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哪一種愛,不疼

他似乎瘦了,原本清俊的麵頰更顯削瘦,昂藏身軀掩藏在黑色西裝褲下,紫色的領結鑲嵌在衣襟領口上,平白無故的多出一分妖氣。

鋪著華貴紅地毯的走廊,壁燈氤氳,柔和的光芒慢灑,沉浸在黑暗裏的身影,仿佛夜間悄悄綻放的曇花。

她與他相隔了一米的距離,卻彷如隔斷了光明與黑暗,觸手不及。

胸前一處濕漉漉的,貼身禮服被打濕,緊貼在身上,痕跡顯眼。

而封蜜站在原地,隻覺一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好難受,恨不能趕緊離開這裏,可是偏偏,她半個月沒見到他了。

思念如潮,從心房傾湧而出,見到他的這一刻,她根本挪不動步子。

心裏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憋不住的就要脫口而出。

有太多太多的話語,積累在心裏,可是這一刻,喉間卻是哽塞。

洗手間裏,有衝水的聲音,隔著門扉而出。

想到那個女人,想到剛才那親密的一幕,封蜜扣緊了雙手手指,忍不住問,“你是陪著裏麵那個女人過來的麽!?”話落,下意識的咬住了唇瓣。

氤氳燈色裏,他涼薄的清瞳淡然掃了過來,目光中沒有一分一毫的情意。

隻那樣寡淡的目光,卻仿佛讓她置身於冰天雪地,無所遁形。

一時氣憤,紅著眼眶,話語就那樣脫口而出,又衝又急,“霍行衍,你跟裏麵那個女人是什麽關係!?你,你們——”

“我們是什麽關係,跟封小姐有何幹係?”兩片豐潤的唇瓣一翻,霍行衍清冽的眉眼就那樣直直的盯著她。

淩亂的短發斜斜的掃過他的眼際,他的眉眼垂在發私下,臉部輪廓處掃出深色陰影,唇邊似泛著青色胡渣。

泛著頹廢氣息的霍行衍,又是她不曾見過的一麵。

那目光中含著質問,字字如刀,“封小姐,請問你現在又是以什麽身份,再質問我?”

那精簡的不能再精簡的話語,卻如同當頭一棒,將她瞬間敲醒。

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貼在腿側的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裙擺。

冷,明明走廊內溫暖如春,卻仿佛有鋪天蓋地的冰冷,朝她當頭砸來。

是啊,她憑什麽質問他?

當初,是她親口拒絕了他,當初,是她不要他,而現在,她又有什麽資格!?

可她當真天真的以為,若是生命裏除去了那個人,那麽一切可以當成沒發生過,她依然會如之前那般自在快樂。

因為沒有付出,所以便不會痛。

可這世界上,又有那一種愛,不帶著撕心裂肺的疼,因為疼過,才表示你愛了。

“……”一時語塞。

她慌亂的抬眸看他,眼裏不複之前的驕傲倔強,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倒影著走廊上的光色,水色彌漫,像隻紅眼兔子。

心房仿佛被一隻大手扣緊,心隨意至,他朝著她伸出手。

卻是,還未伸出手,洗手間裏飄出一聲呼喚,“衍!”

女生柔韌而簡練,門被推開的聲音。

封蜜慌亂無措的看向洗手間裏出來的那抹身影,再聽見那聲呼喊時,早已全線崩潰。

她踉蹌著往身後倒退了數步,抓著自己僅有的自尊與驕傲,狼狽的離開。

她跌跌撞撞著奔跑離開的身影,仿佛一隻受了傷卻依然張牙舞爪的刺蝟,帶著她滿身的刺,逃離獵人的搜尋範圍。

那般孤單倔強狼狽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瞳裏,視線裏,全是那人離開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像是她一直的高傲倔強。

如鯁在喉,他依然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卻是,那人再也看不到。

“衍,”女人自出來後便見到霍行衍那奇怪的姿勢,不由詢問,“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目光隨著他視線方向而去,一抹跌撞狼狽的身影,進入她的眼簾。

幽幽壁燈,眼裏滿目的紅,卻比不上那一抹香檳色晚禮服的嬌小身影,她走的那般狼狽,卻依然挺直了背脊骨,驕傲的像是個永不服輸的戰士。

英氣的眉眼微挑,她抬手,手指戳了戳身邊之人,“她就是,你說的那個人麽?”

默默抽回手,霍行衍點頭,清眸低垂,唇角似乎勾出一絲淺淺苦澀,“……嗯,她是一隻不會服輸的小野貓。”

野貓?

