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飛（下）
這應該就是鹿圓所說的那個愛麗絲公主，安斯年看著公主腰間的佩劍若有所思。
愛麗絲公主確實沒有使用異能，而她造成的一切異象來自於她腰間的兩把聖劍，一把名為石中劍，一把名為湖中劍。
石中劍是王權象征之劍，自帶王者的威壓，這應該就是那些機械生物自發倒下的原因；而湖中劍又稱誓約勝利之劍，聖劍本身具有斬斷一切鋼鐵與木料的屬性，據說比聖劍更珍貴的是劍鞘本身，湖中劍的劍鞘具有庇護佩戴者永不流血的特殊效果，隻是令人遺憾的是，湖中劍的劍鞘早已伴隨亞瑟王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不對！”安斯年忽然回過神來，皺起眉頭自言自語。
為什麽自己會知道這兩把劍的來曆？安斯年眼神微惘，他看了一眼瞄準鏡裏的愛麗絲公主，確定自己從未讀過任何有關這兩把聖劍的資料。
在他19年來普通的人生裏的確聽過英國有這麽兩把劍，但那不是應該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嗎？為何自己一眼就看出那兩把佩劍的來曆，又熟知它們的用途？
安斯年屏息凝視，看著那個泛著一種病態美的嬌貴女孩，內心忽然升騰起一種想要破壞這份精致的衝動感。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又猝不及防，安斯年下意識就把十字準星對準了遠處的愛麗絲公主。
公主啊，這可是一個公主，她的生命卻這麽掌握在自己手上。隻要輕輕扣動一下扳機，自己就能奪走這條看似高貴的生命，令其回歸死神懷抱。
妄念像一顆種子紮根於他的心田之間，靜待生根發芽。安斯年的眼睛閃爍著一股詭異的藍光，他的耳邊似乎有人低聲細語。
“生活就是會被從好夢中粗暴地驚醒，頭被埋在這麽大的**中間，不禁認為上帝的胸部也很壯觀啊。”
真是粗俗啊。一道聲音莫名在他耳邊響起，安斯年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但他還是毅然決然扣動扳機。通古斯學院配備的特製穿甲彈脫膛而出，空氣變得焦灼起來，狙擊子彈如同一道一閃而逝的流星劃破天際，在安斯年引力的牽引下飛向愛麗絲公主。
如何打破空氣阻力？安斯年沒辦法做到這一點，白月光或許可以操縱氣流無視空氣阻力，但他不行。然而，萬物都有引力，所以安斯年的選擇是，強化子彈與目標之間的引力，以強大的引力壓過空氣阻力。
在引力的作用下，金屬子彈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愛麗絲身邊的A型機器人身上。在這場能力測試中，同一小範圍內倒下超過5隻A型機器人而不死，就有概率誕生一隻隱藏的機械泰坦。就像小時候玩的小霸王遊戲，在種種關卡之中總會有隱藏BOSS。
被安斯年命中的是機械泰坦的雛形，倒下的五隻機械生物正企圖融合成機械泰坦，可它們剛進行到一半就被安斯年中斷。
子彈飛到愛麗絲那邊需要六秒鍾，安斯年卻在開槍的那一瞬間收起狙擊步槍伏在地上。
他不是為了救愛麗絲公主，對方自然也不會這麽認為。
他是為了搶功。
愛麗絲公主之所以引了一堆怪又呆在原地不動，就是為了將五隻A型機器人聚合成一隻機械泰坦。她隻不過在等這五隻融合完成，而安斯年也知道，自己距離現場太遠，子彈飛過去又需要一定時間，所以他決定冒險一試，消滅泰坦雛形，搶奪一半的積分。
這原本是一件極其不道德的事，也不可能是安斯年這隻敗家犬會做的事，但就是在那麽一刻，他卻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冷靜，過分的冷靜。或者說，極致的無情？
就好像……有那麽一刻，他不再是他。
“該死！”愛麗絲眼見獵物被搶，此時也顧不上什麽淑女風範，她抬起頭順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沒看到任何人影。
一隻機械泰坦價值100分，第一次被人擊殺額外獎勵500分。所謂化妝舞會的舞伴不過是她的一句玩笑話，卻被好友當成真心話傳了出去。君無戲言，王女的悲哀就是連玩笑話都會被當真，所以她決定自己來奪得這次能力測試第一名的。
而就在剛剛，她竟然在沒注意的情況下被人虎口奪食。安斯年那一槍帶走的不止是那隻泰坦雛形，還有那五隻A型機械巨人的分數。
高樓之上，安斯年四腳攤開，像一條死魚一般躺在地上。他雙眼無神的地望著天空，甚至沒向ECHO確認自己的積分情況。
“我一定是瘋了。”安斯年睜大眼睛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和慵懶閑適的白雲，喃喃自語。
