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人的幸福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犬子楚漠24歲的生日宴會,就讓我僅以此杯敬大家一杯酒。犬子即將進入封氏學習,暫任副總經理一職,以後如果有商業上的碰撞,還以各位多多包涵……祝各位今晚玩得盡興,不醉不歸!”

夜,濃稠而璀璨。

華麗的水晶燈光下,宴會大廳中央,一片喜氣和睦。

今天是封家長子楚漠24歲的生日宴會,凡是商場上有些生意來往的人,都紛紛前來道賀參加,至於是心存僥幸或者是別的心理那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也不乏許多帶著女兒前來,希望把自己女兒介紹給宴會主人公的。

封家,B市八大家族之一,排在最末尾。

而因為最近幾年封家人才凋零,加上掌門人去世,所以封家也漸漸沒落了從前的風光,門庭也漸漸變得蕭條。

不過即使如此,依然歸為B市八大家族之一的封家,在商業上,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此刻正站在宴會大廳前麵,握著話筒發表演講的,正是封家主事人,封華年。

隻見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泛著酒意的麵孔在華麗燈色下顯得有些激動異常,連帶著那上了年紀有些凸顯的啤酒肚,也跟著顫抖了幾下。

站在他身邊的正是他的長子,楚漠。

一身雪白的西裝將他襯托的仿佛童話裏的王子,金色的蝴蝶結領結,光線下隱隱浮現的金色玫瑰花暗紋袖口,這一切都在無時無刻顯露著這個男人身後代表的地位。

隻是此刻,他英俊冷酷的麵容卻沒有多大的喜悅表情,他的薄唇緊抿,那磁性的聲音就透過話筒傳遞到了場中央四處。

“感謝各位叔叔伯伯前來參加楚漠的生日宴會,我很感謝我的父親,也就是封華年先生。因為他,我楚漠才有了一個溫暖的家,才能得到這麽好的教育,才能在今天這樣的時刻站在這裏,宣布我的喜悅……”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體型豐潤風韻猶存的美婦,一身酒紅色的禮服長裙將她襯托的婀娜多姿,黑色的長發在她的腦後盤成一個髻,一根墨綠色晶瑩通透的簪子斜插其中,簡單又不失韻味。

而此刻,她那張妝容美好的麵孔上,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眶中,卻是滿含著熱淚,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馬上掉落下來。

“孩子,說這些幹什麽……”聽著楚漠的發言,站在左側的封華年,也是感慨萬千,眼眶含淚。

轉眼看到右側那美婦眼眶中晶瑩的淚滴,封華年已經是伸出大手去,越過中間的楚漠,攬住那美婦**在外麵的肩頭。

“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動不動哭鼻子,讓外人看到了笑話。”

從外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封華年將那兩人攬入懷裏一樣。

這真是極其幸福又和睦的一幕啊,從外人看來,隻覺得這三口之家的感情真好。

天空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似乎還有泥土潮濕的氣味。

落地窗大開著,那鹹腥的泥土氣味,混合著潮濕的晚風,穿過窗,一陣陣撲向鼻孔。似乎那濕意,可以直接飄向心裏,然後在某一個地方,匯成**大海。

比起宴會大廳中間的觥籌交錯流光飛舞,宴會的陰暗角落內,卻是氣息可聞。

封蜜交疊著雙腿窩在沙發一角中,她的手中拿著一杯香檳,橙色的**伴隨著有節奏的輕晃不時搖晃出杯壁,灑落在她粉紅色的晚禮服上,而她卻是渾然不知。

她穿著嫩粉色晚禮服,荷葉邊的單肩設計,裙部優雅的垂落到腳踝處,**的一邊肩頭在偶爾打過來的燈光下,更是白嫩如玉,像凝脂一般白皙嫩滑。

粉色,專屬於花季少女的明媚顏色,隻是她此刻的心情,卻明媚不到哪裏去。

看著那站在高處的三口之家,封華年那微醺的麵孔顯得格外激動,滿含著熱淚將美婦與楚漠攬在一起。遠遠看去,那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可是如果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人,三口之家,那麽,她算什麽,她又是什麽?

眼眶中傳來澀澀的濕意,封蜜仰頭,將手中的香檳盡數灌入喉裏。間或有灑出來的滴落在身上的嫩粉色晚禮服上,封蜜也隻是扯唇嘲諷一笑。

嗬嗬,粉色,那個老女人真以為她會對她感激涕零從此以後乖乖聽她的話麽?

想的到美,有她在的一天,她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呦,瞧瞧這是哪裏來的可憐蟲啊!?”