女人英氣的眉眼微挑,眼裏閃過複雜光色。

幸虧新娘化妝室內一應俱全,封蜜找出吹風機,將胸前濕透的衣物吹幹。

隻不過饒是如此,上麵依然殘留了一絲殘漬,不算顯眼,卻很礙眼,不仔細看自然是看不出的。

旁邊就是服裝室,心念一動,封蜜在裏麵翻找了一番,終於找出一枚芭蕾舞女孩胸針,別在那處汙漬的地方,倒是看不出分毫了。

晚宴很是熱鬧,之前請了幾個小明星來臨時唱上一曲,現在剛下台,大堂內隻剩下哄鬧起哄的聲音,伴隨著一係列的祝賀聲。

霍如風跟佟佳媛是新婚夫婦,根據國人酒桌上的禮儀規矩,敬酒什麽自然是不可避免。霍如風請了他的那堆狐朋狗友過來,這會早已被灌下許多,思及佟佳媛是孕婦的關係,所以這酒自然大多由霍如風伴郎伴娘團擋了回去,這可讓霍如風恨的牙癢癢。

很快,就即將到了封蜜這桌。

空氣中很是沉悶,吵吵囔囔,呼聲不停,呼吸著空氣裏為數不多的氧氣,封蜜最終還是臨時蹺場,從酒桌裏脫身而出。

一個人獨自走到了酒店外,才發現這空****星空下,居然隻剩自己一人。

酒店外的臨時停車場內,停了不下幾十輛豪車,有政府專用車,還有一些各界人士的專車,琳琅滿目,眼花繚亂。

封蜜尋了處安靜的地方,樹影下,台階上很是幹淨。

穿著高跟鞋走了半天的路,早已累到疲乏腳抽,她蹲下來,坐在台階上,脫掉黑色高跟鞋,隨手扔在一邊。

這是酒店的側門,幾乎沒有人來往。

夜明星希,白天下過蒙蒙細雨,晚上卻出奇的有星星,天空深邃明亮,遠方的燈芒暈染出一片旖旎光影。

托著腮幫,坐在幹淨的台階上,她凝著頭上的星空,偶爾想,那裏麵,是否能裝下一個自己?

有不知名的音樂聲,隔著一條街道而來,如同天籟一般的女聲緩緩低吟淺唱,像是從時光機裏的深邃隧道內飄來。

“你在我身邊,隻打了個照麵,五月的晴天,閃了電……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是王菲的《流年》。

封蜜很喜歡這個歌手,那天籟一般的嗓音幾乎能唱入人的靈魂裏去。

輕輕地,緩緩的,撥動著那一處的心弦。

心裏的一角被觸動,有一絲絲疼,從某處蔓延而來。

她不喜世人常常為賦新詞兒強說愁,當初喬司延拋棄她的那一刻,她隻覺得生命無望,仿佛整個世界都跟著黑暗了。

可是,在剛才那一刻,霍行衍冷漠對她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那種痛就好像是,整個心房都跟著被掏空了,空空如也,裏麵隻剩下空氣。

歌聲漸止的時刻,封蜜一摸臉頰,摸到的,卻是一手的濕。

她的腦海裏回**著的,卻依然是那一句,‘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封小姐?”耳邊,有懷疑的聲音響起,卻甚是熟悉。

“……”封蜜詫異抬眸,差點被麵前落下的那個陰影嚇了一大跳。

幾乎是‘蹭——’的,她從台階上跳起,赤著一雙腳,與那人隔著一個頭的距離,她隻抵達那人的胸前以下。

“你誰啊你!忽然之間不聲不響的出現,有毛病”

那個‘吧’還來不及脫口而出,便見到眼前之人同樣驚愕詫異的眼神。

指著來人,封蜜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小、小紅紅!”

這人可不正是消失已久的霍行衍的專屬司機,李紅,當初被她錯認的小李麽?

而聽到那聲‘小紅紅’,小李的嘴角又跟著抽搐了兩下,卻難得的沒有發作。

他的手上捧著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上麵似乎是某個名牌服裝的標誌。

封蜜正兀自疑惑的瞬間,小李已然緩步而上,“封小姐,我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麽會躲在這裏,害我到處找都找不到您!”見到封蜜,一連串的抱怨聲從小李口中發出,怨念極重。

“嗬嗬嗬……”封蜜發出一串尷尬的笑聲,她能說什麽麽?

“我還在想,如果再找不到您,可就完不成四少交代給我的任務了!”說著,還極為怨念的瞅向她。

四少……

封蜜聽見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似乎連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在了一處,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麽?”

“喏——”小李將手中一直捧著的那隻包裝精美的盒子遞了過去,並且朝著她賊兮兮的笑了笑,“四少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將這個送給您——”

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笑了下,“封小姐,您可別辜負四少對您的一番好意,他對你的一片心意,恐怕也就隻有您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