安斯年從來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他渴求的並不多，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一般來說，隻要給他一點甜頭嚐嚐，那麽他就能把自己溺死在幸福的海洋。
可在那一刻，他確實有點不像他自己了，而且那時的他對於引力的操控應用得是如此出色。他甚至沒考慮量的計算，就憑著本能的直覺超遠距離鎖定了3公裏外的泰坦雛形。
話說回來，自己是在看到那兩把聖劍之後才起的反應，難道自己莫名受了石中劍和湖中劍的影響？
“ECHO，我現在的積分多少？”安斯年坐起身子，靠在石牆之上。
“5隻A型機械巨人，200個積分點，1隻機械泰坦，100個積分點，首次擊殺額外獎勵250點，共計550個積分點。”
安斯年內心暗暗思忖，額外獎勵的積分點少了一半，果然泰坦雛形是因為並不完整的原因。自己雖然浪費了250點，但他可不保證一旦泰坦成型，在那個距離上他還能從愛麗絲公主手上搶到獵物。
“安斯年，擊殺泰坦雛形之後會觸發隱藏劇情，做好心理準備吧。”未經安斯年的呼喚，ECHO的聲音主動響起。
它的聲音一向柔和，隻是一直帶著一股死板的冰冷。可此時此刻ECHO的聲音落在安斯年的耳朵裏，他卻意外從中聽到了一種人性化的意味，語氣也稍有不同。
“什麽隱藏劇情？”安斯年不解道。
“殺了小的，自然會出來大的。這一次可是真正的大家夥，當場上死去的機械泰坦達到五隻，比泰坦來得還要強大的獨眼巨人基克洛普斯就會複蘇。”
安斯年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道：“現在場上幾隻泰坦倒下了？”
由於緊張，他沒注意到ECHO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
“四隻，啊不，就在剛剛，白月光放倒了最後一隻。”
“不行，他剛救過我，我也得救他。”安斯年臉色慘白，他端起狙擊步槍，開始透過倍鏡搜尋白月光的身影。
“不用找了，2點鍾方向，1.8公裏，白月光的異能雖然強大也實用，但他根本不是基克洛普斯的對手，你從這跑過去來不及的。”ECHO的聲音在安斯年的耳麥裏響起，“放心吧，雖然他會被擊敗，但有學院在也不至於喪命，受基克洛普斯的威壓震懾，那附近的學生都跑開了，你過去也是送死。”
安斯年楞了一下，他猶豫了片刻，收起M82A1，後退了幾步，隨後狠狠一咬牙，助跑翻過欄杆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就算不會喪命，也會被淘汰啊！如果不是那個絮絮叨叨的白月光，自己早就被淘汰出局。分數對自己不重要的，自己是JOKER級別的學生被淘汰也沒事的，但白月光可不一樣。萬一他因自己的貪念被淘汰，他的內心是會過意不去的。
安斯年決定拚死一搏，隻有消除地心引力直接飛行，他才有機會救下白月光。
插上羽毛，不等於你是老鷹。雛鷹在學會飛翔之前，要一遍又一遍被自己的母親推下懸崖。安斯年沒有自己的母親，他隻有一個溫柔可親的養母，把他推下懸崖的可不是他的養母，而是他那顆爛好人的心。
在膽怯的時候，總有什麽會推他一把。
“為什麽學院對敵專用的初號機會出現在這場測試裏？院長，要出手阻止他嗎？”鹿圓蹙眉看著飛速下墜的安斯年，忍不住問道。
這一刻的安斯年和少女記憶裏那個迎著火海逆著人流的孤膽英雄重疊在一起，這是第二次了，他還是跌跌撞撞得像一隻落魄的喪家之犬，但就算他是一隻敗家犬，他也是一隻溫柔的敗家犬。
蠢驢總是這麽不惜命啊，傻得有些意外的可愛。
“為什麽要阻止？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我們還是先找找初號機被放出來的原因吧。放心吧，貓兒被圍趕得走投無路，也會變成獅子。”澤維爾院長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安斯年，輕聲道，“我們都覺得安斯年是一個很慫很喪的可憐蟲，但實際上，他比誰都勇敢。真正的勇氣從來不是看起來勇敢就完事了，表麵懦弱的行動派永遠比大言不慚的理論家來得更加真實。”
澤維爾院長眯著眼睛說道：“在別人後退的時候，他前進。勇氣不是豪氣幹雲，也不是恃強淩弱，勇氣是明明弱小得像一隻螻蟻，體內卻有一顆大象般強大的心。造化既然在人間造成不同程度的強弱，也常用破釜沉舟的鬥爭，使弱者不亞於強者。”
鹿圓幽幽歎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這頭蠢驢。
“好吧，既然這樣。”少女輕聲道，“那就……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