正在這邊封蜜自垂自憐的時刻,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譏誚的女聲,然後一道刺人的光線,忽然朝著封蜜的眼睛射來。

下意識的,封蜜就拿手去擋,手中握著的高腳杯,也因此掉落在底下的長毛地毯上。

來人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露背晚禮服,前麵是保守的設計直接遮到脖頸,後背卻是深V開叉到了腰部,一大片纖細的美背暴露在外。她的個子高挑,一張妝容精致的鵝蛋臉上滿是對後者的嘲諷,左手正挽在男伴的臂彎裏。

見到封蜜出醜,這才收起了右手上小巧的手電筒。

“劉心瑜,你一天不惡心我,你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是不是!?”鬆開手背,封蜜一臉氣憤的從沙發上站起。

她的身形嬌小,腳上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卻依然比不上劉心瑜高挑的個子。

可是即使如此,她站在對麵挽著男伴手臂的女人麵前,卻是一點也不落於下風。

隻是,眼眸在匆匆一撇劉心瑜挽著的男伴,封蜜唇上的血色,還是有片刻的退卻。

“女人與女人的戰爭,當然隻有一方徹底勝利了才叫勝利,否則,我哪裏來的優越感呢?”劉心瑜自然不會錯過封蜜臉上的異樣,看見她痛,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嗬嗬……”封蜜的心下抽痛,臉上的表情卻是越加明媚,“劉心瑜,你可真夠無聊的!”說著便轉身,準備越過眼前這一對男女。

“啊,我倒是忘記了,咱們的封大小姐,剛剛經曆了情傷——”狀似無意的捂唇,將這個信息不經意的道出,劉心瑜捂著唇瓣的那隻手上,紅豔豔的丹寇指甲在水晶燈光下,越加妖豔。

隻是她的話,卻像是一道撕開天幕的閃電,將封蜜心中還未愈合的傷口,硬生生的撕開。然後那些無處安放的傷口,還來不及愈合的傷口,便這樣*裸的,攤開在外。

背著身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封蜜感覺到身上忽然有無數的寒氣冒出,將她整個人都快凍結了。心髒處鈍痛鈍痛的,這股鈍痛讓她不自禁的緊了緊拳心。

“親愛的,”無視封蜜僵硬的背部,劉心瑜搖了搖身側男伴的手臂,話語有些嗲,“她是我們的同學,你還記得麽?跟我們一個學校的,她的名字……叫封蜜……”

“聽說,你跟她曾經,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呢?”

被劉心瑜挽著臂彎的男子,有著一張朝氣飛揚的俊臉,精致的眉宇,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眸,菲薄的紅唇像是玫瑰花瓣般嬌嫩欲滴,他穿著黑色的禮服,領結卻是妖豔的幽紫色。聽聞身側劉心瑜的話語,他邪佞的眼眸掠過封蜜僵硬的背部,似乎在努力的想著些什麽。

半響,隻聽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是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封蜜的耳中來來回回的隻回**著這一句話,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抽幹她力氣的繩索般,將她僅剩的勇氣與自尊,全都抽了個幹幹淨淨。

“這樣啊,我本來還想說,再過三個月就是我們的訂婚宴,到時候還想請她來參加呢。”

“嗯,隨你安排,你喜歡就行!”

身後,那對男女還在肆無忌憚的炫耀著他們的幸福,封蜜卻是無心再聽,隻匆匆的落下一句,“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就快速的跑遠了。

洗手間裏。

金色的水龍頭下,晶瑩的水花如雨水般‘嘩嘩’而落,像是一場大雨,下在那心房之處,然後頃刻間,隻留下一片泥濘。

一雙素白的雙手伸出去,掬了一捧水花澆灌在麵孔上,那冷意隻透入毛孔裏,她微張著小口,又緊跟著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水花,無情的澆灌在臉上。

直到,眼簾被水滴遮沒;直到,臉頰冰冷的不像是自己的;直到,眉毛上的水滴簌簌而落,唇瓣顫抖的不像是自己的……

她才睜著迷蒙的眼眸,看向那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女人,隻能算作一個女孩,大約17、8歲芳齡。她精致的妝容因為被水連番洗過的原因,黑色的眼線暈染開在眼角處,甚至連那桃紅色的桃花妝,也有些花開……這幅模樣,看上去真是有夠淒慘狼狽。

她微彎著身姿,紅唇終是扯開一個有些譏誚的笑容來,“嗬嗬……”

她終究是什麽都沒有了麽,什麽都沒有擁有,又什麽都沒有留下。就好像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她從來都是多餘的,從來都是……多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