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0世紀的幸存者(下)

“我靠,你這家夥也太不講義氣了。”安斯年幹笑道,“下麵估計更臭,你下去把過濾空氣的圈子撐起來,我們再下去。”

愛麗絲被這兩個活寶氣樂了,她無奈道:“行了行了,我先下去吧,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我會通過耳麥告訴你們。要是通訊設備出現問題,就注意我的燈光信號,摩爾斯密碼都懂吧?”

“哈哈哈,懂是懂,不過還是我先下去吧,我忽然覺得安斯年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白月光攔住愛麗絲,也不待分說,就這麽一躍而下,朝著底部飛去。

這家夥也不知道突然發什麽神經,一下子又身先士卒起來。安斯年和愛麗絲麵麵相覷,沒搞懂白月光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兩人捏著鼻子等了三分鍾多鍾,這才見白月光又飛了回來。

“情況怎麽樣?怎麽又回來了?”愛麗絲挑了挑眉,說道。

“下麵連接了一個半位麵空間,我沒辦法用聲音和光線告知你們。”白月光解釋道,“我在入口探查了一圈,暫時是安全的。”

“那我們走吧,一起過去看看,好在我們三個都會飛。”安斯年緊了緊身後的武器箱,飛到半空之中。

與此同時,愛麗絲的背後也生出血翼,白月光利用空氣替大家隔絕開周圍的汙水,三人一同朝著下方飛去。

半位麵空間的入口隱藏在下落過程中牆壁上出現的一個大洞之中,三人依次飛入,推開鐵門來到了一片和倫敦的地下水道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一間廢棄的實驗室,室內掛滿了紅底白圈黑字的“*”字旗,典型的fascism主義風格。冰冷的手術台,種類齊全的醫療器械,泡在福爾馬林裏頭的獵奇標本,這裏與其說是19世紀怪物的藏身所,倒不如說是某個nazi科學家的實驗室。

除此之外,更引人注意的是,實驗室牆壁上掛著不計其數的畫像。從油畫到素描,無一例外,這些畫作都是一個女人不同角度的肖像畫,而落款都是一個叫羅迪克的家夥。

“愛麗絲,你確定是這裏?”安斯年愕然道,“彈簧腿傑克人呢?這地方並不是很大,他能藏哪去?”

他伸出右手,對著手術台一招,白布被引力扯開掀開,那裏蓋著一隻粗壯的手臂,還在不斷滴著暗紅色的鮮血。

“該死,這家夥仗著恢複力強大自斷一臂誤導我們!”白月光恨聲道,“他根本不在這裏!我們上當了!”

愛麗絲皺著好看的眉頭,自言自語道:“怎麽回事?雀占鳩巢?倫敦什麽時候混進一個德國異種人,還在這打開了一個半位麵空間?而且我的血氣也的確隻定位到這一處的氣息……”

說到這裏,愛麗絲臉色驟然一變,喝道:“不好!他還在這裏!”

待愛麗絲反應過來之時,一切都已太遲。安斯年隻感覺頭上一股勁風劃過,彈簧腿傑克一直附著在天花板之上,就在這須臾之間,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愛麗絲麵前,張嘴就是一噴。

果然,一道藍白色的火焰洶湧而出,愛麗絲側身躲過,卻還是應聲而倒。

這下安斯年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麽火焰,趙筱雨的屍體上沒有灼傷痕跡,那是因為這怪物噴出的不是什麽熊熊燃燒的火焰,而是一團藍白色的毒霧。

聯想到白月光被他的爪子抓中之後就喪失行動能力,安斯年大概明白了彈簧腿傑克的殺手鐧不是什麽高溫攻擊,而是足以令異種人癱瘓的毒氣。

愛麗絲失去了行動能力,下一個是白月光。半位麵空間牢不可破的天花板抹滅了幾人高空作戰的優勢,在小空間作戰範圍內,彈簧腿傑克出色的跳躍能力遠比在場幾人來得更加實用。

幾乎就在愛麗絲倒下的同一瞬間,怪物的身影就出現白月光身邊,同樣是一道藍白色的毒霧,白月光很快就步入愛麗絲的後塵。

安斯年心中一緊,身體還沒跟上他的大腦反應速度,彈簧腿傑克卻主動停下了攻擊。

“你們是傳說之中的局外人?做個交易,要麽你們一起死在這裏,要麽你帶他們兩個走,並保證你身後的組織不再來找我麻煩。”彈簧腿傑克的嗓音很是嘶啞,像是粗糲的磨砂紙。

“為什麽這麽好心?”安斯年有些摸不太透這家夥的想法,他內心暗自戒備。

“殺了你們,還會有無數個異種人來找我麻煩,這一點我看得很清楚。”彈簧腿傑克幹澀道,“這種局麵是我不想看到的,我想活下去,你們也想活下去,這是雙贏。”

“安斯年,別答應他!”白月光趴在地上,無力道,“別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要替趙筱雨報仇。”

“我……”安斯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白月光和愛麗絲,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彈簧腿傑克同樣瞥了白月光一眼,卻並不在意他的言論。

“哦,對了,還有一點忘記申明,我不是申明彈簧腿傑克。”那怪物說,“我是個英國人沒錯,但我不是曆史上的彈簧腿傑克,隻能說是你們先入為主這麽認為。”

“但你殺了趙筱雨沒錯吧?”安斯年低聲道。

“趙筱雨?誰?”

