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是誰

身後,談予兮凝著她高傲離去的身影,眼裏若有所思。

倒是貴婦頗為驚詫的用那血紅丹寇指尖點著談麗姿離開的身影,半天才氣的看向談予兮,“予兮,這真是你朋友!?”

談予兮自然明白貴婦在想些什麽,頓時搖搖頭道:“不是,她說是行衍的朋友。”

“她說什麽你就信!”

貴婦氣的眉眼一橫,“我看哪,這人就是個騙子!行衍怎麽會交這種朋友,予兮你也是——”

那埋怨的目光落在談予兮身上,“你這孩子就是太天真太單純了,人家跟你做朋友,那是在巴結你,你可別好人壞人不分,把這種人當成朋友!”

那口氣,仿佛她們是上等人一般,而談麗姿則是下等人一般。

“長得這麽漂亮,跟騷狐狸樣,男人的心哪,就都長在這種女人身上了!”

“我可告訴你,以後別人這種女人做朋友,瞧她那樣——”

談予兮抱著聰聰,安靜聽著貴婦的埋怨吐槽,她哪裏人不知,貴婦最討厭這種類型的女人,因為——

“對不起,媽,當年都是因為……才,”吞吞吐吐的說著,談予兮的眼裏流露出幾分愧疚。

貴婦慌忙的用手掩口,風韻猶存的麵孔上閃過一絲尷尬,“抱歉,予兮,媽媽不是故意的。”

談予兮輕搖頭,“沒關係的,媽!”

“不管如何,媽媽都說過,以後隻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女兒。”貴婦的眼裏掠過一絲恍惚,繼而飛快的逝去。

勾著唇瓣,談予兮甜甜應和,“知道了,媽!”

“好了,不說這個,我們去樓上逛逛。”

“是,媽!”

“嗯,來聰聰,外婆抱抱!”

……

後麵的一切,於談麗姿而言,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封閉的電梯空間裏,她看著那數字一個個往下跳,手心裏幾乎快捏出汗水,她睜眸,凝著電梯壁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剛才那一切,一幕幕的在眼前不斷跳躍,終是,她狠狠闔上了眼眸。

負一層,地下停車場,電梯門開,她機械一般的走了出去。

空曠而冰冷的地下停車場內,隻餘一輛輛顏色冰冷的車型,在眼簾處晃動。

她終於找到她的玫紅色奔馳小跑,解鎖,談麗姿彎身進門,順便將手中的禮品袋扔在副駕上。

車鑰匙入孔,她發動車輛,手心裏卻隻餘那黏膩的汗水,她甚至握不住方向盤,腿腳沒有力氣。

深提一口氣,她呼吸著車內的香氛,待張開眼眸時,已然凝神聚力,將車輛發動,成功開出地下停車場。

黑夜漫長無邊,深邃的天幕像是打翻的墨汁般,濃墨深深,隻餘那深不見底的黑。

手指輕按,車窗已然半降了下來,玻璃外的世界,嘈雜的有些不真實。

夜風透過大開的車窗玻璃,呼嘯著撲入,冰冷的冷風,如刀割一般刮著她光滑柔嫩的臉頰。

她妖豔的媚眸凝著擋風玻璃前的某一點,忽而,車速加快,在下一個拐彎口,枚紅色奔馳小跑衝了出去。

夜幕濃稠,今夜沒有星光,更沒有月色。

時間已過十點,路上的人流依然隻增不減。

枚紅色小跑在奔馳了大半個小時後,停在一處天橋下。

江邊,波光粼粼,遠處的燈塔,在江麵上落下晃晃悠悠的身影。

拔掉車鑰匙下車,談麗姿冷睨著副駕上那幾隻禮品袋,彎身拎走,同時關上了車門。

天橋下,漆黑無比,隻餘橋上的燈芒隱隱投射下來,像如月光。

談麗姿踩著高跟皮靴走近,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頗為響亮。

天橋下,搭著一個布袋帳篷,很是破舊,一個流浪漢帶著他七歲的女兒,就住在這裏。

聽見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那兩人循聲望去,穿著舊衣服臉蛋清秀卻有些偏瘦的小姑娘已然驚喜的喊了一聲,“姐姐!”

蹲下身,談麗姿伸出手,摸著小女孩柔軟的腦袋,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

見到談麗姿,那年近60歲的流浪漢也喊了一聲,“姑娘!”

他們都睡在一個睡袋裏,隻露出上半身來,兩人的衣物雖顯破舊,可兩人的麵上卻全然沒有流浪漢該有的巴結諂媚以及各種神情,那年近60的流浪漢早已兩鬢斑白,卻很慈祥,看上去笑眯眯的,特別是當看到小女孩與談麗姿之間的互動時,那笑意更深。

“最近……過得好麽?”雖然明知這兩人的情況不會好到哪裏去,談麗姿斟酌片刻,依然詢問道。

“嗯嗯!”聞聲,那小女孩已然狠狠點頭,“多虧了姐姐的幫忙哪!現在我跟爸爸除了撿瓶子之外,又多了個工作,很快,我們也許就有自己的房子了!”

