總是得麵對自己的。”它嗚咽一聲,低聲說道,“打開第四道基因鎖,向怪物更進一步吧。人是無法逃避自己的,麵對你是被造出來的工具這一事實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安斯年怔怔地看著小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他隻是單純地盯著它,神色略有猶豫。

最終,他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如果你是一個女孩,我現在一定會很感動的,說不定就得跪下來,用一大捧芬芳的新鮮玫瑰和漫天的繁星明月來對付你。可你不是,所以……”

“所以你還是把你那套土到掉渣的野路子留著對付鹿圓吧。”小狗不屑地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現實不是童話,但現實並不排斥偶爾成真的美夢。恭喜你啊,安斯年,難得走運一回。”

安斯年撓了撓頭,將未能說出口的話語重新咽回肚中。

漆黑的雨夜,空氣有些沉悶,像粘稠的無形膠水,讓人呼吸了便有些喘不過氣來。安斯年扯了扯自己衣領,解開襯衫最上層的幾顆紐扣。

隨後,他捋起袖子,在小狗旁邊坐下,像一個絲毫不顧及形象的流浪男孩。

“影”和久木在咖啡店裏打著牌,一人一狗從始至終都未進門,隻是留給他們兩個孤零零的背影。

咖啡店的屋簷下是幹燥且幹淨的,屋簷之外是沉悶的雨聲和永無止境的瓢潑大雨。安斯年和小狗坐在屋簷下,沒有沾染任何一點雨滴,就像坐在一方不被世俗侵擾的淨土。

這是沉浸到自我意識深處的美妙,安斯年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是下雨。

因為他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這場暴風雨就是現實生活在他大腦中的具現化,而這幹燥的屋簷底下,還有身後咖啡店裏的溫暖柴火,大概就是他心中僅有的那些美好。

空想之城很大,但大家都喜歡待在這個咖啡店,從不到處亂跑。因為比起冰冷殘酷的現實,每一個孤獨的孩子總是喜歡一個溫暖的烏托邦。

也許,在每一個痛苦的心靈中,都存在著這麽一個從未被暴風雨打濕的溫暖場所呢?可能是咖啡店,可能是遊樂園,也可能是童話城堡,更可能隻是一堆溫暖的篝火。

可能人們心裏的美好烏托邦未必有他心中這麽鮮明,可能形象稍許模糊,可能構建得殘缺不全,但用意卻是如出一轍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大概就是每一個孤獨心靈應對外部世界的方法——世界是一場無休止的大暴雨,在這個漆黑的暴風雨之夜,我們隻有抓住些什麽,並依賴著這種短暫且難得的美好,並在回憶裏一遍又一遍品嚐,才能有更大的勇氣和更飽滿的精力活下去。

就像人活著要吃飯,精神上的存活也需要定期進補一些精神食糧。

對於人們來說,他們的精神食糧可能是和初戀走過的那個林蔭小道,可能是和好友一起揮灑汗水的籃球架下,可能是暗戀女孩偶爾一次的主動問候……那個時候的人們,總是開心的,開心得簡單純粹,開心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而對於安斯年來說,他的精神食糧是南美洲阿空加瓜山的白雪、是世界盡頭某個女孩寄來的明信片、是近南極洲冰冷大海上52赫茲的孤獨共鳴、是駕著銀白色跑車衝下瀑布的那首《FlowerDance》和那一聲“MerryChristmasMissDear”、是半夜不睡覺在溫莎古堡追逐被狗叼著的國王頭顱、是九又四分之一站台遇見的哈利波特女孩、是醜陋得像個怪物卻仍為了一個承諾艱難活著的羅迪克……

是很多很多,總之,是他和朋友以及喜歡的女孩做過的每一件後悔或是不後悔的事。

當時的選擇並不完美,人總是希望盡善盡美,安斯年卻覺得不重要。

他隻要活著,他想,隻要是和朋友、和喜歡的女孩一起走過的路、一起做出的選擇,那麽即使有些瑕疵,卻是無可媲美的完美。

這個世界雖然很差勁,很不美好,但總有那麽一個女孩和幾個朋友,讓他總是情不自禁想起朱生豪的那句活——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他想時間如他所願,如果可以暢遊時間長河的話就好了。那樣的話,他會先去一年前,在見到鹿圓的第一個夜晚,看著她霸占了自己的床,看著她聊著聊著就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他喜歡看她甜甜地睡覺。

當時還不喜歡的,或者說感情的種子還未萌芽,所以他沒好好去看,這是何等的一種浪費。

然後呢?他想去一些溫馨而甜蜜的時刻,當然不能總是有關女孩的,否則白月光那家夥一定會諷刺自己有異性沒人性。

要是那些發生的美好時刻可以保存起來,並真情實景地再次體驗就好了。

是的,我們都是世上多餘的人,但至少我們對於彼此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安斯年曾經一無所有,所以當他抓住什麽的時候,就比常人更舍不得放手。

可是啊,按照愛德華的計劃,他總會有放手的一天……

安斯年怔怔出神,胡思亂想著,惱人的雨絲總是不知疲倦地飄落,正如他裝了滿腦袋的思緒,沒個盡頭。

與過去一樣,暴雨籠罩空想之城,雨水衝刷著泥濘,經過街巷,匯入散發著腐敗臭味的下水道。城市破敗,卻像一尊巨人一樣屹立在將傾的懸崖盡頭。

在這個漆黑的暴風雨之夜,一人一狗盯著屋簷外的雨幕,不約而同地唉聲歎氣,眼睛反射出的是一整個漆黑世界的哀慟淚水。

滂沱已是必然。

悲傷必然在場。

因為,你瞧,那下不完的雨,才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