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像我這樣的人(下)

這家夥放鬆時總是一臉的玩世不恭、**不羈,和打架時的冷酷模樣截然不同。

“讓硬漢淪陷的除了好刀,還有少女大腿上卷的雪茄。讓公主屈尊的不止白馬王子,還有浪漫主義的詩歌。浪漫主義詩人拜倫曾說,給我一支雪茄,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白月光大言不慚地談起了浪漫主義詩人的情懷,可他忘了他可不是什麽大詩人。

愛麗絲出乎意料地也沒有反駁他。

“設想一下,在某個西部風情濃鬱的小鎮,一個西部牛仔與他的敵人背對而行,午時已到,牛仔一個轉身,一槍了結了他的對手。事後,大威力的馬格南左輪被他轉出一個漂亮的槍花別在自己的腰間,牛仔麵無表情,瀟灑地咬開一隻雪茄,在靴底擦著一根火柴點燃,麵對荒蕪的風沙與烈日大口的呼吸。怎麽樣,體會到這種浪漫了嗎?來一根?”

“不……我不會抽煙……”安斯年連忙擺手,神情乖巧得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白月光歎了一口氣,遺憾道:“那還真是可惜,一個男人隻有修煉到一定的人生境界,才能把握好他手裏的那支粗壯有力的哈瓦那雪茄。安斯年,你還要努力啊!”

“說夠了沒?”愛麗絲刀鞘砸了一下白月光的後腦勺,她看了看自己這邊的著裝打扮,又看了一眼安斯年和鹿圓,冷聲道,“我們可不是來組CP的,快出發吧。”

根據學院安排,安斯年、鹿圓、愛麗絲和白月光四人組成一個小隊,鹿圓擔任隊長,負責調查阿空加瓜山事件的唯一生還者,一個名叫瓦倫蒂娜的阿根廷女孩。

外觀絲毫不起眼的黑色小轎車駛入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區,市區街道兩側種植著梧桐樹、桉樹、棕櫚和美洲大陸上特有的哈卡蘭達樹。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綠化麵積非常的大,城市長年不脫綠裝,高大的木棉樹遍布全城,穿過這裏的大街小巷,就能看見一對對舞蹈著的街頭探戈。

“為什麽明明發生在阿空加瓜山的事件,我們不去門多薩參與一線戰鬥,非要跑來布宜諾斯艾利斯見那個阿根廷女孩?”白月光癱在車椅靠背上,碎碎念道,“雖然聽說阿根廷的姑娘很好也很熱情,但我還是想看看所謂的巨人啊。”

“嗬,你覺得把三名ACE和一名JOKER分在一組是為了什麽?”愛麗絲冷笑道,“高溫伴隨著巨人的出現而產生,衛星設備也隻是在一堆煙霧中捕捉到了一道黑影。可在那之後,巨人就消失不見了。”

鹿圓補充道:“當時阿空加瓜山正籠罩在暴風雪之中,我們調取了衛星監控視頻,結果發現巨人出現之前,阿空加瓜山曾出現三名登山者。瓦倫蒂娜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三人中唯一的生還者,所以學院認定她可能和這件事情有關,起碼也知道一些內情,甚至更糟的是,她就是那名異種人。”

“啊?那我的攻略不是白做了……”安斯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給我看看,說不定有用。”鹿圓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這家夥平時看起來蠢蠢的,竟然還會做打怪攻略。”

“不……不是,我做的是旅遊攻略,剛才在飛機上研究的。”安斯年覺得自己的臉燙得有些厲害,“聽說布宜諾斯艾利斯素有‘南美巴黎’之稱,更是被評為2007年全球第三美的城市,我就想著去五月廣場、方尖碑、七九大道、哥倫布劇院、女人橋都看一看。”

“你還真把這當成旅遊啊?”鹿圓實在無語,她很想當個醫生替這頭蠢驢做個開顱手術,這樣好仔細看看這家夥腦袋裏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麽。

安斯年訕訕一笑,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腦袋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會兒。

“快到了。”鹿圓轉頭望著窗外,輕聲說道,“閑著沒事,不妨介紹一下吧。”

車輛駛入博卡區,這裏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老港口、老街區,也是著名的探戈街、酒吧咖啡街。

19世紀中期很多歐洲移民來到這裏定居,一貧如洗的他們便用船上的舊鐵皮蓋了房子。由於其中大部分移民都從事牛肉類加工以及運輸行業,因此他們把建造運輸船隻剩下的船舶塗料粉刷自己的住所。這些原本船用的專用油漆耐腐防水,曆久不褪,竟成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色彩最豐富的景點。