安斯年沉聲道:“聖潘克拉斯車站的那個中國女孩,你羞辱她,還奪走了她的生命。”

“那不是我殺的,那是彈簧腿傑克殺的。”怪物搖了搖頭。

“開什麽玩笑?!剛才你還說你不是彈簧腿傑克,你到底是誰?”白月光惱羞成怒,他徹底被這家夥弄迷糊了,他想這怪物就是在戲耍他們,就像捕食者捉弄獵物。

“我是羅迪克,曾是二戰時期首相丘吉爾手下的一名海軍軍官,彈簧腿傑克是我的另外一個人格。”羅迪克輕聲說道。

“我太不明白,你是二戰時期的人,怎麽會和十九世紀的怪物扯上關係?”安斯年不動聲色地問道。

白月光和愛麗絲還癱倒在地,他必須盡量拖延時間,聊天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以為兩人恢複行動力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而羅迪克似乎很久未曾與人交流,因此包括先前在**酒吧,他明知安斯年的身份也沒有拒絕安斯年的攀談。

安斯年記得學院曆史上有一位精通心理學的弗洛伊德教授曾在學院內提出一種叫“異類孤獨症”的理論,大抵就是從心理學上解釋了異種人的孤獨起源和永恒宿命。

是的,此弗洛伊德教授就是人類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的弗洛伊德,那個家夥也是個異種人。

弗洛伊德曾在1919年的論文《恐怖穀》中闡述了一種“恐怖穀理論”:當機器人與人類相似程度超過一定程度的時候,人類對他們的反應便會突然變得極其反感,即哪怕機器人與人類有一點點的差別都會顯得非常顯眼刺目,從而整個機器人有非常僵硬恐怖的感覺,有如麵對行屍走肉。

同理,把機器人換成異種人,恐怖穀理論依舊成立。在人類社會,人們在血脈深處,在不知不覺間排斥異類,不僅是因為異種人掌握了人類所無法理解的力量,更因為異種人外表和人類極其相似。

根據弗洛伊德的說法,對於異類而言,孤獨是一種病,而所有的異種人無疑都已病入膏肓。

毫無疑問,羅迪克這怪物也是一個孤獨至死的可憐蟲。

“戰爭是一件令痛苦的事情,世間皆是狗吃狗、人吃人的慘劇。我在英國的時候,聽過一個故事,有個小孩將被被nazi活埋,她對士兵說,叔叔,可以把我埋得淺一點嗎?這樣媽媽明天就找得到我了。”羅迪克輕聲道,“這個故事促使我加入英國軍隊,成為一名海軍士兵。1940年,丘吉爾下令撤出在法的英軍,代號‘發電機計劃’的敦刻爾克大撤退開始,那個時候我就是一名頗有名氣的海軍士官,仗著自身驚人的恢複力僥幸躲過多次敵軍的轟炸。”

“隻不過在撤退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當時英國政府號召沿海的英格蘭居民利用自己的小艇救援身在對岸的我們,當時撤退時我乘坐的是一艘名為蘭開斯特裏亞號的豪華郵輪,在半路不幸被德軍炸沉,死亡至少3500名英軍士兵。這次海難事故比泰坦尼克號死亡人數還多,英國政府事後一直封鎖信息,所以我的戰友、我的親人也幾乎都以為我死了。”

“然而我沒死,我的異能給了我強大的生命力。在那種情況下,我沒辦法掩藏自己,於是我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成了nazi德軍的戰俘,被關押在一間永不見天日的實驗室裏。負責研究我的是一個nazi科學家,他是一個殘暴的惡魔,喜歡解剖我們這種異類。”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過去,因為我強大的恢複力,所以那個惡魔更熱衷於在我的身體上做實驗。對他來說,那簡直就是他的天堂,而我就是一隻小白鼠,還是玩不壞的那種。而對我來說,那就是一段隻有清水加黑麵包的痛苦深淵,每天就是機械而麻木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蠕動,甚至有時眼球被摘除,我連看都看不了。”

“好在,雖然黑暗但不至於完全沒有光亮。那個惡魔有一個女兒,每天都會過來送一日三餐,她叫安娜,就是這房間裏畫像上的人。”

說到這裏,羅迪克的臉上露出一絲緬懷之色,他溫柔道:“她和她那惡魔般的父親不同,安娜是一個溫柔的發著光的天使,臉上總是掛著聖潔的笑容。後來成了我的愛人,直到她選擇了自殺,死亡把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