小女孩的麵上滿是天真的神色,全然沒有因為生活困苦,而產生絕望。也是這份可貴之處,讓談麗姿不由動容。

摸著小女孩的腦袋,她久久不語,後來才似想起什麽一般,將手中那幾隻禮品袋遞給小女孩。

“裏麵有兩套衣服是買給你的,至於其它的,你看著還喜歡,就收下吧!”“

還有——”不等他們拒絕,談麗姿已經從錢包內掏出幾張紅幣來,強勢的塞入了小女孩的手中,“多買點吃的,看看你那麽瘦!”

看到談麗姿給小女孩塞前,那老漢已然伸出手,從小女孩的手中奪過錢,就要還給談麗姿。

“不行,這我們不能收!”

“姑娘,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這錢我們真不能收,我們不能再欠你了!”

“收下!”跟那老漢推推嚷嚷許久,談麗姿終於失了脾氣,強勢出聲。

“可——”那老漢依然有些猶豫。

“收下吧,要用到錢的地方有很多,況且這也沒有幾個錢!”

見那老漢張嘴欲言,談麗姿已經不容分說的打斷了他,“你可以吃苦,可是你能眼睜睜看著豆豆跟你吃苦麽?孩子才那麽小,為什麽要因為你的自尊心,而讓孩子跟你受苦?”

許是談麗姿的話觸動了他,那渾濁的幾乎失去光彩的眼睛看著身側豆豆那清澈純真的麵孔,終是收了下來。

與這對流浪漢父女談了會話,談麗姿起身,看著底下那老漢,“我說過,如果你需要幫忙,隨時可以找我!”

“你的一輩子也許已經過去,可豆豆還剛開始。”

老漢的懷裏,豆豆一臉天真的看著對話的兩人,待談麗姿的目光望來之時,咧著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談麗姿離開後,那老漢撫著身側女兒稚嫩的臉蛋,對著她說道:“豆豆,等你長大了,記得一定要報恩,知道麽?”

六個月前,他還是個有點小錢的商人,結果一夜之間,妻子卷著錢財離去,徒留下豆豆。雖然,豆豆不是他的親生孩子,是妻子與別人所生。可,為了這個孩子,他依然付出了全部。房子沒了,錢沒了,車子沒了,生意搞砸了……所有東西在一夜之間全部覆滅。

隻好帶著豆豆住在天橋下,結果卻遇到了這個好心施舍的女人。

他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若有天他能卷土重來,他必定會報答她。

車廂裏,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啪——”有打火機的聲音響起,半響過後,有嫋嫋的煙霧透過車窗而出。

那白皙纖細的蔥白指尖夾著香煙,緩緩送至唇邊吸上一口,然後那紅唇處,緊跟著溢出一縷煙霧,輕飄飄的送向夜色裏。

輕靠在後,談麗姿仰眸,看著後視鏡裏,那張明媚的過於豔麗的麵孔。

媚而妖豔的風眸,眼角微微上挑,端的是個絕豔風情,一彎挺直的鼻梁下,是那不點自朱的紅唇,下巴尖削,皮膚白皙……像極現今網絡上所說的整容臉。

她冷睨著那張麵孔,熟悉而陌生,她輕挑一下眉頭,後視鏡裏的那人也在做同樣的動作。

“嗬嗬……”

她忽而笑了,有一顆眼淚劃過眼角,滑落臉頰。

那是她麽?不,那不是她!可倘若那不是她,她又是誰?

她是誰?

在很多個夜深人靜的夜裏,她都會這樣詢問自己。

她是誰,來自哪裏,又將去往何處。

可是沒有人會給她答案,隻餘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無時無刻的不跟著她,勸她投降,服從命運。

可,她能投降麽?她能甘心麽?

不,她不能!

這張臉,已經跟了她很多年,可是時至今日,她依然不習慣,依然覺得那般陌生。

那個人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又拂過眼前,談麗姿冷嘲了下。

仿佛有久遠的記憶,從某個時空裏,翻江倒海的湧來。

她躲在廊柱後,看著她們親密;每次那人受傷時,她對那人關懷備至。

後來,她看著她們越來越好,親密無間,卻什麽都做不了。

一如現在,她看著那張臉幸福洋溢的在眼前,卻,什麽都做不了……

指尖的煙頭在燃盡後,順著全開的車窗掉落下去。

一點火星,在空氣中消盡。

“啊——”良久過後,隻聽一聲壓抑的低吼聲,從某處傳來,激**出一圈圈的回音。

那般撕心裂肺的低吼聲,似是弱小的幼獸咆哮而出的聲音。()