後來,隨著生活的改善和市政建設的發展,這裏的鐵皮屋也漸漸被普通的磚石結構建築所替代,但人們仍按過去的習慣,用鮮豔奪目的油漆,把嶄新的樓房刷成絢麗的顏色。進入90年代,這裏地價飆生,而且不是你有錢就可以落戶這裏,前提是,你必須是藝術家。

每當提起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多彩時,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博卡區的房屋。每一個到這裏旅遊的遊客,都會為這裏五顏六色的房屋而驚歎。這裏是色彩的世界,小街很有特色,街頭有縱情狂歡的探戈舞者,牆上塗滿各種有趣的塗鴉,俏皮和嚴肅兼具,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可愛的雕塑。

王家衛曾拍過一部電影《春光乍泄》,由張國榮、梁朝偉、張震主演,便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博卡區取景。

Caminito小街上有很多賣手工藝品的小店,而在Caminito四個街區之外,就是著名的博卡青年主體育場“糖果盒”,阿根廷最好的球隊,博卡青年隊也駐紮在這裏,這兒孕育了世界著名的球星迭戈·阿曼多·馬拉多納。

隻不過博卡區的治安一直不算太好,一旦遠離遊客區,外來的遊人很容易遭到搶劫。因此,大部分遊客都挑陽光最好的時候過來旅遊,並且隻在白天外出。

“我靠!安斯年你不去當旅遊博主真是可惜了!”白月光聽完安斯年的介紹,驚得下巴遲遲無法合攏。

“然而我被你們拉到千裏之外來對付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阿根廷女孩。”安斯年聳了聳肩,一臉無奈。

“真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啊,可惜浪漫之下卻滋生罪惡。”鹿圓沒有搭理兩人,她眯著眼睛享受著冬日的陽光灑到她的臉上。

愛麗絲聳了聳肩,慵懶道:“其實人跟樹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沒想到高貴如愛麗絲公主也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鹿圓輕笑道。

“不是我說的,尼采說的。”愛麗絲攤了攤手。

安斯年看著忽然文藝範的兩名少女,再看看表情誇張逗趣和自己瞎聊的白月光,突然覺得這一切就像在冬天進行一場久違的小學春遊。傷春悲秋的女生,調皮搗蛋的男生,即使是孤獨如異類的他們也無法避免人類的天性。

人總會在某個地方某個時刻,不經意間就觸碰到自己心中的柔軟,那時候再如何威風凜凜的家夥也會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在那一瞬間,你不是什麽特別的人物,你不是美麗的、獨一無二的雪花,你跟其他生物是同樣的有機物。我們隻是來這世界走一遭罷了,跟其他生物沒什麽兩樣。

“等一下,有一個問題!”安斯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這裏誰會講西班牙語?萬一那個瓦倫蒂娜不會說英語怎麽辦?”

“我會。”隻有愛麗絲出聲回應。

“放心吧,學院早有準備。”鹿圓伸手從包裏拿出四個藍牙耳機,“這是學院的黑科技,能實時翻譯並轉化不同語種直接發音。”

“通古斯天賦學院還真像哆啦A夢的百寶箱啊。”安斯年讚歎了一聲,接過藍牙耳麥戴在耳朵上。

“下車吧。記住,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國際搜救隊調查隊隊員,目的是為了了解更多當時的細節和詳情以便進行進一步的搜救。”鹿圓叮囑道,“學院已經事先派人打過招呼了,對方也同意了我們的見麵請求,接下來老老實實問問題就行。如果發現什麽不對也不要急著掀桌。”

“了解。”三人點了點頭,同時應道。

瓦倫蒂娜所住的地方是博卡區普普通通的一棟民房,和其他的建築物一樣,房子外麵的牆上也塗滿了各式各樣的顏料色彩。不過稍有不同的是,瓦倫蒂娜家的塗鴉不是什麽玩偶也不是什麽卡通形象,而是一座白白皚皚的大山——阿空加瓜山。

“根據調查,瓦倫蒂娜的父親曾是阿空加瓜山的高山向導,後來由於一次意外,他失去了自己的雙腿。”鹿圓解釋道,“生前,他就一直對周圍的鄰居和以前的隊友說他死後一定要葬在阿空加瓜山山頂,我想瓦倫蒂娜一定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才私自上的山。”

說罷,鹿圓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有著棕黑色頭發的阿根廷女孩。

女孩的臉色極為蒼白,像一張白紙,可她的眼神卻又寫滿漠然,令人不禁聯想到孤獨戒備的獅子。

這是一個心事重重的女孩,借助死板的表情掩蓋自己。安斯年認識這種眼神,因為他經常在自己和鹿圓身上看到這種眼神。

他們都是異類,分明孤獨,也要假裝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